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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标志及其不可理解的矛盾

时间:2023-11-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这一篇除了最后一段以外,都是论述“是”的标志的。根据人们对“是”的不同理解,各家都把上面的那些标志看作是对他们所理解的“是”的那种东西的特性的描述。但是,就他们理解的“是”,去看上述标志时,依然产生出许多不可理解的矛盾。“是”本身是隐而不显的。万物是在“是”的过程中得到显现、是其之所是的。

是的标志及其不可理解的矛盾

三、“是”的标志

在所有保存下来的巴门尼德的残篇中,残篇八是其中最长的一篇。这一篇除了最后一段以外,都是论述“是”的标志的。其中1—5行又可视作全篇的纲领,其说如下:

还只剩下一条途径可以说,即:“是”。在这条途径上有许多标志表明:因为它不是产生出来的,也不会消灭,所以它是完整的、唯一的、不动的、没有终结的。它既非曾是,亦非将是,因为它即当下而是,是全体的、一和连续的。(42)

根据人们对“是”的不同理解,各家都把上面的那些标志看作是对他们所理解的“是”的那种东西的特性的描述。但是,就他们理解的“是”,去看上述标志时,依然产生出许多不可理解的矛盾。

例如,如果释“是”为本质,那么,就广义而言,本质是对“是什么?”的回答,相对于存在(有);就狭义而言,则相对于现象。上述少数标志似乎可以解说本质,如本质是多中之“一”,变中的不变(这需要假定不生不灭即指不变)。其他各条几乎都对不上号,例如,本质如何是连续的?又如何是不动的?须知不动是指空间方位的不动,这有第29行的一句话为证:“它永远在同一地方,居留在自身之内,并且永远固定在它所在的地方。”

如果将上述标志看作是对“最抽象最普遍最一般的范畴”的描述,其结果更令人难以置信,“是”如果是这样的范畴,那么它不仅是对本质的抽象,也应是对现象的抽象,它就应当是一,也是多;是整体,也是部分;是连续的,也是间断的……。

像格思里那样,把这些标志看作是“实在所具有的必然的性质,”(43)也同样令人难以理解。说巴门尼德根据他对存在的理解而“得出了一些与普遍接受的实在世界的概念不同的结论”(44),便是承认了把这些标志当作实在事物的性质与一般关于实在事物性质的理解是不合的,不仅如此,便是迄今为止的任何一种哲学,也没有从上述那些标志去描述实在事物性质的。哲学的思考可以与常识相违,可是并不能不自圆其说、不能不符合某种道理。像上述这样被解说的巴门尼德学说,既不合常识、又不合道理,难道果真是巴门尼德哲学的本义吗?

我以为,解说残篇八所列举的那些标志,必须以本文第一节对巴门尼德的“是”的意义的理解为出发点。只有这样,那些标志才能对号入座;反过来,这些标志也可以使我们进一步确信对巴门尼德的“是”的意义的理解是正确的。

首先,我们想到的是为什么巴门尼德在这里使用“标志”这个词,而不是性质或属性?这固然可以这样理解:所谓性质或属性是相对于本体或主体而言的,这些范畴直到亚里士多德才成系统。但是,还可以这样理解:“是”和标志根本就不是主体和属性那样的关系。我们译作标志的这个词在英文本中有四个同义词可以表达,它们是:mark、sign、token、indication。这四个词有记号、显示出来的征兆、指示某种东西的迹象的意思。通常,只是当人们寻找那些隐而不显、或不能直接找到的东西时,才借助于征兆、迹象、记号、标志等。难道“是”是隐而不显的东西,需要通过其标志才能寻找吗?答曰:是的。

“是”本身是隐而不显的。万物是在“是”的过程中得到显现、是其之所是的。在这个过程中得到显现的永远只是所是者。“是”就好像是澄明的光,它可以启明、照亮万物,但是离开了被照亮的万物,我们却看不见澄明的光本身。作为与“是”同步过程的思想也是如此:思想作为一种显现的过程,总是启示出所思及的对象,而思想过程本身却是隐而不显的。对于这样的东西,便只能通过过程本身表露出来的征兆、迹象、记号或标志去追寻了。

以这样的眼光去读残篇八,全篇的意思便可豁然贯通。它的宗旨是追寻“是”。其结论是:“是”与思想是同步的过程;“是”与所是处在必然的联系中。所有的标志无非是说明以上两个特点,反过来说,这两个特点又是各种标志得以显露出来的根源。

