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天庆慶钱-续古钱漫笔

大辽天庆钱，是哪个朝代，是何人所铸之钱？对这一问题，以往已有“二论”。因为泉学家们一直认为，“大辽天庆钱有二品（两枚）”，且再未见有新的发现和刊布，所以对大辽天庆钱历来并未展开过更多的讨论。

过去，我也曾数次拜读过“二论”，当时因为我手中没有大辽天庆钱的实物可以研读，所以我对大辽天庆钱的认定，以及我对“二论”的认同，尚属模糊不清之状态。我曾有过如下的一段话语，可以为证。“我持非辽钱的观点，至于当否为大延琳所铸，笔者不置可否。因为天庆时期，朝政已乱，后权当政，萧奉先可挟私灭公。士无斗志，且怨声载道，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阿骨打在东方裂土称帝。契丹族的腹地，“饶州渤海人，古欲又自称王”。“岁币递减，山前诸路，斗粟值数缣，民削榆树皮食之”。如果在此时，还铸造“精美”的“镇库钱”，我认为可能性不大。①

以往，有关大辽天庆钱的“二论”有如下说法：

1.“大辽天庆钱，大如当十，制作厚重，文字朴茂，右旋读，背无文。近在辽东发现二品，文字略有不同，均为方药雨所得，旋以一让陈长庚。按大辽国号天庆年号，以国号年号并铸钱文。夏赫连氏之大夏甚兴，钱与此为两见矣。惟此钱制作厚大，当为天庆年间所铸之镇库钱也”。②下文，称此论为“郑论”。

2.《续资治通鉴》云：辽圣宗太平九年八月，东京大将军延琳反，僭号“兴辽”，改元“天庆”。《东国通鉴》云：延琳，渤海始祖大荣祚七世孙。“大”是延琳之姓，“辽”是国号“兴辽”之辽，“天庆”是其年号，东京是其国都，其地早有钱帛司铸钱之制。故此钱或是大延琳据东京时所铸，亦未可知。其时间为1029年8月到次年8月。③此论，下文称其为“卫论”。

那么，大辽天庆钱是属辽钱还是属大延琳僭位后所铸之钱？

郑论直接点题，大辽天庆钱是辽钱，是将国号与年号同铸在大钱面文的一种钱，是辽代天庆年间所铸的“镇库钱”。

卫论只是提出，大辽天庆钱有可能是大延琳僭位后所铸之钱；虽未确指，但很有裨益。

2013年8月5日，我在赤峰市古玩城外的古玩地摊上，购得一枚大辽天庆钱。

这枚大辽天庆钱为银质，是一枚罕见有出土迹象的古钱。因为我购得此钱时，出售该钱者是一位老农。至于我想弄清楚该钱出土在什么地方，大概是在什么时间出土的等问题，老农皆无法回答。他只是说，他是在乡下的老乡家买的，此外他缄口不言。所以我推断，此钱是当地的老农在当地的老乡家里收购来的古钱，又在当地出售。该钱应出土于辽上京地区。

该钱为圆形方孔钱，面背肉好具周郭，且周郭为阔缘狭郭式；穿内四壁稍有毛刺。古钱显见大气端庄。翠绿锈迹布满面文地张，背文亦有少许。土花沁骨现象，面背均可觅见。在阳光的照射下，该钱显得格外魂丽。

钱径为4.3厘米，穿径为1.0厘米，郭厚为0.25厘米；重为21.3克。

面文上的四字钱文为汉字，其排序为右旋读。钱文的书体似真书体，且含有行隶之韵味。钱文结体，丰盈典雅，大小几乎如一，不似铜质小平天庆钱币的钱文那么朴拙。“大”“天”二字，不见有与周郭相接的地方。“遼”字下方的走之的左侧角，与穿郭相接。“慶”字中部的“心”字右边的一点笔与穿郭相连。

背文光素。

附：钱拓彩照。

在辽上京地区发现的古钱，属出土的大辽天庆钱，且为银质，这为我研读大辽天庆钱提供了条件和机遇。

首先，我们从大辽天庆钱上的面文，即“大遼天慶”来讨论。

钱文共为四个汉字，实为两个名词。“二论”对此均认定为，大辽是国号，天庆是年号，这甚是正确。然而“二论”在界定“大辽”一词的寓意时，出现了分歧。郑论在文中虽未明确地指出其为大辽国号，但在文字间的语意中已表明，“大辽”就是契丹族所建立的国家的国号。卫论则提出，“大是延琳之大，辽是兴国之辽”。

