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木鼓
图11 佤族崖画中敲木鼓的场面(陈明勇/摄)
木鼓,佤族称“格罗”“格弄”或“戛龙”,为佤族独创和独有之鼓。佤族先民认为木鼓是通天的神器,木鼓在,神灵就在,木鼓响,神就显灵(段世琳,2007)。在佤族的传统文化中,有一些思想观念和固有传统受到人们的尊崇,成为生活行动的最高指导原则,在历史中起到推动社会发展的积极作用,成为佤族历史发展的内在源泉,是该民族延续的精神动力和支柱。佤族的木鼓及木鼓文化从古代佤族先民就已经创造出来,从佤族的崖画(图11)和司岗里传说就能找到它们的根源。佤族的木鼓及其文化在本民族内部就是起到了这样的作用。在佤族传统文化中起主导作用的、处于核心地位的那些基本思想和观念归结起来,主要有:集体主义、长者至尊、英雄主义、天人合一等,这些都与木鼓有着内在的联系。佤族木鼓的造型十分简单,整体上看,它就是一段截木。音乐学上把它叫做体鸣木鼓,即用鼓槌敲击鼓身而发出音响的鼓。历史上所有的佤族传统村寨中都有木鼓房,里面摆放有大小不一的两具木鼓。木鼓的长度和直径,各地方、各村寨各不相同,一般说来,鼓身长在150~200cm之间,鼓的直径,小的在30cm左右,大的可达70~80cm。它们多用当地常见的红毛树树干的下端部分作为原材料。制作方法:将原木中部挖一狭长空隙,由上往下,从两端挖凿进去,挖凿时中部两端保留一层壁状原木成分,形同“蜂饼”,当地百姓称之为“蜂巢”,实际是起到内部支撑和紧固的作用,使其经久耐用。一个木鼓可用5~10年。传统木鼓挖凿技术多显粗糙而简单,不修饰外表,鼓口较窄,鼓腔也较浅和窄小,鼓声沉闷。而现在作为展品或艺术活动工具的木鼓,工艺制作水平得到很大提高,专门的工具也得到更多的使用。讲究尺寸整齐统一,木鼓的鼓腔变大,鼓壁变薄,鼓音由沉闷变得洪亮。鼓体一般还要经过打磨,十分光滑,鼓体上还要漆上油漆,有的还画上或刻上装饰性很强的几何图案,等等,由于木鼓有源自于女性崇拜的神话传说,所以其形制在制作上越来越趋向于女阴的外形(图12),甚至影响到鼓腔内部的结构(郭锐,2009)。
(2)木鼓的传说
关于木鼓的传说,有以下几个版本:
①木鼓的传说之一
许多年前,生活在阿佤山的佤族先民们的居住条件十分原始简陋,那时猛兽很多,夜间人们常遭野兽袭击。一天夜里,猛兽袭击“央瓦寨”一户名叫“牙懂”的人家,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牙懂的妻子急中生智,用石块敲响了身边的一节空心树桩,巨大的响声吓跑了猛兽,牙懂一家得救了。从此,夜间人们常用敲树桩的办法镇邪除害,防止野兽侵袭。当时毒蛇、猛兽是人类的大敌,既然木鼓有驱赶毒蛇猛兽的作用,无疑木鼓在古人心中更加神圣。为了纪念空心干树桩驱邪镇害的神功,并使之永久存在,牙懂与妻子商量决定抠凿像空树桩的、很响的木鼓。牙懂不辞辛苦,昼夜抠凿木鼓。虽已经凿了好几只木鼓,但始终没有一只声音大的木鼓。牙懂为此绞尽脑汁,就去问妻子,妻子说:“你看看我的下腹模样,就可以抠凿出声音好听的木鼓。”牙懂照着妻子的指点去凿,终于抠凿出一只声音很大的木鼓(赵福荣,2005)。
②木鼓传说之二
图12 佤族木鼓(陈明勇/摄)