该残篇第5—21行所列的种种标志主要是说明“是”与思想是同一的。这里,巴门尼德提到了“证据的力量”(the force of evidence)、“正义女神”(Justice)和“判断”(verdict):“证据的力量也决不容许从不是中产生出任何异于它自身的东西。因此,正义女神并不放松它的锁链,听任其产生和消灭,而是牢牢地抓住它。关于这一点的判断在于:或者是,或者不是。但是这个判断已经作出了,就像它必然是的那样,即一条途径是不可思、无可名的,应当把它抛弃,因为它不是真正的途径;而另一条途径则是存在的,是真实的途径。”(12—18行)证据和正义都同作出“真”的判断或说明有关。古希腊人所谓的判断或说明的真或假,相当于今人一般所说的肯定性的或否定性的判断或说明。(45)面对证据和正义,人们必须做出的是一个肯定的判断或说明,即要用“是”去述说,而不能用“不是”。同时,这又是一个当即的判断,从语言上说,这里的“是”所取的永远只能是它的现在时态,所以,“是”既不是从过去产生出来的,也不会在将来消灭。(19—21行)同样,也只有从“是”与思想是同一的这个角度,才能理解“是”是连续的、单一的,(第5行)它们正是思想所具有的性格。

由于“是”总是“现是”,它既非过去的曾是,也非将是,因此,“是”是不生不灭的,人们无法追溯其起源。因为它没有过去,那么“它曾经是怎样和从什么中产生出来呢?”它也不可能从它的绝对否定的对立面“不是”中产生出来,因为绝对不是的状态是无,它是不可思想、无可言说的。另外,假设它是产生出来的话,那么“它有什么必要不早一点或晚一点出现和产生呢?所以它要么完全地是,要么就根本不是。”(6—11行)“完全地是”也就是对“是”是“完整”的一种说明。

我们前面是通过思想来理解“是”的,但是,说思想是不生不灭的,对我们来说似乎很难理解。另外,上述那个针对假设情况的反问看来也很奇怪。靠这个反问作论证是怎么让人信服的?原来,古希腊流行的一种观点认为,思想同灵魂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从词源学上说,νοημα(思想)和νοvs(努斯、心灵)同以νο为词干(46)。词源学上的联系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看法,心为灵魂就是思想的器官(47)那么追问“是”或者思想的起源,在某种程度上便涉及灵魂的起源问题。因此,说“是”是不生不灭的,与当时人关于灵魂不朽、轮回转世的观念是相符合的。(48)从现代的观点来看,追问灵魂的起源也就是追问自我的起源。只有这样理解,上述反问才充分表达出它全部的论证力量。即使到了现代,科学已经揭示出了生命现象的一些奥秘,自我的问题对于每个人来说却依然是深不可测的谜。至今,我们还不时会问:我何以为我?为什么我不在别一个人的躯体里?甚至可以照搬巴门尼德的原话问: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或晚一点来到世上?这说明自我的起源问题至今犹未解开。巴门尼德则是最早发出这类千古疑问的人之一。(49)这种发问至今犹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相反,如果把巴门尼德的“是”理解为存在,并且把这句反问当作是对他们各自所理解的存在之不生不灭的论证,那么便势必得出结论说,这个反问的“论证的逻辑是没有力量的”,(50)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理解,巴门尼德所要说明、追寻的究竟是什么。(www.xing528.com)

残篇八从第22行到49行所列的那些标志,即不可分、不动、像一个圆球等,都是对“是”与所是的联系的说明,反之,也只有从“是”与所是相联系的角度,才能理解这些标志。关于“是”与所是的联系,有残篇四为证。该条记载如下:

但是,注视那些事物吧,它们虽然遥远,却可靠地向心灵呈现出来;因为你不能为你自己把是与所是割裂开来,既不能在各个方向上和用各种方式在秩序中作割裂,亦不能汇拢。(51)

抓住巴门尼德关于“是”与所是是紧密联系着的这个基本观点,残篇八22行以下的那些话的意思便豁然开朗了。

我们先讨论“不可分”这个标志。这个不可分就是指“是”与所是不可分。其理由是,“因为它完全是平均地是”。所谓平均地是,正是残篇四所指出的意思,即只要人们心有所见,入乎是,则必有所是。不管这个所是在空间上是近在眼前的事物还是远在天边的事物;也不管这个所是在什么方向上,因为“是”只与“不是”相区别,“是”没有方向、距离、程度强弱的区别。如果有,那么就是说,“是”在某一方向上没有其所是的对象,或者只能有其眼前的所是,或者“是”对所是的联系有倾向性,即它对一些所是的联系强些,对另一些弱些。但这些都不可能。因为“整个都是充满所是的”。“因此,它是完全连续的,因为是与所是是紧密联系的。”(52)(以上见22—25行)

