1.机制、有机体、机构。怀特黑德[290]评论说,十八世纪的科学方法,在部分与整体变化的关系中,没有任何整体的有机统一的观念。因此,在阐述现代科学方法的时候,他构建了一个瞬间发生的“事件”和随着事件的时间序列变化的“有机机制”。“事件”具有保留、持久、反复的特性,可以说,是运动的机制在一个时间瞬间的横截面。但机制本身是“有机的”,因为它是一种延长的变化中的事件的交织,按照怀特黑德的话来说,在其现在的事件中,具有过去的、现在的实现,具有未来的生命。[291]
显然,怀特黑德把“有机机制”和“未来生命”这些观念注入自然科学的时候,从质子到宇宙,他引入了一个从生物体和人的心灵转移过来的比喻说法。因此,我们需要把物理机制与生命机制区分开来,把有机体跟相应的社会制度区分开来,后者我们称之为运行中的机构。少点用比喻的说法,怀特黑德的“有机机制”就是一种运动的机制;但一个生命体,从微生物到人,是一个存在的又会死去的有机体;而社会制度是一个有目的的运行中的机构,这个机构生活在未来,却行动在现在。如果我们试图进行对应的话,那么机制就是丧失了生命的事件的连续;在一个有生命的有机体中,与物理学中的事件相对应的是新陈代谢,它把没有生命的物质变成了有生命的物质,然后又回到了无生命的物质之中;在社会组织中,对应的“事件”是交易,交易预期的重复和运行法则就是运行中的机构。
如果我们要寻找区分的标志,通过这些标志,让这些不同类型的“部分—整体”的关系能够在它们自己的领域中统一起来,那我们就要寻找每种类型关系特有的原则。这种分析遵循的是前面关于理想类型的讨论中建立的方法模式。就这个目的而言,自然机制的原则是一种盲目的压力;有机体的原则是生存竞争;运行中的机构的原则是一致行动,而一致行动是为了未来所预知的各种目的。换句话说,自然机制的原则是能量,有机体的原则是稀缺性,运行中的机构的原则是意愿。
之所以要探索这些统一的原则,原因要在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中去寻找,但这只是相对性学说的另外一种表述方法。在维持整体的存在方面,每个部分都发挥着一种作用,所以一个部分发生的变化紧接着就是其他所有部分的变化,从而会导致这个机制、有机体、机构发生变化。在各个部分之间进行的这些机能性的变化,其本身分别而言就是事件、新陈代谢、交易;无论可能处在多么特殊的行动规则之下,它们的重复就是机制、有机体、机构。当然,我们所谓的能量、稀缺性、意愿这些词,指的并不是一种物质或者实体,而是一种贯穿于一切变化中的部分的相似性,实际上是由研究者的意识构建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把各个部分维系在一起,形成一个持久稳固的统一体。
但这些运行中的机构有两个部分,它们并非机制或有机体,因为每个部分都代表着两种类型的人类意志的控制。一种我们称之为运行中的工厂(going plant),或者说是对自然的预期技术控制;另外一种称为运行中的商业(going business),或者说是交易的预期连续,适用于利益冲突、相互依存以及在冲突之外带来秩序的行为准则。
因此,“运行”这个字眼,与我们在上面提及的适用于自然科学的“运动机制”具有不同的意义。一个运行中的机构只有存在预期才能存在,它实际上生活在未来,行动于现在,因为它是在现在面向未来结果行动的人类的意志。但是,在适用于自然物质力量的运动的机制中,却不存在这样的原则,它只是“运行”,却不会预期朝着某个方向运行,而且也不会在现在使用某种手段,导致将来产生任何后果。但是,运行中的技术工厂和运行中的商业,都是由人类意志建造的,这种意志会预期它们将去往何方;如果预期停止了,那它们就会停止运行。
如果不按照这两者与运行中的机构(运行中的机构是这两者作为部分的更大的整体)无关的思路进行构想,那么运行中的工厂和运行中的商业,都可以按照它们自身的利益各自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这样在某个时点上它们就会有自己的“事件”。
由于这个预防措施,“机制”这个词用于人类控制下的自然力的时候是令人误解的。更为准确的术语应该是一种人为机制,它从石器开始,到无线电为止,到顶就是“机器时代”一词;与这种人为机制并行的是运行中的商业,两者都取决于集体意志。因为这些原因,我们创立了两种类型的经济:一种是工程经济,其原则是效率;一种是所有权经济,其原则是稀缺性。