相传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传说中的第一位佤族女首领名叫“安木拐”。有一天晚上,安木拐已经睡着了,忽然听见林子里有一种声音很响,就跟唱歌一样,好听极了。她出外察看什么也没看见。第二天晚上,她又听见了同样的响声,就照着声音去寻找,发现了一个小土洞,她守在洞口,逮住了洞里的主人——“团”(佤语,指蟋蟀),就问团:“你是咋唱歌的?”团不答理,一抽身跑了。安木拐想:一定还有别的东西,就扒开土洞来瞧,洞里摆着一个光滑晶亮的小石头和一些圆圆整整的小木头。安木拐想:团能把石头搬进去,让它发出那样好听的声音,人为什么不能把石头搬出来,让它为我们唱歌呢?于是就叫人搬来一些石头,照着洞里小石头的样子做成石鼓,一敲不会响。不知敲了多少年,石鼓依然不会响。安木拐想:准是那些小木头唱的歌了,就叫人砍来大树,照着洞里小木头的样子做成了木鼓,一敲果然“叮叮咚咚”地响,就跟当初听到的声音一样好听,不过响声很小,十几步外就听不见了。安木拐不晓得怎样凿木鼓响声才会大,常常为这件事苦恼。有一天晚上,她做了个梦,梦见“木依吉”(也译为“莫伟”,佤族古代先民认为最大的神灵)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肚皮,肚子立即发出“咚咚”的响声,声音很大,把她都震醒了,安木拐霎时明白了。第二天,她指着自己的下身对人们说:“以后,你们就照着它的样子凿木鼓吧。”后来凿出的木鼓,果然响声很大,传得很远很远。自那以后佤族就有了木鼓,成了能歌善舞的民族(尚仲豪等,1989)。
③木鼓传说之三
很早以前,岩城“克立托”买了一个“穷”(佤族称买来的奴隶为“穷”)。一天克立托外出,穷与克立托妻子通奸,后来克立托妻子卧病在床,在此期间克立托以石头凿一石鼓,屡敲不响,卜卦问天,老天暗示须以穷头相祭,才能敲响。克立托乃杀穷以祭鼓,然后再敲击,石鼓果然发出洪亮的响声。后来石鼓演变为木鼓(李有清,2001)。
④木鼓传说之四
女子领导人类的时候,佤族群居在深山老林之中,圈地为营,围火而眠,狩猎为生,时常受到野兽的侵袭。富于母爱的女首领经常彻夜守哨防范。一天,女首领突然发现野兽乘夜逼至,已呼喊不及,便抡起木棒敲打身边的木头,想不到木头竟发出震天的“咚咚咚”响声来,这不仅吓跑了前来袭击人的凶兽,而且还惊醒了沉睡的部落群众,他们火速集聚在女首领的周围。经察看,人们发现刚才首领所击打的木头是空心的,再一试敲,也还是响彻云霄,惊喜之余,女首领也已深知,敲这木头具有战胜一切的巨大威力,于是便组织臣民围着木头欢歌载舞,庆祝这一伟大的发现。从此那个木头就成了佤族头人发号施令组织大规模社会活动的重要器具。天长日久,那木头枯烂了,人们就模仿着原样砍节木头来敲,却怎么都不响。一天,一个男人发现他的妻子因肚子痛而拍打自己的肚子时会发出像木鼓“咚咚咚”的声音,从中得到启示,人们把木头剜空,腔口模仿女性生殖器的形状,最后终于做成了一个木鼓,所以有了“木鼓无孔不会响”的说法(李柏松,2003)。
⑤木鼓传说之五
传说很早以前“格来都”娶了三个老婆,大老婆叫“颇托”,二老婆叫“玉狗”(亦说“叶构”),三老婆叫“布吕张”。大老婆不会生育,便与丈夫商定后,买了一个名收叫“岩砍摆”(亦写为“岩坎摆”)的人做养子,后来格来都外出做生意,一去多年,岩砍摆长成了英俊的小伙子,颇托开始暗暗喜欢上了他。有一天,颇托拿了个小凳在晒台上缝衣服,故意把针从竹笆空隙丢下,叫养子岩砍摆去拾。岩砍摆已经拣回两次,颇托又说针掉下去了,又叫岩砍摆寻找,岩砍摆寻了半天未找到针的踪影。颇托多次叫养子抬起头来,顺着她指的方位寻找,原来,颇托扒开竹笆,叉开双腿,手指自己的生殖器挑逗岩砍摆,岩砍摆终于明白了,颇托是想和他发生两性关系,于是就随了她的心愿,与其发生了性关系。岩砍摆与颇托发生了性关系不久,他们之间这种乱伦的关系为神灵所知,便降下灾来,使颇托大病一场,久久不能治愈。