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性与东方比较文学的发展

我们提倡东方比较文学研究，不是为了给包括中国文学在内的东方文学争什么名分，更不可能打击、压制西方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的地位，而是想实事求是地恢复东方比较文学研究在比较文学界的真正地位，找回它存在的理由和实际的价值。

当今世界正从过去的两极对立走向多极对话，通过多极多边的对话解决国际关注的社会问题。东西方对话所形成的全新格局，使各方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东方比较文学参与的不是世界文化的一体化，而是世界的全球化，希望在这种参与中弘扬自己的民族文化和文学，这即是东方比较文学的当代性。它具有超越传统、超越本体、超越地域、超越时空等特性，为东方比较文学的发展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和万难得到的契机。

超越西方中心主义，打破欧洲中心论，是当前东方比较文学研究的防御性措施，也是它必须面对的严峻现实。按照“后殖民主义话语”的启示，文化交流的背后还隐藏着权力的相互征服。福柯就认为接受一种知识和观点，就意味着被一种权力所征服。只有超越这种处处以西方标准来衡量东方的思维模式，才能体现东方独特的异于西方的东西。西方中心的形成既有西方强势文化有意歧视、扭曲东方文化文学的原因，也有东方对西方文化崇拜的不良因素。强调东方的比较文学即可摆脱这种困惑，克服这些动摇，找到自己的声音与本位，表现出一种多元共存的观点。当然，东方比较文学研究中也会出现强势文化与弱势文化的区别，也有二者的相互交流与影响接受。如中古时期相对弱小的朝鲜、日本、越南等国对汉文化的吸收。反之，也有发达国家对弱小国家文化的吸收，如中国汉唐时期对西域异族文化的吸收等。东方比较文学研究领域里的这种相互交流与影响接受只有多寡之分、强弱之分，而没有拒绝的可能。当然在超越西方中心的努力中，在注重“后殖民话语”的同时，也要防止诱发出东方权力欲望，即同时也要超越东方文化沙文主义的思想局限。只有保持一种多元文化文学的立场，东方比较文学研究才会兴旺发达。

超越前人的探索，克服传统的束缚，对当前东方比较文学研究要有一种君临的态度，一种高屋建瓴的视域。当前东方比较文学研究的顺势而生已表明比较文学研究的重心与思想正在逐步东移，这实际上也是对西方中心主义的反拨与突破。当前东方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迅猛发展，无疑得益于东方各国在各方面的交流。东方比较文学也是一种总体文学研究，它要研究其中文化、文学方面的交流及其如何汇成东方文化、文学主流的规律。要努力发现其中所蕴含的同一性与同质性的质素，以东方整体的优势与西方对话，发出整体的声音。如东方文化、东方文学、东方美学、东方文艺思潮等，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西方强势文化、文学借助其势能渗透到不发达国家和地区的企图。以往判断一种文化的势能高低、大小，主要的依据是经济实力，而不是该文化在时空中存在的价值，这样的交流难免不合理，尤其是东西方之间，由于殖民的原因所造成的各种实际上的不平等尤其如此。东方比较文学研究要警惕依靠经济实力形成的文化权力征服，要在平等互惠的基础上，解决好文化、文学交流中影响与接受造成的角色随时转换的困惑。

超越在东方比较文学研究中的另一层含义，即既要有“打通”的思考，又要有通变的认识。要善于“打通”东方各国文化与文化、文学与文学、文化与文学之间的交流渠道，这虽然实际上已超越了东方各国文化、文学之间的学术疆界，但是却表现出“通古今之变，立一家之言”的文学研究传统。东方各国在文化、文学的各种现象之间普遍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实联系，学界梳理得尚不够清楚，只有打通东方各国在文化文学交流过程中空间的中外，时间的古今，以及学科间人为的藩篱，打破“画地为牢”式的文化文学交流范式，使思想大大开放，才能使纵横交错的各种文化文学关系通过东方比较文学研究，变得日渐清晰起来。打通的结果必然会有质变的发现。不通不变，通则变，只有纵向史的打通——梳理清楚，才会发现变在何处，才会在同中见异、异中见同，最终在趋同性与变异性中摸清或理出东方文化文学发展的根本规律。这才是东方比较文学研究的最终目的与成果。

比较文学研究用国际性的眼光审视世界文学的各种变化、找出其中规律的努力，在东方比较文学研究领域里同样适用，只不过它具有的是总体文学的性质，而非世界文学的性质。因为东方文学成为文学研究对象的历史较西方文学要短得多，人们对它的关注与重视也差得多，由于缺乏研究与了解这种被边缘化的结果，形成它的神秘性与复杂性。东方比较文学研究恰恰要弥补这一学术缺失，使之成为比较文学垦拓的又一块沃土，从而让全世界的人像了解西方文化文学一样了解东方文化文学，那才能实现研究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的目的。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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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原载《东方文学研究集刊》（3），北岳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

[2]《中国比较文学年鉴（1986）》，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5页。

[3]《中国比较文学年鉴（1986）》，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48页。

[4]孟昭毅、黎跃进：《简明东方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

[5]北京大学比较文学研究所：《中国比较文学年鉴》，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版，第29页。

[6]张隆溪选编：《比较文学论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