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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士与茶: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时间:2023-05-1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第五节隐士和茶“隐士”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自有茶俗,隐士们便多了一种归隐方式,即“隐于茶”。茶产于山林,隐士隐于山林,所以隐士植茶、饮茶,将茶饮纳入隐士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可以说,他是“茶隐士”的典型代表。—约881)是唐代著名隐士,年轻时亦曾应科举,落第后绝意于仕进,史载:陆龟蒙嗜茶,置园顾渚山下,岁取租茶,自判品第。后以高士征,不至。隐士以茶为隐居生活内容,至宋代蔚然成风。

隐士与茶: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

第五节 隐士和茶

“隐士”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

“隐士”一词最早见于《庄子·缮性篇》:

道无以兴乎世,世无以兴乎道,虽圣人不在山林之中,其德隐矣。隐固不自隐。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闲其言而不出也,盖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

《缮性篇》是否庄子著作姑且不论,但据此文可知,“隐士”之名来源十分久矣。古代的隐士又叫“逸民”、“处士”、“幽人”、“逸士”、“隐君子”等。

如《缮性篇》所言:隐士是山林中的隽才,他们其所以“伏身不见”、“闭言不出”、“藏知不发”是因为“时命大谬”,即由于社会的原因造成了一部分知识分子退隐山林。

隐士“隐”的方式很多,除了隐于山林之外,还可“隐于朝”、“隐于吏”、“隐于商”、“隐于学”。他们中那些遗世独立、超拔尘俗,其精神境界超然于一般人之上者称为“高士”。

自有茶俗,隐士们便多了一种归隐方式,即“隐于茶”。

茶产于山林,隐士隐于山林,所以隐士植茶、饮茶,将茶饮纳入隐士的一种新的生活方式。

南北朝时期的陶弘景(456—536),初为齐诸王侍读,后隐居于句容句曲山,自号“华阳隐士”。陆羽《茶经》中有记载。陶弘景隐于山林,仍曾应朝廷之请赞划军国大事,时称“山中宰相”。他隐居生活方式之一便是饮茶延生。

无可置疑,陆羽本人亦是一个给官不做的隐者,“上元初,结庐于苕溪之湄,闭关对书,不杂非类,名僧高士,谈宴永日。常扁舟往山寺,随身唯纱巾、藤鞋、短褐、犊鼻。往往独行野中,诵佛经,吟古诗,杖击林木,手弄流水,夷犹徘徊,自曙达暮,至日黑尽兴,号泣而归。故楚人相谓,陆子盖当今接舆也。”(《陆文学自传》)陆羽是身隐心也隐,填补他生活巨大空白的是潜心于茶叶的种植、烹茗方法的研究,并著《茶经》。可以说,他是“茶隐士”的典型代表。这是一个没父母、没妻室、没家宅、没官位、没固定收入的独行者,一生大隐于茶。

陆羽的至交僧皎然是世家子弟,南朝宋山水诗人谢灵运的十世孙。本可借祖宗福荫步入仕途,但他看破红尘,落发为僧。皎然逃名于禅的同时亦逃名于茶。

比陆羽晚出数十年的陆龟蒙(?—约881)是唐代著名隐士,年轻时亦曾应科举,落第后绝意于仕进,史载:

陆龟蒙嗜茶,置园顾渚山下,岁取租茶,自判品第。张又新为《水说》七种,其二惠山泉,三虎丘泉,六淞江水。人助其好者,虽百里为致之。日登舟为蓬席,赍束书、茶灶、笔床、钓具往来。江湖间俗人造门,罕觏其面。时谓江湖散人甫里先生,自比涪翁、渔翁、江上丈人。后以高士征,不至。

陆龟蒙的好友皮日休(约834—883),早年住鹿门山,自号鹿门子、间气布衣。皮、陆二人皆大隐于茶,相互唱和,写了许多茶诗,其中最著名的是《茶中杂咏》,二人各写了十首同题诗,包括咏茶笋、茶舍、煮茶、茶坞、茶人、茶籝、茶灶、茶焙、茶鼎、茶瓯等十个方面。