格来都回来后,请巫师大魔巴(佤语称“毕哉”,魔巴为拉祜族对巫师的称谓)“岩采”来杀鸡做法,卜卦问天。岩采依照神的暗示告诉格来都说:“你必须去砍一个木鼓和一个人头来祭,你老婆的病才会好。”格来都做了几个木鼓都不响,又来问大魔巴,岩采按照天的旨意又告诉他:“神灵说了,木鼓要做成你老婆的生殖器那样才敲得响;人头要砍你家养子的,才会管用。”格来都一一答应照办了。按照颇托的生殖器做了木鼓,砍了养子岩砍摆的头祭了木鼓,果然木鼓咚咚作响,不但鼓声很大,传得很远,颇托的病也逐渐好转起来。从此,砍木鼓猎人头祭祀就一直流传下来(李有清,2001;李柏松,2003;郭锐,2009)。
⑥木鼓传说之六
木鼓是佤族人民祖辈相传的“神器”,被视为本民族繁衍之源头。佤族传说中曾记载:开天辟地之初,一场巨大的洪水几乎吞噬了陆地上所有的生命,是天神“木依吉”用“木槽”拯救了阿佤人,才使佤族得到繁衍、壮大直至留存到今天。从此,远古时期的阿佤人便将木槽视为民族的母体,给予最高的崇拜。佤族为了本民族的繁衍、壮大,便将木槽制作为形似女阴的形式,并能安放神灵木依吉灵魂的木鼓。阿佤人认为木鼓既是拯救过本族始祖的木槽,是强壮母体的化身,又是木依吉灵魂的居住地,成为万物繁茂成长的通天神器(袁智中,2001)。(www.xing528.com)
⑦木鼓传说之七
关于木鼓的起源有多种说法,这里不得不提到佤族创世史诗《司岗里》中的两个重要人物。一位是“木依吉”,她被佤族人视为神。史诗叙述,在远古时期,阿佤人遭遇了一次洪水,大水吞没了陆地上的一切生命,天神木依吉把一截木槽丢向水中拯救了阿佤人,使阿佤人得到繁衍、壮大至今。从那以后,远古时期的阿佤人便将木槽奉为民族母体,给予最高的崇拜。为了供奉给予阿佤人生命的神,阿佤人把木槽制作成形似女阴的形式,并将木依吉的灵魂安放于其中,这便有了木鼓。跟木鼓有关的第二位重要人物是《司岗里》中佤族人的第二代女首领安木拐。史诗叙述,阿佤人从司岗里走出来以后,什么也不懂,种下的谷子不会发芽。地神因此大发雷霆,又要发大水淹没人类。人们赶紧向天神祈问,并召集动物、植物来商议。天神告诉人们要敲木鼓祭祀,谷子才会发芽。安木拐派人搬来石头,但鼓不响。叫人砍来大树,有声音,但不响亮。一晚,安木拐梦见天神拍她的肚皮,很响,醒来后,她知道是天神在教她制鼓,于是,她便叫人按照她下身的样子凿出生殖器模样的空心木鼓,一敲,果然响声很大,从那以后,阿佤人便用敲响木鼓的方式祭天,谷子便长得很好。传说安木拐创造了木鼓后,拿兽头祭木鼓,谷子便长得好,后来发洪水、发瘟疫,谷子又长不好,原来是雷神和虹神兄妹通奸闯下的祸。砍了他们的头祭木鼓,洪水才得以平息。在佤族先民看来,砍人头祭鼓是神的意思。神说:“如果砍人头祭木鼓,就不让洪水涨,否则就五年涨一次洪水。”佤族先民不愿水涨,于是砍人头祭木鼓,他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谷子才长得好,红米也长得好,人兽不生病,于是就有了猎头祭鼓的习俗(周瑜瑾,2011)。
⑧木鼓传说之八
很古以前,有两个兄弟,在旱谷即将成熟的时节,在圈棚里守地,一次成群的鸟儿飞到旱谷地里吃谷穗,两人来不及跑进地里去赶,哥哥急中生智,看见旁边有一棵倒地的大树,随手拾起一根柴棒猛击树干,树干发出“咚咚咚”非常响亮的声音,听到洪亮的响声,飞到谷地里的鸟便马上吓得飞走了。鸟飞走后两兄弟感到有些奇怪,树木怎么会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仔细观察发现原来这棵树的下半截内部已经腐烂变空了。刚才哥哥敲的正好是这截,于是两兄弟便把这一段砍了下来,每当遇到野兽和鸟类来糟蹋庄稼,便敲击树桩吓跑畜禽,久而久之,愈来愈多的人学会了使用敲木桩的方法来抵御野兽,这就是木鼓产生的缘由(郭锐,2009)。