再说“不变”。“它无始无终,在巨大的锁链内不变。”(26行)[这里参考了基尔克的译文,格思里的译文为“不动”(unmoved)。]希腊人的观念,变包括变异和空间的运动(53)巴门尼德正是从这两方面来说明“是”是不变的。首先,“因为产生和消灭已经被赶得很远,被真正的信念所排斥”。(28行)同时,它也是没有位置的变动的:“它居留在自身之内,在同一地点保持着同一,并且永远固定在同一地点。”(29—30行)这也必须从“是”与所是的关系去理解:无论所是处在什么方向上,也无论其远近,使所是是其所是的“是”总处在中心地位;把“是”理解为思想过程,那么也可以说,思想活动本身总是在我自身之中;而中心是不动的,因为如果它有位移,便不再是中心了;而且希腊人的观念,即使是在原地旋转的运动中,中心也被认为是不动的。(54)“是”确实是处在它所联系的种种所是的中心的:“强大的必然性把它局限在这个锁链之内,这个界限四面八方地围绕着它。”(31行)中心之为中心,还因为“它不容许所是竟会是不完整的(incomplete);因为它是不缺失的,但依不是,它便缺失一切。”(32—33行)前面说过,“是”在一切方向上都有其所联系的所是,故这种联系没有缺口,“是”才成为所是的中心。

承接着上面的意思,第42—49行便把“是”的现象,即“是”必然是为所是的现象比喻为圆球:

然而,由于存在着一条最终的界限,它在各方面都是完整的,很像一个滚圆的球,从中心出发的每一条路都是相等的。因为它根本不可能在任何方向上大一点或小一点。因为既不可能有无所是(what is not),因为这会阻止它达到它的相应者(its like);也不可能是:所是比起是来(55)竟会在这里多一点,在那里少一点。因为它是完全不可毁损的。因为对它来说在各方面都是相等的,它距离边界是相等的。

“是”的现象的界限就是所是,在这个界限内不可能有无所是。此外,这里还告诉我们,“是”与所是的联系还表现为有所是,则必有是其所是之是。实际上,不仅“不是”是不可思、不可言的,有了“是”而无所是,也是不可思、不可言的。这一点是第34—41行所表达的重要思想。我们之所以要放到最后来说,是为了给予突出的地位,而迄今为止的哲学史家们则通常将之视为一段与残篇三重复的叙述。(56)

这段话的全文如下:

能被思想的东西与思想即“是”,是同一的。因为没有“是”在其中得到表达的所是(which is),你便找不到思想。离开所是则无物是,亦不能是。(57)因为命运女神已经把它固定为一个整体,并使之成为不变的。因此,所有的事物都不过是凡人们加上去的名称,他们还信以为它们是真的:即产生和消灭,是和不是,位置的改变和色彩的变更。

从表面上看,这里所说到的那些标志在34行以前的段落里也都提到过,但是其角度则完全不同。前者是从“是”的角度看的:“是”与“所是”紧密相连,使“是”的现象成为一个整体,“是”则是不动地居留在这个整体的中心的,以及没有“是”,就不可言说、不可思想等。这些也都可以看作是正面的说明。本节则是从反面的说明,其着眼点放在所是方面。既然“是”必不能不是(为所是),那么反过来说,如果没有所是,“是”就无所凭借,人们也就找不到思想。没有“是”固然无所是,但是,没有所是,也不能体现“是”。从所是的角度看,“是”的现象也是一个整体。除此之外,本节还包含着一个重要的思想,即“是”与所是既是同一的,又是有差异的。所谓同一,是指“是”与所是是同一个现象中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所谓差异,则是说:“是”毕竟不是所是,或者说,所是非是,或表达为所是不是。其证据就是上面引的这段话的后半部分,它的意思是说,我们所知道、所识出的一切事物,无非是所是,即一个名称而已。但可能由于人们通常总是用“这是××”的句式表达他们对事物的认识,于是便以为所说出来的那个名称(所是)是真的了。因为古希腊人认为“真”和“是”是有关的,那么以所是为真,也就是认所是即“是”了。其结果便是混同了“是”与所是,把只有用于所是才正当的那些描述加给“是”本身,以为“是”既产生又消灭,既是又不是,既有位置的改变又有色彩的变更。巴门尼德显然是不同意这种看法的。他所主张的只能是:“是”与“所是”既是同一的,又是有差异的。这里初次涉及了一个我们在柏拉图哲学中很熟悉的说法,即,“不是”有绝对和相对两种意义:绝对的“不是”即无;相对的“不是”即所是,所是却不是无。同样,“是”也有绝对和相对两种意义:绝对的“是”即“是本身”,它和无相对;相对的“是”即所是,与相对的不是同。(58)这样,我们便可得出“是”和“不是”之间的如下的关系表:

在这个表中,还剩下绝对不是与相对是之间的关系没有确定。它们之间果真有关系吗?人们会假设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这种假设关系又会导致什么结果呢?这些问题涉及真理与意见的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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