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戏曲诗性:诗剧与剧诗
单纯从文字构成来看,“剧诗”这个概念很容易被理解为“以剧写诗”。在词语的构成方式上,“剧诗”和“戏曲”一词似乎是对应的,与西方的“戏剧体诗”表面上是相近的,但反映的是一种以诗歌为本体的观念,是把戏曲看做一种特殊类型的诗。正如张庚所说的:“戏曲既然是诗,就应当文采焕发,具有诗情画意,别的都在其次。”(106)使用“剧诗”这个概念的结果是,“尽管张庚先生并没有以‘剧诗’作为戏曲本体观”,尽管张庚十分注重戏曲的舞台表演,但“剧诗说”仍然被看做“实在具有本体论的意义,是超越前代戏曲理论家的戏曲本体论”。(107)作为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学术论断,“剧诗说”显然是把戏曲当成一种特殊类型的诗体继而来讨论戏曲的戏剧性特征的,一方面立足于“诗”的立场,一方面又要照顾其“剧”的特性,最终还是难以摆脱在“诗”与“剧”之间徘徊的窘境。“剧诗说”所引起的误读,足以让我们对“剧诗”这个概念产生怀疑。
笔者以为,言“剧诗”还不如言“诗剧”。因为“诗剧”是“以诗写剧”,即以诗为媒介,以剧为本体,“诗剧”一词既强调了戏曲的艺术独立性,又突出了戏曲的诗性特征,将戏曲的“诗”的特征和“剧”的特征有机地揉在一起,从更广泛的层面上概括了中国戏曲的诗性特征。西方也有人把莎士比亚等人的剧作称为诗剧,而在我国,早在20世纪20年代就由“国剧运动”的代表人物余上沅提出来了:
戏剧是要在舞台上实演的,我们讨论中国将来的诗剧,就该预先叮咛。写“戏剧的诗”是比写“诗的戏剧”容易些,所以近年冒险写诗剧的人,直到如今,其结果至今仍是写了戏剧的诗,没有相当的动作,哪怕它在纸上看得过去,在舞台上是终于要失败的。(108)
尽管余上沅在用“诗剧”这个概念时,他关注的问题是案头和场上的区别,是强调舞台上的戏曲表演所蕴涵的诗性美,但并不影响我们借用这个概念来说明戏曲的诗性特征。(www.xing528.com)
第一,“诗剧”表明了戏曲艺术的外在特征。它具有诗性,又具有戏剧性。诗,是他作为一种独特戏剧样式的个性化特征,它的表现方式和手段是独特的,以曲词和音乐组合的歌唱占有突出的地位,构成了它不同于其他戏剧类型的独特形式。剧,是它作为戏剧艺术的类型特征,它不同于诗歌、小说、音乐、舞蹈等文艺样式,而是舞台上搬演的戏剧样式。
第二,“诗剧”反映了戏曲艺术的内在特征。诗,指示了戏曲在文学上的美学传统,不仅是唱词,而且整个剧本,一直到舞台演出,都要有诗意。同时,剧又概括了它的叙事特征,它不是单纯的抒情诗,不是戏曲诗人的直接抒情,而是以代言的形式搬演事、情、理,这是戏曲与其他文艺样式的根本区别。戏曲艺术,不仅是抒情的,而且也是叙事的,剧作家之情必须化作剧中人物之情,从而创造出动人的艺术境界。
第三,“诗剧”概括了中国戏曲的民族化特征。“诗剧”与话剧、歌剧等西方的戏剧类型拉开了距离,尽管在剧的特征上,中国戏曲与西方戏剧类型一样,都是舞台艺术,但是,诗的内在特征却是中国戏曲的个性化特征。由于不仅仅是剧,而是“诗剧”,中国戏曲以歌唱为外部特征,与西方话剧截然不同,中国诗歌的回环往复所带来的戏曲音乐稳固化的特征与西方的歌剧也大相径庭。更重要的是诗的抒情传统带来了中国戏曲的写意特征,它与西方话剧的写实传统判然有别,使得中国戏曲以独特的风姿成为东方的戏剧类型。
中国传统戏曲理论中没有“剧诗”这一说法,并不表明中国戏曲就不具备诗的品质。而借鉴西方的“戏剧体诗”的概念,同样也不能更好地说明中国戏曲的诗性特征,相反可能引起理论上的混乱。如果一定要赋予中国戏曲一个比较现代的足以表明其诗的品质的概念,那么,余上沅提出的“诗剧”的说法似乎更符合中国戏曲的实际,对于认识戏曲的诗性特征可能更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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