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三国演义》：揭开貂蝉之谜

《三国演义》第八回、第九回写的是，董卓移驻长安后，众诸侯忙于起内讧，搞暗算，抢地盘，大打出手，没有人再向西进兵。董卓在长安更是为所欲为，坏事做绝。这种情势下，司徒王允导演了一出连环计。担任这出“戏”主角的就是貂蝉，她挺身而出，为主分忧，施展手段，最后终于让董卓死于吕布之手，为百姓报了大仇。此后，貂蝉还与褒姒、西施、王昭君被称为古代四大美人，几百年来，一直活在老百姓心中。

这个起着如此重大作用的女性，历史中确有其人吗？查一下《三国志》，发现根本就没有半个字提到貂蝉，也没有什么连环计。从《吕布传》的记载来看，吕布杀了丁原后，投靠董卓，董卓让他做自己的护卫，两个还誓为父子，关系颇为亲密。不过董卓为人骄横暴躁，爱发怒，曾因小的过失，拔出手戟掷向吕布，吕布凭着身手敏捷，躲过去了，但心中难免怀恨。而且吕布本人也非良善之辈，董卓让他守卫内房，他便近水楼台，与董卓的侍婢私通。做下这种勾当，心中难免害怕，恰好想诛董卓的王允来和他攀同乡，套上交情，劝他为国除害，吕布便答应了，最后亲手杀了董卓。大致经过就是如此，《三国志·魏书·董卓传》、《吕布传》说得很清楚。历史中吕布杀董的原因、过程并不复杂，但到了《三国演义》里就有了波澜起伏的连环计一大段文字，而且还写出了个貂蝉。

但是连环计故事和貂蝉这个人物并非由罗贯中一手创造。元杂剧中有《连环计》一出，说貂蝉本是忻州木耳村人氏，是任昂之女，小名叫做红昌。因汉灵帝刷选宫女，被选入宫中，职掌貂蝉冠（一种武官的帽子），所以被唤作貂蝉。后汉灵帝将她赐给丁建阳，丁建阳又将她配与吕布为妻。后因战乱与吕布失散，流落到王允府中，被王允收养。一天夜晚在后园祷告，盼望能早日与吕布夫妻团圆。被王允发现，追问之下，貂蝉道出身份实情。正为无计诛董卓而愁云满腹的王允此时忽然有了办法，便与貂蝉商议，然后择日将貂蝉送与吕布，使其夫妻团圆。然后又将貂蝉送与董卓，吕布闻讯前往与貂蝉私会，为董卓发觉。卓欲杀吕布，吕布一拳将其打倒，逃到王允府中；被王允一番言辞说动，终于助王允杀了董卓。《三国志平话》里也有类似叙述，在《平话》中貂蝉姓任，小字貂蝉，也是吕布的妻子，后与布失散，流落王允府中，后面的情节与杂剧《连环计》也差不太远，貂蝉焚香，王允追问，许以团圆，先许吕布，再送董卓，吕布闻讯去看，恰好董卓醉倒，便被吕布一剑杀了。(www.xing528.com)

由上面两个材料来看，在元代已经流传貂蝉和连环计故事。值得注意的是，杂剧《连环计》和《三国志平话》都说貂蝉姓任，是吕布的妻子，曾和吕布失散，这恐怕不是巧合，应该有些根据。那么这种说法从何而来呢？《三国志·吕布传》裴注引《英雄记》中提到，吕布被曹操围困时，曾打算让陈宫、高顺守城，自己带兵冲出去断曹操粮道，他的妻子反对他这样做，说起当年曾和吕布在长安失散，多亏庞舒收容私藏，才最终夫妻团圆。从这段叙述看，吕布确实曾和妻子失散过，不过似乎是在李傕、郭汜带兵打长安、吕布战败逃走时。元代的民间艺人很可能是根据这条材料想像创作出貂蝉这个人物。在《三国志平话》中，吕布被曹操围困，陈宫劝他分兵而出，以当年夫妻失散为理由提出反对的，恰好是貂蝉，也可看出貂蝉这个人物在民间创作中的出现，和上引《英雄记》中那条材料的关系。到了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整理这个民间传说时，大概觉得貂蝉以吕布失散的妻子的身份行使连环计，太不合情理，便将这一节删掉了，又将《英雄记》中那条材料分别用在第十一回和第十九回。第十一回是说吕布因李、郭之乱逃出，庞舒私藏吕布妻小送还吕布，和《英雄记》所说相同。又第十九回白门楼一回，以夫妻失散的旧事反对吕布分兵而出的，是吕布的正妻严氏，而非貂蝉，经罗贯中这样删改和移写，貂蝉和上引《英雄记》中那条史料的关联就看不出来了，以至有的人简单地认为，貂蝉的原型就是《三国志·吕布传》中那个和吕布私通的董卓的侍婢。

从艺术效果来看，《三国演义》这一改是改好了，貂蝉由吕布失散的妻子变成了王允自幼养在府中的歌伎，卷入这场政治漩涡的动机，由单纯的想夫妻团聚变为深明大义主动为主分忧，连环计的实施过程与杂剧和《三国志平话》所写的相比，也更加复杂，起伏跌宕，给貂蝉充分的表现机会，使貂蝉变成了一个颇具光彩的女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