⑨木鼓传说之九
佤族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古老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佤族青年男女在“公明山”(据说是阿佤山区最高峰)放牛,男的叫“艾那”,女的叫“叶布勒”。他们边放牛边摘野果,当他们吃饱后,就摘了一些野果准备带回家,可是他们在山里转了九天九夜也转不出去。艾那是个机智聪明的人,他想到出不了山可能与果实有关,于是就把果实放了回去,这以后他们真的就可以赶牛下山。从此,人们就知道这山里的果实只能吃,不能带回家,否则会在山上迷路。直到今天,一代又一代来这里旅游观光的人们只是在这里尽情品尝这些果实,但没人带回去。正当他们下到山脚时,突然雷声四起,天降大雨,洪水泛滥。洪水淹没了平地,淹没了高山,淹没了一切。艾那和叶不勒连忙把牛群赶回山上。洪水越往上淹,他们就把牛群往高处赶,最后,公明山还是被洪水淹没了。洪水淹死了飞禽走兽,也淹死了人类,只剩下一头水牛,艾那和叶布勒骑在水牛背上。三天三夜后,洪水退去,水牛死了,但他俩却活了下来。水牛成了佤族的救命恩人,佤族很尊敬水牛,从那以后,逢年过节佤族都要先拜祭水牛。后来艾那和叶布勒结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生下聪明能干的四男四女,就是佤族的祖先。不知过了多少年,艾那和叶布勒无疾而终,临死之前,给儿孙留下遗嘱:第一,为了节省土地,安葬时不砌坟墓;第二,要求做棺木,而且要现砍现做;第三,安葬后第10天供一次饭,连续供三次后不再认坟。这种风俗习惯一直延续到今天。艾那和叶布勒在同一天死去,儿孙们上山砍树做棺木。在山上他们忽然遇到一只猛虎,情急之下,老大用斧头敲了一下旁边的一棵空心树,树“咚”的一声巨响,把老虎给吓跑了,人们得救了。几个儿子砍树回来后,一边做棺木一边掉泪。夜间老四梦见自己用一种木头做成了鼓纪念母亲。于是他们砍来一节红毛树,特意仿照女性生殖器的模样,将树心凿空,让它象征母亲。经过3个月的精心雕凿,终于完工了,儿子们带着妻儿前来瞻仰、膜拜。老大突发奇想:既然空心树会响,那么木鼓一定也会响。于是他就用手中的木棒轻轻一敲,木鼓果然发出“咚!咚!”威严而动听的声音,就像母亲那洪亮而又亲切的话语,大家都感到十分的惊奇,纷纷拿起木棒敲打木鼓,木鼓不断地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越用力敲打,声音就越大。木鼓使公明山上的小鸟停止了歌唱,使山坡上的牛羊停止了吃草,伴随着木鼓“咚!咚!咚!”的声音,人们高兴地又唱又跳,从此,阿佤人的木鼓诞生了。就这样,木鼓也就成了阿佤人母亲的象征,木鼓发出的声音就是母亲发出的召唤。透过这个美丽的传说,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木鼓是佤族先民在长期与大自然抗争中,受到某种启发,经过不断的实践而形成的创造物(李有清,2001;杨国元,2008)。
⑩木鼓传说之十
传说,佤族神灵世界最大的神“木依吉”造了人之后,住到远远的太阳上去了,人们有事请求帮助,他听不见。有一次,女首领“安木拐”敲响了木鼓,木依吉就听到了,就可以与木依吉交流沟通了,从此,阿佤人就敲木鼓了(文清风,2008)。
以上便是10个关于木鼓的传说,还有许多类型的木鼓传说,但不管木鼓的传说怎样,它们延移的结果却基本上是相通的。