唐人于鹄是大历贞元间诗人,写有茶诗《送李明府归别业》,曾隐居汉阳。写《茶赋》的顾况因官场失意而携家带口隐居茅山,炼金拜斗。写下“竹暗闲房雨,茶香别院风”(《与友人过山寺》)咏茶名句的戴叔伦晚年辞官,去深山做道士。与陆羽过从甚密的皇甫冉热衷于“耕山钓湖,放适闲谈”。写《蜀茗词》的施肩吾隐居洪州西山,一生不仕。爱茶的诗人张祜性爱山水,卒于丹阳隐居。以写《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名垂茶史的卢仝年轻时隐居少室山,不愿仕进。以写《诗品》而载名文学史的司空图善写茶诗,其人辞官后隐居中条山王官谷,自号“知非子”、“耐辱居士”。其他如贯休、齐己、吕岩、郑遨之辈,隐于僧道又隐于茶,混迹于山林,终其一生。

隐士以茶为隐居生活内容,至宋代蔚然成风。如宋人罗大经,字景伦,庐陵(今江西吉水)人。宋宁宗宝庆二年进士。做过几任小官,后归田著书,有《鹤林玉露》18卷传世。他入山归隐后,追求一种恬静适然的生活,在“松影参差,禽声上下”的幽境里,临溪汲泉,对山煮茗,读书观画,作诗写字,或与农人问桑麻、说粳稻里让身心进入一个超凡脱俗的世界,一个充满诗意富于和谐韵味的天地。《鹤林玉露》中云:

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径,门无剥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从容步山径,抚松竹,与麋犊共偃息于长林丰草间。坐弄流泉,嗽齿濯足。既归竹窗下,则山妻稚子,作笋蕨,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间,随大小作数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迹、画卷纵观之。兴到则吟小诗,或草《玉露》一两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边,邂逅园翁溪友,问桑麻,说粳稻,量晴较雨,探节数时,相与剧谈一晌。归而倚杖柴门之下,则夕阳在山,紫绿万状,变化顷刻,恍可人目。牛背笛声,两两来归,而月印前溪矣。

北宋著名诗人林逋是北宋著名茶人,写有不少茶诗,他曾隐居西湖孤山,20年不入城,一生不娶妻,独来独往,以养鹤、种梅、品茶为乐趣,时人称其“梅妻鹤子”。

南宋后期“江湖派”诗人赵师秀写有《岩居僧》一诗,描写了一个既隐于山林又隐于茶的僧人,诗云:

开扉在石层,尽日少人登。

一鸟过寒木,数花摇翠藤。

茗煎冰下水,香炷佛前灯。

吾亦逃名者,何因似此僧?

这位僧人“茗煎冰下水,香炷佛前灯”,过着离尘出世的生活,日以品茗与礼佛为事。诗人亦自称是“逃名者”,很希望像岩居僧一般逃于空虚,避世而居。

南宋文学家刘克庄(1187—1269),官至工部尚书兼侍读,热衷于仕途,但他很向往山林的隐居生活,其《西山》诗云:

绝顶遥知有隐君,

餐芝种术麝为群。

多应午灶茶烟起,(www.xing528.com)

山下看来是白云。

他欣赏的这位隐者居于白云深处,以灵芝白术为食,与麝鹿相伴,而最优雅的生活是燃灶煮茶,让缕缕茶烟似白云般升腾,真是优雅缥缈得很!

元代著名散曲家张可久(1270—1348),字小山庆元(今浙江瑾县)人。现存小令855首,套数9篇,是元人散曲留存最多的一家。张可久许多小令都讲到茶酒,例如:“第一泉边试茶,无双亭上看花”(《沉醉东风·眉寿楼春夜》),“五亩宅无人种瓜,一村庵有人分茶”(《折桂令·村庵记事》),“诗床竹雨凉,茶鼎松风细”(《清江引·张子坚席上》),“茶香陆羽,梅隐林逋”(《燕引雏》),“玉笙吹老碧桃花,石鼎烹来紫笋茶”等。诗人仕途不得志,便以茶酒自娱,了其一生,在《寒儿令·春思》中云:

你见么,我愁他,青门几年不种瓜。世味嚼蜡,尘事搏沙,聚散树头鸦。自休官清煞陶家,为调羹俗了梅花。饮一杯金谷酒,分七碗玉川茶。茶!不强如坐三日县官衙。

明人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又号麋公。隐居于昆山之阳,后筑室东佘山,杜门著述,写有《茶话》一书,其《茶董小序》云:

范希文云:“万象森罗中,安知无茶星。”余以“茶星”名馆,每与客茗战旗枪,标格天然,色香映发,若陆季疵复生,忍作《毁茶论》乎?夏子茂卿叙酒,其言甚豪。予曰,何如隐囊纱帽,翛然林涧之间,摘露芽,煮云腴,一洗百年尘土胃耶!热肠如沸,茶不胜酒;幽韵如云,酒不胜茶。酒类侠,茶类隐。酒固道广,茶以德素。茂卿,茶之董狐也,因作《茶董》。

