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入睡前的讲述方式及场景在固原历史文化研究中的探讨

首先，从讲述时间来看。在世界各地，民间故事的讲述一般都在农闲休憩，尤其是夜晚入睡前的时候。当然，由于具体文化传统的差异、文明发展进程的不平衡、自然生存环境的不同，不同国家、地区对民间故事讲述场合的要求与讲究也不尽相同，甚至有些国家、地区还有较为严格的禁忌。“在非洲很多民族中，只许在晚上讲故事，据19世纪中叶英国旅行家柴普曼说，卡普尔人（科萨人）白天不准讲故事；另一位旅行家弗罗宾乌尼斯也证实，在北非柏伯尔人（利比亚、阿尔及利亚、突尼斯及摩洛哥的部落群，操闪米特-哈密特语）的某些部落群里，仍然是禁止白天讲故事的。每到晚间，黑暗降临了所有热带密林的时候，人们燃起一堆堆篝火，劳累了一天的大人和孩子们，都集聚在篝火旁，聚精会神地听着引人入胜的神话故事。”^[12]即使没有严格的禁忌，但由于人类劳作生息的自然规律，很多民族、地区的人们依旧习惯于在夜间讲故事。在许钰所著的《口承故事论》认为一些著名故事集的名称就反映了这种情况：“如意大利16世纪中叶斯特拉佩鲁勒收集的一个故事集叫做《愉快的夜晚》……日本故事学家关敬吾说他开始研究民间故事时，阅读的是一位老大娘讲述的《加无波良夜谭》。”^[13]此外，对于中国读者而言，更为熟悉的还有《天方夜谭》《一千零一夜》等故事集。

在西海固地区、六盘山地区，民间故事的讲述时间主要选取的是劳作之余的休息时段与夜晚入睡之前。但也有劳动过程中讲述的，只是劳动过程中主要讲述的是一些短小篇幅的笑话，一是更符合劳作时讲述者与听取者的精力分配；二是能够缓解劳作之苦；三是在家庭、族群等共同劳作时，讲故事也可以达到相互交流、团结成员、鼓舞精神等目的。其中，夜晚入睡前的讲述在该地区更为普遍。本土诗人单永珍曾在其诗歌《传说或寓言》中记录、咏唱了夜晚讲故事这一情景：

所有的故事降临在故乡的河面上

老人是孩子的船，载一纸古今横渡

幽暗的土地以神谕的叹息

把一个个黎明前的狐狸剪贴

端坐窗前

山坳里总有一些善良的事物不被风刮走

星星疯狂的夜晚

窑洞里的油灯点燃远古的话题(www.xing528.com)

打碎一夜的疲惫和宁静

传说近在眼前，寓言近在眼前

我埋伏其中

撰写一本民间方志，以光明的含义

为如此神圣的夜晚而祈祷

其次，在地点选择上。与时间性相比，世界各民族、地区的民间故事对讲述地点的规约相对较少。当然，民间故事的讲述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场所，而入夜后无论讲述还是聆听都需要一个相对温暖、安全的场所，所以如前文相关引文所示，一团篝火往往是凝聚讲述活动各个参与者的最佳地点。比如在日本，荒木博之指出，民间故事讲述过程中，“火塘是日本‘故事讲述’的象征场所。火塘是日本家庭最神圣的空间之一，无论是妇女守护火塘的火，还是火塘里的福木不能熄灭的传统，或是祖灵在炉火上方吊钩上穿行的信仰，都说明火塘已经跨越日常生活空间，开始具有神圣空间的功能”^[14]。可见，火塘周围是日本传统民间故事讲述对地点的文化选取，也是自觉选取。

在西海固地区、六盘山地区，民间故事的讲述地点相对随意。但由于具体时代环境、劳作方式、人际关系的变更，对故事讲述地点的选取也在发生变化。在该地区的农村，故事讲述的地点主要是火炕上。夜晚到来，同一家庭中的成员往往会展开故事讲述活动。有些故事即使聆听者已经听过，但也可能会一再要求长者、先知者再讲述。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讲故事的能手会在火炕上展开故事讲述活动。这使民间故事在那一代人中得以保存。但今天去采访，他们即使自己知道许多故事，也不去讲。“没有人听，娃娃也听不懂。”宁夏固原市隆德县原柴沟村村民陈法海（后在宁夏易地扶贫搬迁中迁居至今大武口六站沐恩新居小区）这样讲。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民间故事的消失首先是失去了听众。此外，劳作之余，田间地头等劳动地点也可以成为故事的讲述地点。

就场合来看，《白鹁鸽玲玲》故事的讲述并没有特别逸出该地区习惯与传统的讲究。只是蒙腊月讲述本由于讲述内容与方式的独特性，被更多地置于女性活动较多的场合，但也需要相对完整的时间与安静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