(3)关于木鼓崇拜与崇拜物
有的学者认为,木鼓作为一种被崇拜的对象,来源于女性崇拜,理由是木鼓是按照女性生殖器的模样制造出来的,因此木鼓就是被崇拜的女性的象征,也就是说,木鼓本身就是被崇拜物。木鼓起源于母系氏族社会,而木鼓的出现又与女性或女性生殖器有密切关系,从而肯定了女性崇拜在佤族历史中的地位。其次,从木鼓的结构看,确是女性生殖器的再现。木鼓与女子相关,而在原始社会男女之别也以生殖器来划分的,故崇拜木鼓的本质在崇拜女性生殖器。佤族对万物有灵的宗教崇拜很深,但相较而言,木鼓则是万物崇拜的中心,而对木鼓崇拜的核心是性。敲响木鼓也就请来了神灵,祭祀木鼓也就是祭祀了神灵,木鼓是佤族最重要的祭器和神器,也是佤族原始宗教的崇拜物和神的象征(熊正元,2001)。木鼓是佤族的古老乐器和众人崇拜的吉祥物(李柏松,2003)。
而另外的学者则认为,木鼓作为通神的媒介,它所沟通的神界其实是一种模糊的、抽象的、人类无法获知的自然力量。在佤族的信仰观念里没有“神”和“鬼”的严格区分,在他们看来,这两者其实都是一个意思,即鬼神精灵完全就是神,神也是鬼。其实人们通过木鼓与之联系的神只有一类,是大神,或谓天神,传统佤族社会中的天神叫“木依吉”,佤族认为木依吉是世上最大的神,是他创造了天底下所有的动物、植物和人类,并赋予他们各种机能,功能巨大无边,他不悦时,能使五谷歉收,甚至能用水把寨子冲掉,他掌握人的生命,任何人只要犯错了就会遭到不幸,人们所有的集体祭祀活动都是为了供奉和取悦于他,乞求他降福消灾,护佑人类。不仅如此,在佤族百姓看来,天神木依吉在神界还过着类似人间的生活,他也有子孙,传说他的五个儿子也是神,每一个都十分了得,包括地震神“格拉日姆”、雷神(也叫火神)“达阿撒”、辟地的神“达利吉”、开天的神“达路安”和“克利托”,天、地、雷、火、地震均属于他们所控制,克利托则被认为是佤族最早的祖先。木依吉既是他们的父亲,又是最大的天神,人们祭祀木依吉就等于也在祭祀他们。在传统佤族社会,当人们为了通神而挥动双臂敲击木鼓的那一刻,其实便已经展开了人神的对话。人们用它来敲击并发出声响,祭祀时敲击,战争时敲击,村寨着火时敲击(郭锐,2009)。历史上发生水灾火灾,或外族侵扰和组织大规模社会活动时,佤族都使用木鼓(李柏松,2003)。传统佤族社会,人们祈求天神木依吉保佑谷物丰收,表达他们的祈求时都要在木鼓房敲击木鼓,这是他们唯一的手段,佤族用人头全寨举祭木依吉也是通过木鼓来实现的。因此,佤族的木鼓与猎头习俗有着非常直接的联系(郭锐,2009)。但通神的东西未必就是神。木鼓在日常生活中被人们视为特别重要的文化器物,甚至有专人看护它,这首先表明它的重要性,但并不等于说明它具有某种被崇拜性,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即保证在需要的时候能顺利使用,并将其作为通信和祭祀的工具。佤族祭祀木鼓都是祭祀天神木依吉的,没有一项是针对木鼓本身的。而我们所熟知的女性崇拜或女阴崇拜多为求子的,而佤族木鼓崇拜中并未有求子的成分。因此,佤族木鼓不是根据神话传说故事而制造出来的,相反,由于木鼓的客观存在,使得人们在发挥想象的过程中,创造了木鼓源于女性的传说,依据木鼓的形状臆造出了女阴崇拜的故事,也就是先有木鼓后有传说或神话故事。我们今天所能够认识的木鼓,乃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们将那些传说故事和不同时代的观念、意识反过来附会到木鼓上的结果,目的在于强化它的神力和文化蕴涵,表现它的神圣性和重要性。只有认识到这一点,才能理解为什么佤族木鼓与女性或其他的事象有关(郭锐,2009)。佤族人认为木鼓是通天的神器,与佛教徒认为“木鱼”是通佛祖的神器有某种相似之处(段世琳,2007)。
