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逻辑哲学论》基本构架中的问题
促使维特根斯坦反思自己的哲学并最终发生改变的原因除了叔本华的体系中存在的缺陷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逻辑哲学论》自身的构架存在的问题。我们可以将《逻辑哲学论》的目标概括为:通过为可言说之物划定界限来显示不可言说之物,显示那些神秘之物的存在,包括伦理和审美的问题。这一理论诉求具有明显的形而上的色彩。这也在维特根斯坦与德鲁里的谈话中得到了印证。“不要认为我轻视形而上学。我将过去的某些伟大的哲学体系看做是人类心智最高贵的产物之一。对某些人而言,需要超常的努力才能放弃这种类型的写作。”[1]虽然形而上学的理论在他看来是无意义的话语,但对形而上的追求从来就不是无意义的,否则对于人类就没有真正的价值可言。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真的可以为可言说之物划定界限吗?
维特根斯坦通过图像论向我们揭示作为事实的图像,有意义的语言只能是具有真假二值性的命题,是对经验事实的描述。可言说的东西限于自然科学的范围内。图像论之所以能够为我们划定可言说的世界的界限依赖于两个前提:首先,命题作为事实的图像,其意义就是由它所描述的事实来确定的,因此命题中的要素与事实的组成部分一一对应,并与它所描述的事实有着共同的逻辑形式。一旦组成部分没有指称,整个“命题”就没有意义。哲学中的无意义的胡说就是这样产生的。命题与事实的对应使得我们可以通过命题的界限来划定世界的界限。其次,为命题所描述的一切可能世界的总和必须是可以划界的,不仅在形式上,而且在内容上存在界限。而这一界限就是逻辑的界限。传统的逻辑只是从形式上规定了一切可能之事的界限,[2]但是内容上仍然没有被规定。维特根斯坦之所以能够依赖逻辑从整体上把握世界,触及其界限,就是因为在他看来,逻辑不仅包括形式,而且涉及内容。他构想了一个以对象为基质的世界,任何一个对象包含了与其他一切对象联结的可能性,因而一旦给出一个对象也就给出了所有的对象,同时也给出了所有可能的事态。而对象之间联结的可能性就是包含在逻辑之中的,因此他的逻辑绝不仅仅是就形式而言的。正因为对象是简单的,因而只能命名而不能定义,因此由对象联结而成的事态之间都是彼此独立的,任何一个事态的存在都不能得出其他事态的存在或不存在。而初始命题作为对事态的描述,也是彼此独立的,没有任何初始命题与其他初始命题相矛盾,也不可能从初始命题推论其他初始命题。每一个事态都包含了它与其他事态一切联结的可能性。而事态及其复合就构成了一切可能的世界。虽然对象实际的联结只能通过经验给出,而经验是无法穷尽的,因此我们不可能通过经验观察给出世界的界限,但是世界中的对象的存在,其联结的一切可能性以及事态的一切组合方式都是包含于逻辑之中的,因此,逻辑可以划定一切可能世界的界限。这两个前提中的任何一个得不到满足,我们就无法在可说和不可说之间划界。然而随着对自己的哲学进一步的反思,《逻辑哲学论》中的这两个前提在维特根斯坦的后期哲学中都遭到了质疑。(www.xing528.com)
马尔康姆在他的回忆录中记录了维特根斯坦在剑桥大学的同事,经济学家斯拉法对他的影响。维特根斯坦坚持认为命题与它所描述的东西之间有共同的逻辑形式和逻辑多样性,对此,斯拉法做了一个动作,用一个手指在下巴上向外刮了一下。那不勒斯人用这个动作表示轻蔑。然后斯拉法问维特根斯坦:这个动作的逻辑形式是什么?正是这个例子动摇了他对于命题必须是它所描述的实在的图像的观点。[3]维特根斯坦本人也多次提到斯拉法对他的影响,认为斯拉法的反驳对他的作用就像一位园丁,他把一棵树几乎剪得光秃秃的,以便新的绿叶可以再次生长出来。[4]在《哲学研究》的序言中他还特别对斯拉法的批评表示感谢(PI,px)。但是维特根斯坦的转变并不是这样一个单纯的事件所导致的,更是他的理论发展的内在逻辑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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