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讯！两人获特赦，天津文史资料选辑第59辑

在修建工程的后期，有一天早饭后，干部通知暂停出工，准备收听重要新闻广播。大家围坐在扩音喇叭前，广播里传来毛主席代表党中央向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建议，在国庆10周年，对在押的战犯进行特赦。这一振奋人心的佳音；当场就有人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顿时幽静的管理所里活跃了起来。经过半年来的紧张劳动，人们对刚集中时干部讲话时说的“争取早日走上工作岗位”的思想波动，已逐渐淡薄，同时在政府的不断教育下，对各自的历史罪行也有了不同程度的认识，对思想改造的认识也逐渐有所提高，因而一般人的思想情绪，也比较稳定了。这突如其来的特赦消息，使我们有着说不出的喜悦，不过对怎样特赦还是搞不清楚，究竟是开门全部特赦？还是只赦一部分？于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互相议论，有的说：“既然发布特赦战犯，当然只要是战犯就在特赦之列。”也有人说：“看来不一定全部特赦，既叫做特赦，总是要有条件的，不会开门一起放。”这天夜里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别的床上也不断有翻身的动静。直到国度节前，有一天报上报道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刘少奇颁布的特赦令全文，从中才找到准确的答案：第一关押已满10年；第二确已改恶从善。当时绝大多数人关押已满10年，而对确已改恶从善的标准难以衡量，当时学研组根据政府的指示，布置各组对特赦令进行座谈讨论。各组在讨论时首先表示热烈拥护，同时万分感激党和政府的特赦宽大政策，接着是各人计算了自己被关押的年数，唯独对确已改恶从善的尺度难以确定，有人说：“这把尺子是拿在政府手里，政府认为谁改恶从善，谁就能得到特赦。看来学研组的4人一定能得到特赦，因为他们最受政府的信任。”还有人说：“是否确已改恶从善，自己最清楚，如果自己觉得已彻底交清了问题，思想上真诚认罪诲罪，行动上能靠拢政府，随时能改掉旧思想，这就是达到了确已改恶从善。”讨论一天后，由于修建工程尚未全部结束，于是又投入了紧张的劳动。这以后，劳动中的积极性非常高，进度几乎比以往提高三分之一，遇到脏活累活都在抢着去干，似乎在暗暗争取第一批特赦。

同年12月的一天，张震西干事将我带到外院办公室对我说：“明天要举行特赦大会，这次没有你，但不要灰心，可以争取下次嘛！政府要你在特赦大会上，代表没有特赦的人发言，回去后立即写出发言稿，等我下午来取，暂时不要对任何人说，明天开特赦大会。”听了这话，我心里产生了失望情绪，不过自己觉得既然政府能指定我在大会上发言，就认为我也达到一定的改造程度。但究竟我离改恶从善还有哪些距离？反正这次是没希望了，只好争取下次。

次日早饭后，学研组受干部的指示，通知各组暂停出工，在组里读读报纸，不一会有几位干事到后院阅览室布置会场，同时张震西干事将杨怀丰（曾任国民党山西省新闻处长）、曹钟麟（曾任国民党天津市民政局长）二人叫去。没多久只见杨、曹二人回来，换了全身新的蓝棉中山装，头戴新蓝布帽，脚穿新黑布鞋，精神焕发，喜气洋洋，人们自然会猜出他俩此次荣获特赦。接着干部指示值日组长，通知各组在院子里整队，列队进入阅览室。我坐定后抬头一看，正面台上挂着红布横幅，上面写有“蒋介石集团战争罪犯特赦大会”，横幅下摆着一张长条桌，两旁各放两张桌子，没多会省公安厅七处郝处长陪同几个人进来，走到主席台入座。接着有一位干部担任司仪宣布大会开始，先请陕西省高级人民法院代表最高人法院颁发特赦通知书。第一个呼叫的是杨怀丰，杨立即上前面向主席台，接着由呼叫名字的领导宣读“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特赦通知书”，内容是：“遵照1959年9月×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特赦令，本院对在押的蒋介石集团战争罪犯杨怀丰进行了审查。罪犯杨怀丰，男，××岁，汉族，山西××县人。该犯关押已满10年，在关押期间，经过改造，确实已经改恶从善，符合特赦令第一条的规定，予以释放。”宣读毕，特赦通知书授与杨怀丰，杨上前双手接住，向授与人深深鞠躬后回到原来的坐位。第二名是曹钟麟。同样对曹宣读了特赦通知书。第二项仪程是由被特赦人员代表致词，这时曹钟麟走向主席台前鞠躬，转过身来也向大家鞠躬后，带着颤抖的声调念了发言稿，内容大致是：解放前他任国民党天津市民政局长期间，积极配合国民党的戡乱政策，坚决反共阻挠革命，对党和人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经过政府多年教育，现又蒙政府宽大特赦释放，宏恩大德永世不忘……读至此淌出了激动的泪水，哽咽的无法再读下去，这时会场里极度宁静肃默，坐在下面的战犯们，个个垂下了头，似乎都产生了共鸣的心情。曹读完后进行第三项仪程，由未被特赦的代表表态，我走向主席台鞠躬后，面向大家读了我事前准备好的稿子，主要内容是：今天的特赦大会，使我们万分感谢党和人民政府对我们制定的特赦政策，这对我们加速改造具有极大的信心，今天有两位获得确已改恶从善而得到特赦释放，充分证明党对战犯的改造政策是伟大英明的，今天我们虽然未蒙受特赦，但在政府多年来对我们的苦心耐心教育下，也得了不同程度的改造，现在我们决不气馁更不灰心，坚决要在政府的继续教育下，彻底交清各自的问题，认真学习加强改造，向被特赦的人学习，争取早日达到确已改恶从善。最后由省公安厅高厅长讲话，他首先介绍了杨、曹二人在改造期间的积极表现，同时还指出，希望他们到社会上仍要继续进行思想改造，因为人人都要在工作中不断的改造自己，不能因为得到特赦而有自满情绪，要注意经常应向劳动人民虚心学习，随时珍惜自己的新生。另外对未被特赦的着重指出，只要大家彻底转变立场，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坚定地跟着共产党走社会主义道路，每个人都会有光明前途，最后嘱咐大家注意身体。这段语重心长热情洋溢的讲话，使人们感到既是慰勉又是鼓舞。(www.xing528.com)

这天中午像是举行欢送宴会，食堂里增加了不少菜，因管理所里不准饮酒，于是有人以茶代酒向杨、曹二人敬酒，有人还拿着鸡腿向他俩敬菜。饭后杨、曹二人收拾完行装离所时，全体战犯站在院里的甬道的两旁热烈欢送，握手话别，忙得摄影记者左跑右跑。在杨、曹二人将要走出大门时，有人情不自禁地高喊：“再见！再见！”旁边有人连忙纠正说：“不能说再见，只能说外面见！”当场的人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