(4)关于木鼓房放置的两个木鼓是“公母鼓”“母子鼓”,还是“母女鼓”的讨论
一般在传统的木鼓房中,总是放置着两个并排的木鼓,有的一眼就看得出大小,有的不甚明显,感觉就象一对相同的器物(郭锐,2009)。关于木鼓房中放置的一大一小的木鼓,也存在不同的观点,谭概(2016)认为:木鼓分公母,公木鼓声音低沉洪亮,母木鼓清脆柔和,但它们的内部构造乃至尺寸比例都与女性生殖器相仿。郭锐(2009)的调查结果却认为:阿佤人说,这对木鼓是母子两个。《西盟县龙坎佤族社会经济调查报告》中提到了“木鼓母子说”:此地木鼓有母子之分,大型的木鼓叫做母木鼓,置在子木鼓的右边,小型的木鼓叫做子木鼓,位置在母木鼓的左边,两个木鼓的构造完全一样,子木鼓又叫公木鼓。随嘎所著的《关于木鼓的公母之争》一文中认为:木鼓只分娘、儿,不分公母的说法更合于逻辑,更有道理。木鼓既分娘、儿,又分公母的说法是想当然的,很随意,在逻辑和道理上难以说通(随嘎,2005)。段世琳(2007)也认为木鼓分公母不符合佤族传说。按照母系氏族部落社会的历史规律和佤族先民们的心理追求、崇拜观念和传说,佤族先民对木鼓的崇拜是对天神“木依吉”的崇拜和对其女儿——谷神“司欧布”的崇拜。木鼓房中放置的一大一小的木鼓是母女鼓,不是公母鼓。
(5)拉木鼓活动
佤族拉木鼓活动的终极目的是为了祈求天神“木依吉”保佑村寨平安。在拉木鼓活动中,村寨中的男女老幼全部行动起来,各司其职。男人们在前往砍树的头一天就要磨刀擦枪,收拾好弩弓,带上各自的干粮,整装待发。次日,在头人和毕哉(魔巴)的率领下结队朝已选定的大树所在地进发。到达砍树的地点后,由毕哉先诵念驱鬼的祈祷词,然后有人对树冠放枪、射弩,意为赶走树鬼,之后由毕哉先砍几下树干,众人再轮流砍伐,直到大树倒地。截段后略作修理,人们拴上藤条,众人排成左右两队,在头人的指挥和毕哉的吆喝声中向本寨方向拉去(图13)。与此同时,妇女们在家煮米、烤酒、煮肉,准备好非常丰盛的食物,待男人们拉着树干靠近村寨时,女人们将喷香的糯米饭用簸箕顶在头上,协同全寨老小手提各种早已准备好的佤族特制水酒和食物,早早候在村口犒劳归来的男人们,男女老幼群情激昂地加入到拉树干的行列里,吼声、叫声、口号声此起彼伏,场面热闹非凡(郭锐,2009)。
一代代佤族人,在终其一生反复多次的拉木鼓活动中,潜移默化地接受关于传统知识的熏陶,寻找关于不同年龄段社会角色的自我定位。传统知识的获取和成长的过程,就是在这种不断地重复的人文场景中绵延传递的。显然,在拉木鼓的整个祭祀活动中,不同性别、不同身份的人们都在亲历一种社会角色的认知和定位,由此重复着传统文化的内在联系,延续着对外人来说不易理解,而他们自己却心照不宣的历史与传统构筑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模式。世世代代的具有浓厚的自然宗教色彩的拉木鼓活动,俨然从思想观念到行为意识,无不重申着佤族文化的人文意蕴和观念意识,同时也在无声无息中延续着本民族历史的脉络,形成了对世代生活于其下的佤族人民的社会控制,并由此保障了社会稳定、有序地生存与发展(郭锐,2009)。
图13 佤族村寨拉木鼓仪式(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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