那么，大辽国号到底特指什么？

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契丹族自建立王朝以后，曾有过改复国号为“大辽”的记载。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在神册元年（916）建国，称契丹国。辽太宗耶律德光，在大同元年（947），灭晋后改国号为大辽。辽圣宗耶律隆绪，在统和二年（984），改国号为大契丹国。辽道宗耶律洪基，在咸雍二年（1066），复国号为大辽。大辽国号一直到天祚帝耶律延禧，在保大五年（1125）被金军俘虏后辽亡为止。此后，到1131年，耶律大石重建契丹国，仍用辽国之国号，即史称的西辽。④

此外，还曾有东辽和北辽等所谓的辽国之称，但在这些辽国的称谓之前，从未有过冠以“大”字的出现。

至于大延琳的“兴辽”，我以为它与大辽国号根本是不着边际的。史载：“圣宗太平九年（1029）八月，东京舍利军详隐大延琳囚留守，驸马都尉萧孝先及南阳公主，杀户部使韩绍勋、副使王嘉、四捷军都指挥使萧颇得。延琳遂僭位，号称其国为兴辽，年号为天庆。”⑤“圣宗太平十年（1030）八月，东京贼将杨详世密送疑，夜开南门纳辽军，擒延琳，渤海平。”⑥

综上所述，“大辽”一词为国号，这不仅是契丹立国后的自称，也是汉族对兄弟民族契丹族立国的尊称。大辽国号就是特指，自耶律阿保机当朝立国到耶律延禧被金军掳走而亡国，共传九帝，历经二百一十八年。

“天庆”一词为年号，“二论”均无异议。只是“二论”在认定天庆年号应属哪家的年号时，出现了分歧。郑论是存而不论，卫论则提出是兴辽之年号。

检索史志，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用“天庆”一词作为朝代更替时的年号来启用，共为两见。

首先，是西夏桓宗李纯祐当朝时的天庆年号，其时间是1111—1120年。

至于大延琳兴辽的天庆年号，确有其事，又被史载，当然也并非空穴来风。

我认为，用“天庆”一词作为年号，就从大辽天庆钱文探考中已得以证实，其实钱文已明示。天庆就是大辽的天庆，大辽的天庆就是天祚帝耶律延禧的天庆年号。

其次，我们再从天祚帝天庆年间的朝政及铸钱等情况来进行讨论。

辽天祚帝的天庆年号，其起止时间是从天庆元年，为北宋徽宗赵佶的政和元年，到天庆十年，为北宋徽宗赵佶的宣和二年，为金太祖完颜旻（阿骨打）的天辅四年。

我们先浏览一下天庆年间辽代朝政的粗况。史载：“当天庆而后，政归后族，奉先沮天祚防微计。”⑦

“天庆二年（1112）二月，适遇头鱼宴，酒半酣，上临轩，命诸酋次第起舞，独阿骨打辞以不能。谕之再三，终不从。九月阿骨打疑上知其异志，帝数召，阿骨打竟称疾不至。这一切均被枢密使萧奉先作常事以闻上。”⑧

“天庆四年（1114），女真起兵，上闻之略不介意，与阿骨打战时，诸军相谓曰，战则有死而无功，退则有生而无罪。故士无斗志，望风奔溃。”⑨

“天庆五年（1115）二月，饶州渤海古欲策反，自称大王。九月，女真军陷黄龙府。”⑩

“天庆六年（1116），东京留守萧保先的裨将，渤海高永昌僭号，称隆基元年。”11(www.xing528.com)

“高永昌自杀留守萧保先后，自据东京，称大渤海皇帝，改元顺应。”12

“天庆七年（1117），是岁女真阿骨打继皇帝位，建元天辅，国号金。”13

“天庆八年（1118），时山前诸路大饥，乾、显、宜、锦、兴中等路，斗粟值数缣，民削榆树皮食，继而人相食。”14

“天庆十年（1120）五月，金主攻上京，克外郛，留守达不也率众出降。”15

我们再查实一下辽代天庆钱币的一些情况，史载：“天祚之世，更铸乾统、天庆二等新钱，而上下穷困，府库无积余。”16这段史载明确地说明，辽代天祚帝当朝时，曾铸有乾统和天庆两种辽钱。只是对这些钱币的模样等等，史载中并无只言片语来加以记述。

为了弄清辽铸天庆钱的某些情况，为了对大辽天庆钱的有关情况进行讨论，我摘录到数例早已刊发而记述辽铸天庆钱的论断如下。这里对乾统钱不做讨论。

郑家相：“天庆元宝钱，元字左挑，旋读，背无文。有阔缘狭缘之别，阔缘较少。”17张澍才：“钱文称元宝，右旋读，制作粗糙，字文较为漫漶，光幕。”18康立君：“天庆元宝钱6枚，为1品。铸造较精，钱文“慶”字比其他三字大，面背俱周郭，背光素。”19“天庆元宝四品，右旋读，有形制不圆，有厚薄不匀。”20

