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多克如何坚持现实主义文学？

艾丽丝·默多克（Iris Murdoch, 1919-1999）是一位在哲学上有很深造诣的小说家。她在小说中对现实生活中常见的自由、责任与爱的意义等主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哲理性很强。此外，她写过两篇专谈小说的论文——《拒斥枯涩的定式》（Against Dryness, 1961）和《重温崇高和美》（The Sublime and the Beautiful Revisited, 1959），其中包含着重要的现实主义思想。

默多克就像医生号脉那样，为20世纪的小说作出了这样的诊断：它已经远离真实。

默多克发现，在她所处的时代，占主导地位的只有两种小说模式，即“新闻型小说”（the journalistic novel）和“晶体型小说”（the crystalline novel）。所谓“晶体型小说”，指的是“一种描绘人类状况的半寓言式小型作品；如果按照19世纪的标准来判断，那么这类作品并不含有‘人物’”。至于“新闻型小说”，默多克把它解释为“一种不像样的半文献式长篇作品，一种由19世纪小说退化而成的结果；它平铺直叙地讲述某个故事，一味地从直接经验和事实中汲取活力，可是它的人物却因此落入俗套而苍白无力”。不难看出，默多克所坚持的是一种现实主义小说观。她认为20世纪的小说不再把人和社会融汇于一幅广阔而厚实的图景，人们不再看到以价值准则和超验现实为依托的个人。正是这种个人与社会背景以及超验现实的脱节现象使默多克发出了“小说已远离真实”的哀叹。

那么，该怎样找回这失去的“人”呢？小说的出路又在哪里呢？(www.xing528.com)

首先，她认为应该建构一种真正令人满意的有关个人的理论：“这一理论应该既强调人的自由和独立，又注重人和大千世界之间的联系。就道德层面而言，人需要从这个世界中学习很多的东西。”既然人的本质并不是孤立的自我，那么以反映人为宗旨的小说的艺术标准就不应该是表现自我，而应该是拒斥自我。这可以看作默多克的核心观点——一个熔伦理哲学思想和文学艺术思想于一炉的观点。

其次，默多克把“他人意识”提到了小说的试金石这一高度：“我要冒昧地说，我们在判断某人是否称得上最伟大的小说家时，最终还要看他是否具有他人意识。对每位小说家来说，这是最高层次上的最基本的检验标准。”19世纪的简·奥斯丁、乔治·艾略特和托尔斯泰等人就非常接近她心目中的艺术标准，因为这些小说家的作品在不同程度上都体现了“他人意识”。换言之，这些作品中的人物具有多重性格，而且不同的人物“互为相对独立的意义中心”；默多克认为这一特点体现了一种宽容的精神，而这种宽容精神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所必备的条件。

可以说，默多克坚持的现实主义小说观最终要落实到人物的刻画上来。她之所以推崇托尔斯泰这样的作家，是因为他们笔下的人物是自由的，是相对独立于作者的。相比之下，当代小说中的人物往往受制于作者，因而就远离真实，也就“病入膏肓”。有鉴于此，她为当代小说开了一贴药方：塑造独立于作者的鲜活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