“经济”这个词本身的意义是指整体的活动,这种整体的活动能够让各个部分取得均衡,目的是为了得到最大的结果,或者是付出最小的努力。因此,“经济”这个词一直都意味着一种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但是,在过去四十年中,经济学家们已经提出了这种部分与整体关系的更为准确的和可量度的准则,它们是关于周转和限制与补充因素的两个相关联的准则:第一个标志着从旧的物质流通的观念,转移到了现代重复速度的观念;第二个标志着从机械的平衡论,转移到了对自然力和其他人活动的意志控制。周转是重复的速度,但限制因素的控制,则是在引导未来的变化达到想要的目的的过程中,从这些或慢或快的重复中所获得利益的范围。
2.重复的速度。在以前关于周转的讨论中[292]我们注意到庞巴维克作出的一个估计,那就是从消费品供应给参与者到消费品通过生产的“迂回”方法生产出来,其平均的生产期是五年时间。庞巴维克是按照李嘉图的劳动力的数量来解说这一点的,而杰文斯则是按照因劳动力的使用价值而支付给雇佣劳动者的货币投资来解说的。维克塞尔采用了杰文斯的概念,创立了平均投资周期的观念。这个平均投资周期就是为了建立资本而发行的长期债券的平均时间长度。
这正是维克塞尔的平均投资周期。那么,在工资、利润、租金以及利息都已经支付过,由此所生产的物质的东西作为原材料立即被用掉,或者是作为折旧被逐渐用掉之后,留给资本家的还有什么呢?留给他的不会是他已经作出的货币支付,当然,所有那些因自己的贡献而获得报酬的人所购买的和消费掉的消费品也不会留给他,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往来账户,上面按照当时的价格记载着因生产的技术资本所发生的所有费用。这个往来账户就是维克塞尔的个人“投资”,但所有这类投资的平均期限既是生产的平均周期,又是投资的平均周期。
由于他的社会周转的概念,大家要求维克塞尔把作为自然资本出现的消费品的总量,与在周转期中作为自然收益出现的更大的消费品的总量进行比较。周期结束时超额的较大数量,是由资本的边际生产力决定的。这就是他所谓的自然利息。为了获得一个稳定的消费品的数值作为自然资本的概念,他引入了一个稳定平均价格的概念,其中的意义可以由此看出。[293]由于假定价格在生产周期中保持稳定,因此货币实质上会被忽略了,留下来的只是周期开始与结束时消费品数量上的变化。增加量的或大或少,取决于资本的边际生产力,并且将作为利息和利润归于投资者和企业家。这样,用维克塞尔的例子来说,假定投资者在周期开始的时候支付了一百万美元作为工资和租金,劳动者和地主以此购买了价值一百万美元的消费品,但是,一年结束的时候,由资本家出售给劳动者和地主的物品只带来了一百万美元的回报,假定物价平均数保持稳定不变,也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给利息和利润剩下任何东西。但是,如果边际生产力使得消费品在一年终了卖给劳动者和地主的时候产生了一百一十万美元,假定物价稳定,那么边际生产力让消费品的数量就会增加百分之十,而这百分之十的增加就会作为“自然利息”归于投资者。如果边际生产力影响消费品的数量增加了百分之六,并且物价平均数保持稳定,那么自然利息就是百分之六,依此类推。
然而,我们必须注意到,李嘉图、马克思、庞巴维克用他们的“平均劳动力”达到了同样的目的,创立了恒定的资本数值的概念,维克塞尔是用物价稳定性来达到这个目的的。他们是用假设货币购买力不变这一同样的手段达到这个目的的,但他们用平均劳动力代替了平均购买力。
因此,我们要注意的是,维克塞尔的自然利息理论并不像有些人所坚称的那样混淆了物质生产力与价值生产力,[294]他充分考虑到了价值的两个可变维度,即数量和价格。物质生产力是数量的生产,但“价值”生产力是按照当前的价格出售那些数量时所获得的货币收入。维克塞尔的理论没有忽略价格,只是通过假定有一个稳定的平均价格而假设价格保持不变。有了这个假设,可变的数量就成了边际生产力。忽视了维克塞尔稳定平均物价的概念,人们就有可能被误导,认为维克塞尔混淆了价值生产力和物质生产力,其实他并没有混淆它们,不过是假定了一种不变的平均物价,而他的价值生产力是与他的边际生产力同比例变化的。