因工作之便，我也曾有过亲手把持着天祚帝天庆年间所铸制的天庆钱，多次进行认真的研读。现再参照上述诸位对辽铸天庆钱的记述，在此我将辽天祚帝天庆年间所铸天庆钱的情况归纳如下，愿为笺注。

辽铸天庆钱，名为天庆元宝钱，亦为有辽一代的年号钱之一。

钱为青铜质，略显暗红。该钱均为圆形方孔平钱。面背肉好具周郭，周郭多为阔缘狭郭式，钱形精者居多。面文天庆元宝四汉字，为右旋读。钱文书体，为真书体，其字骨似有一些隶韵。钱文的结体中，不再见有早期辽钱的钱文中常有“借笔”的现象，但是仍不乏辽代钱文那种朴拙情趣。四钱文似均有连轮与接郭的地方。钱文中的“慶”字，形体较大。钱文中的“寳”字，形体较小者有之。“元”字第二横笔，多为左挑，当然也有双挑和不挑者。背文光素。

讨论至此，我们不仅弄清了天祚帝天庆年间所铸制的天庆元宝钱和天庆年间朝政等情况，而且也明确了大辽天庆钱确属辽代所铸之钱。这里可以肯定地说，大辽天庆钱为辽钱，郑论卓见。卫论所提或为大延琳所铸，亦未可知。这里我想明确地说，大辽天庆钱与大延琳所铸之钱或许没有任何关系。

大辽天庆钱与天庆元宝钱，虽为同时代所铸之钱，但是仍然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从钱文上看，一为用国号与年号同铸一钱。对这枚钱的钱文，可否这样来分析，这是大辽国天庆年间所铸之钱；或者还可以这样来理解，这是天祚帝天庆年间所铸的大辽国之钱。一为年号元宝钱，也就是说天祚帝在其天庆年间所铸制的年号钱，是元宝钱。二者截然不同。

从钱文的书体来看，天庆元宝钱的钱文书体是真书为其字骨，但不乏隶韵和朴拙的辽钱情趣。大辽天庆钱的钱文书体，似真书或含有行隶韵味，只是在撇捺的落笔处显见较重，并不见有朴拙之趣。

从钱文的结体来看，天庆元宝钱的钱文，大小不一，参差不齐；而大辽天庆钱的钱文，丰盈典雅，几乎大小如一。二者显见迥异。

如果说天庆元宝钱，就是天祚帝在其天庆年间所铸制的辽代官铸之钱，那么在当今已知面世的该钱中，一定有不少应是在朝廷的钱局开炉时所铸之钱。如今将大辽天庆钱认为是镇库钱，似乎有些不妥。我们已知，镇库钱应当是朝廷的钱局在开炉时所铸制，那么，为什么大辽天庆钱钱文的书体和结体，与天庆元宝钱钱文的书体和结体大为迥异？所以我以为，草率地认定大辽天庆钱为镇库钱，似有商榷之余地。

以往，我们只知大辽天庆钱只有两品（两枚），且均发现于辽东。而今，在辽上京地区又有新的发现，且该钱为银质。这样，大辽天庆钱不仅又有了新的发现和新的品种，而且还发现了大辽天庆钱与天庆元宝钱的异同，以及辽代天庆年间的朝政等情况。我认为，大辽天庆钱是辽代在天祚帝的天庆年间，为祈福和压禳而特制的压胜钱。这也是有辽一代朝廷所铸制的一品官铸压胜钱。

上述赘语，为我之管见，还请同仁和朋友们不吝赐教。

注释：

①韩仁信——辽代瘗钱考辨，《内蒙古金融研究·钱币专刊》，1995年第4期。

②郑家相——辽钱考，《古泉学第三期》。此外在《古泉学纲要》《古钱大辞典》等专著中，均可见如上著录。

③卫月望——辽钱图录《中国钱币》，1984年第8期。

④《中国历史大辞典·辽夏金元史》130页。

⑤⑥《辽史·卷十七》203-205页。

⑦《辽史·卷一百》1443页。

⑧⑨《辽史·卷二十七》327-329页。

⑩11131415《辽史·卷二十八》332页、336页、338页、339页。

12《契丹国志·卷十》108页。

16《辽史·卷十六》931页。

17郑家相——辽钱考，《古泉学第三期》。

18张澍才——辽钱录，1985年5月铅印单行本。

19康立君——辽上京出土辽代窖藏部分古铜钱，《内蒙古金融·钱币专刊》，1987年总第8期。

20康立君——巴林左旗土木富州出土辽代窖藏钱币，《内蒙古金融·钱币上册》，1987年总第7期。

大辽天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