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之际是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转型时期。由西汉建立的“独尊儒术”的文化政策,受到汉末政治腐败和体系化的外来文化佛教的东渐这两大冲击,趋于式微。社会动乱引起人生无常的感喟,鲁迅曾说:“因当天下大乱之际,亲戚朋友死于乱者特多,于是为文就不免带着悲凉、激昂和慷慨了。”(《魏晋风度及药与酒之关系》)王瑶沿着鲁迅的思路研究这一时期文人心态,发现“我们念魏晋人的诗,感到最普遍,最深刻,能激励人底同情的,便是那在诗中充满了时光飘忽和人生短促的思想与情感:阮籍是这样,陶渊明也是这样,每个大家,无不如此。”(《中古时期文人生活·文人与药》)他认为,在《诗三百》里找不到这种情绪,楚辞里也并没有生命绝对消灭的悲哀,儒家“未知生,焉知死”,回避了这个问题,“生死问题本来是人生中很大的事情,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和亲切,自然是表示人有了自觉,表示文化的提高,是值得重视的。”所以魏晋被称为“为文自觉的时代”。
汉魏六朝在政治上是中国历史上的乱世和黑暗时期,《世说新语》所载石崇使美人劝酒事即可见一斑。
石崇每要客宴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素不能饮,辄自勉疆,至于沈醉。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
意思是:石崇每次请客饮酒,常让美人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让侍卫把美人杀掉。一次丞相王导与大将军王敦一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导向来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杀人,当美女行酒时只好勉强饮下,几乎醉了。王敦却不买账,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却硬拗着偏不喝。结果石崇斩了三个美人,他仍是不喝。王导责备王敦,王敦说:
“他杀自己家里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过,《晋书·王敦传》将主人载为王恺,非石崇。清代文人李慈铭对此评点说:“疑传闻过实之辞。”但是,无论王恺或石崇,其骄奢残忍,杀人如儿戏,令人发指,而王敦的自私冷酷,无动于衷,更残忍到失去人性。西晋之混乱,由此可见一斑。
但是,这段时期在思想文化艺术史上却非常重要,其影响之深远,可以说是透过盛唐,直达现今,在诗歌发展史上尤其如此。这不奇怪,可以用马克思政治经济与文化发展的不平衡学说解释的。比如“诗与酒”,仿佛有天生的不解之缘,实际上,这也是汉魏之际文人“放诞”风习的开端。随手举例,便有《古诗十九首》之一:“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后汉书·孔融传》说他“宾客日盈其门,常叹曰:‘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曹丕《典论·酒诲》说荆州刘表“跨有南土,子弟骄贵,并好酒,为三爵。大曰伯雅,次曰中雅,小曰季雅。伯受七升,中受六升,季受五升。又设大针于坐端,客有醉酒寝地。辄以针刺验其醉醒。是酷于赵敬侯以筒酒灌人也。”曹植《与吴质书》云:“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卮。其乐固难量,岂非大丈夫之乐哉!”
王绩《赠学仙者》曰:“春酿煎松叶,秋杯浸菊花。相逢宁可醉,定不学丹砂。”
《世说新语·任诞》说张翰有“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之语,而毕卓则说“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他身为吏部郎,还曾夜入邻舍盗酒,被人当场抓住。《晋书》束皙曰:“昔周公卜洛,流水以泛酒,故《逸诗》曰:‘羽觞随流’。”这些都是说明问题的材料。
这一时期的“隐逸”大诗人陶渊明,可称是把酒与诗联系起来的第一人。他不但以酒大量入诗,以至于几乎篇篇有酒,又把饮酒所得的境界用诗歌熨帖地表达出来(参见王瑶《中古时期文人生活·文人与酒》)。杜甫《可惜》诗云:“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若诗。此意陶潜解,吾生后汝期。”可谓渊明的隔代知音了。由这一线索观察当时的其他重要诗人,如曹植、阮籍、王羲之、谢灵运等,也可以从他们怪诞的行为中窥见他们各自不同的心态,领略到他们诗歌的底蕴。
明 陈洪绶《高士图》
明 李在《归去来兮图》(www.xing528.com)
以下是几位著名的酒文学大家的事迹:
陶渊明,晋宋时期文学家。一名潜,字元亮。陶渊明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写饮酒诗的诗人。他的《饮酒》二十首以“醉人”的语态或指责是非颠倒、毁誉雷同的上流社会,或揭露世俗的腐朽黑暗,或反映仕途的险恶,或表现诗人退出官场后怡然陶醉的心情,或表现诗人在困顿中的牢骚不平。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中说:“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曾不吝情去留。”衙门有公田,可供酿酒。他下令悉种粳以为酒料,连吃饭的大事都忘记了。还是他夫人力争,才分出一半公田种稻。弃官回到四壁萧然的家,最使他感到欣喜的是“携幼入室,有酒盈樽”。
清 苏六朋《太白醉写图》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人称“诗仙”。李白诗风雄奇豪放,想象丰富,富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李白一生嗜酒。杜甫在《饮中八仙歌》中,描绘李白:“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因此,古时的酒店里,都挂着“太白遗风”“太白世家”的招牌。
李白在给妻子的《赠内》诗中说:“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在《襄阳行》诗中说:“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在《将进酒》诗中说:“会须一饮三百杯。”这些数字虽不免有艺术的夸张,但李白的嗜酒成性却也是事实。
关于李白喝酒的传说很多。说李白宾居任城时,与孔巢父等五人相识,他们一起在徂徕山中每天饮酒沉醉,被世人称为“竹溪六逸”。又说李白酒醉泛舟在采石矶附近的江面上,见水中月影而捉之,遂溺死。
南薰殿旧藏《圣贤画像》中的杜甫像
杜甫,字子美。在杜甫现存的一千四百多首诗文中,谈到酒的有三百首,占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一。杜甫在十四五岁时写的《壮游》一诗中写道:“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饮酣视八极,俗物都茫茫。”杜甫和李白是酒友,所谓“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他还有一位酒友,是广文馆博士郑虔。杜甫在《醉时歌》中说:“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又说:“不须闻此意惨怆,生前相遇且衔杯。”杜甫嗜酒的习性,从少年到老年,都没有改变。他在《曲江二首·其二》中说:“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诗人苏轼被称为“酒仙”:“花间置酒清香发,争挽发条落香雪”“东堂醉卧呼不起,啼鸟落花春寂寂”“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
苏轼不仅喜欢饮酒,还喜欢亲自酿酒,曾酿过“蜜酒”“桂酒”,更写过一篇叫《酒经》的文章,叙述了从制饼曲到酿酒的整个过程。苏轼称酒为“钓诗钩”。他在《和陶渊明饮酒》诗中写道:“俯仰各有态,得酒诗自成。”意思是有酒,诗便自然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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