李嘉图的“自然资本”是指定给劳动者的消费品数量,用生产这些消费品所需要的平均工时数来衡量。他不认为机器或地力是资本,它们只不过是工具,这些工具增加了劳动者用于制造业和农业的生产力,使之高于这个过程中所消费的商品的数量,这是按平均工时来衡量的。对于李嘉图来说,资本是劳动者所需要的消费品的数量,它那不断变化的数值是用一个恒定的单位来衡量的——生产它所需要的平均劳动力。由机器或土壤地力的生产力所创造的高于这个恒定数值的消费品的剩余,就是提供给租金、利息、利润的。[295]
但是,资本的物质意义像财富的传统意义一样,具有物资和所有权的双重意义。马克思继承了李嘉图的观点,但是采用的是所有权的意义,而不是物资的意义。他有一个类似的恒定的衡量单位——平均工时,这个单位给了他与产出的劳动价值相类似的东西。但他的“资本”是所有权的价值,而并非李嘉图的物资的价值。
在这本书中,我们努力纠正的是这些静态的双重意义,代之以用活动表示的术语。与物资相应的活动表示的术语就是劳动的投入和使用价值的产出,与所有权相应的活动的术语就是作为投资的货币支出,以及作为产品销售额的货币收入。
因为劳动投入所创造的毕竟不是物资,它是物资的使用价值,而这些使用价值是已经销售出去的产品,因此总的社会产出是从土地到零售商所创造的全部的新的使用价值,我们用以取代那些折旧、报废、消费掉的使用价值。如果技术上的周转每五年发生一次,那么其意思就是,全部体力、脑力和管理劳动所创造的全部使用价值,平均而言,在五年之中就要用光或再创造一次;或者说,折旧、报废、消费结合起来的比率等于每年总量的百分之二十。在平均生产周期中,为了替代折旧、报废和消费,每年必须创造出所有各种使用价值的五分之一。(www.xing528.com)
但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所有权的转移大概是按照七十到一百倍的速度进行的。把全国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完全可以假定所有权的周转要比物质产品的周期快一百倍,在投机时期可能要快两百倍,但在极端的萧条期间则可能只快五十倍。
有关我们在这里所说的区别于技术周转的所有权或财务方面的周转,有三件事是必须注意的:一是货币要跟所有权的价值相一致;二是记入借方的款项的周转;三是授权这些借方款项的贷款的周转。
所有权或法律上的控制权的周转,和所有权货币价值的周转是一致的。证券市场上一张一百万美元的支票,跟商品和劳动市场上一千张每张金额为一千美元的支票,在速度上的价值是一样的。或者说,用于给五千名雇员发工资的十万美元的现金,并不比用来购买证券的一张十万美元的支票更值价。所谓的“流通中的货币”,主要是支付给劳动者和零售商的,正好就跟存款人账户的借方一样多,次一级的“手到手”流通是受借方账户所左右的。
因此,每个借方都是贷款人资产的“支出”,目的是为了换取证券、商品、劳动产出的所有权权利,而劳动过程慢慢地把使用价值附加给了原材料,现在同样的原材料由于所有权变成了商品,因此在原材料本身没有任何改变之前,同样的原材料也可能在中间商手里变更了十到十五次所有权。
货币市场上发生的情况是一种存款的数量,比方说,五百亿美元,这似乎是一种货币的数量,但其实是债务交易的重复,平均而言,估计每十五天到二十天发生一次。债务的数量是由交易中所作的所有权的估价创造的,由从银行里开出的支票代表,在购买其他所有权权利的时候,用于支付其他的债务。如果银行所欠的存款债务的平均额度是五百亿美元,周转率是每年二十次,那么在买卖的交易中,所转移的所有权的实际价值就是每年一万亿美元。
所有权的每一次出售都是银行的一笔新信用,也是一组新的借方账户。这些借方账户只有部分是一种购买商品的支出,如同研究可以证明的,大概有三分之一到一半是用来支付无形或无形体的财产的。由于周转迅速,证券交易所需要大量的借贷。到期利息的支付不代表任何商品价值的转移,税捐的支付也一样。实际上,任何类型的交易创造的全部债务的所有支付,都可以浓缩为一个单一的说法,即“在估价时与借方相等的所有权权利的转移”。这些被转移价值的记录如果完全的话,那就会是全部的借方账户,而借方代表的是债务的创造、转卖和灭失,这些债务与买卖交易中所作的所有权权利的估价是等值的。
财务或所有权周转的另外一个部分是贷款本身的周转,这种周转创造了存款。我们可以估计,贷款交易的速度是每年十二次或者每月一次,因而技术的周转也许是一千五百天一次,而贷款的周转则是三十天一次,借方的周转是十五天一次。每种周转在时间、地点和类型上都是高度变化的,但这些数字是按照它们通常的相对速度所进行的一种猜测。
尽管借方账户可以简化为所有权按照它所显示的估价的转移,但它们掩盖了被占有的对象之间的差异,由于这个原因,需要更进一步地进行分析。一个重要的差别就是新商品的创造与现有商品所有权转移之间存在的差异。新商品的创造是一个劳动过程,只是把使用价值的形式、时间、地点附加给了自然的物资,它的可计量的等价物是工时投入。
但是,同样的这些工人是其劳动力的所有者,必须付给报酬,不是因为他们的产出,而是因为他们的劳动的投入。他们的产出消失在商品市场上了。对他们的劳动投入的权利仅限定于劳动力市场里,但在所有像自我雇用这样的情况下,它被隐藏在了产出的价格里。这些可以被称为是潜在的或者转换的工资。
在股票市场上,这是为大家所熟悉的发行“新的发行”和偿还老旧发行之间的区别,新发行意味着新的建设或设备扩充。因此,工资无论是明晰的还是潜在的,都是为创造新的使用价值的“新发行”。但是,在商品市场上,这些工资都是由对新的使用价值的权利的转移来偿还的,附带还有利润、利息和租金的预留。
这相当于杰文斯和维克塞尔在他们的投资概念中所作的区别。投资是支付给劳动力的明晰的或潜在的工资或者说是投入,它创造新的使用价值;但商品的销售是投资的转移,是一种旧的发行的偿还。
因此,通过周转的概念或者说是通过重复的速率,我们达成了一个看起来自相矛盾的解答,这个解答认为,全部的社会消费品既是社会资本又是社会收入。如果我们把庞巴维克的平均生产周期的概念作为一个可用的经济概念,但是给它加上制度的所有权概念,那么它就是这样一种周期,即在这个周期内,所有的固定和流动资本,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技术资本——用货币购买时的投资的等价物——从归于全体参与者的消费品转化成了收入,而且通过所有参与者在预期消费品诱使下贡献出来的一切工具的使用中,被再生产为了可销售的产品。
在这个平均的生产周期中,比方说,五年,所有的社会“储蓄”——现在我们可以称之为物资商品的所有权——也消失掉了,但是它们却作为新产品的所有权重现身形。由于采用的时间是所估计的五年而不是一年,因此在其技术形式和投资的所有权形式上,甚至所有的使用价值大概平均五年都会消失和更新一次,而它们的所有权却是平均十五天更新一次。因此,只有一个按照不同速率进行的双重过程:一个无始无终的过程——消费、生产、消费的过程;投资、债务偿还、债务更新的过程。这是一个取得所有权和进行清算的过程。
正如我们已经说过的,周转率的概念跟一切人类的解释一样,只是人脑子中的一种设计,目的是为了给无始无终的事物确立一个开端和结尾,从而让我们能够更好地为之作好准备。如果平均而言大家所知道的一切人类产品都是在五年之内生产和消失的,那么人们对折旧和报废需要大量的费用就有了更好的理解,对把债务延续给下一代的罪恶也有了更好的理解,而对通过削减价格增加债务负担而不是维持价格让你在前进的时候足以支付折旧和报废的罪恶也有了更好的理解。而且,如果由于贷款交易,货币一年被创造和再创造三十次,那么它就不是人类不能控制的物质的东西的流通,而是一种不断灭失的数量,可以根据集体的人类意志让它重现或不再出现。
因此我们可以看出,维克塞尔关于通过银行的一致行动变更银行利率从而调节一般价格水平的学说是有意义的。比方说,只要三十天的时间,全部的存款额就会由于银行利率的升降而改变。这种存款数量的改变,可以反映所有权转移量上的变化,或者是所有权转移价格上的变化,或者是短期贷款和贴现数量上的变化。
因此,制度上的社会组织是个人和机构变动的资产与负债,这种资产与负债接下来会成为经济的诱因,导致工作、等待和冒险等活动。买卖、征税、预测的制度通过集体行动产生作用,从而在不同的方向或者是未来或远或近的不同时期,扩大、限制或转变投入与产出。在法律的许可下,决定社会产出的份额并维持社会机构运行或不运行的,是买卖和限额交易的组织。但是,社会的工程学组织是物理、生物、心理科学的进行曲,这首进行曲按照全世界偿付和履约社会的集体行动被用于幸福或毁灭,它赋予了人类对自然和人性的支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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