陈继儒饮酒又饮茶,然更推崇饮茶,并劝嗜酒者隐于山林以茗饮为事,以“一洗百年尘土胃”。明代文学家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其作品真率自然,内容多写闲情逸致。他性不嗜酒,然对于择茶择水颇为在行,其《惠山后记》云:

茶与酒一也。惠山泉点茶特异,而酒味殊不如北酿。或者谓南水甘,北水冽,甘与酒不想宜,用是得专其嗜于茶。僻居江乡,日与新化、安化泥汁渗潢为偶,如好色人身处宛、邓,瘿瘤满室,自以为左嫱、右施,不知有识者从旁欲呕也。吏吴以来,每逢好事者设茶供,未尝不举以自笑。然务烦心懒,茶癖尽蠲,虽复倾国在前,而主人耄且瞆,较之瘿瘤之嗜,十分未得一也。及余居锡城,往来惠山,始得专力始道。时瓶坛盏,未能斯须去身。凡朋友议论不彻处,古人诗文未畅处,禅家公案未释然处,一以此味消之,不独除烦雪滞已也。一日,携天池名品,偕数友汲泉试茶于此。一友突然问曰:“公今解官,亦有何愿?”余曰:“愿得惠山为汤沐,益以顾渚、天池、虎丘、罗岕,陆、蔡诸公供事其中,余辈披缁衣老焉,胜于酒泉醉乡诸公子远矣。”

文中所言宛、邓,是两地名,在河南境内。袁宏道此处讲的是饮茶要择境,他所言的“境”,包括人的环境和自然环境,如同好色的人,每日目睹的却是宛、邓之地脖子下生大瘿包的人,还自作风流视为与毛嫱、西施一类美人在一起卿卿我我,令有识之士倒胃口。作者认为惠山那里茶好水好山好人也好,是饮茶的好环境。所以他表示,一旦解官,便归隐于惠山,他要做的不是普普通通的茶人,其目标不仅仅是有惠山的泉水,顾渚、天池、虎丘等地的名茶,用的是制壶大师时大彬亲自做的茶器,还要有陆羽、蔡襄之类烹茶专家侍奉茶事,这一帮茶人都披上僧衣,说诗谈文,讲佛论道。

袁宏道是万历进士,曾任吏部郎中之职,仕途虽非腾达,但还算差强人意,然而,他志在山林,做官时便已存山林之思,愿解组后隐居山林以择水择茶为能事,在品茗、礼佛中消磨人生。大体说来,茶隐者的生活是种茶、品茶,并以茶伴读书,以茶伴著书,以茶伴听琴,过着自在的生活。例如《渔洋诗话》云:

林确斋者,亡其名,江右人。居冠石,率子孙种茶,躬亲备锸、负担,夜则课读《毛诗》、《离骚》。过冠石者,见三四少年头着一幅布,赤脚挥锄,琅然歌出金石,窃叹以为古图画中人也。

《秦少游·茶臼》诗云:

幽人耽茗饮,

刳木事捣撞。

巧制合臼形,

雅音伴柷桄。

《避暑录话》云:

裴晋公诗云:“饱食缓行初睡觉,一瓯新茗侍儿煎。脱巾斜倚绳床坐,风送水声来耳边。”公为此诗必自以为得意,然吾山居七年,享此多矣。

沈周《跋〈茶录〉》云:

樵海先生真隐君子也。平日不知朱门为何物,日偃仰于青山白云堆中,以一瓢消磨半生。盖实得品茶三味,可以羽翼,桑苎翁之所不及,即谓先生为茶中董狐可也。

顾大典《茶录·序》中云:

隐于山谷间,无所事事,日习诵诸子百家言。每博览之暇,汲泉煮茗,以自愉快,无间寒暑。历三十年,疲精殚思,不究茶之指归不已。

徐乐轩《樵歌·序》云:

清山丹水之间,有隐君子,姓徐名吉民,别号乐轩居士。居士少业儒,以数试不利,遂去诸生,怀终隐之志……居士虽外托沉冥,而好读书,所著奇书最多,遇友人佳诗及文字,即寿诸石。所居近沧漭溪,种树数十万株,如云封雾接。居士跨蹇,往来其间,与田夫野老,坐草莱,说耕耘事。手种茗,不啻天池、虎丘……居士隐于樵,故谢却一切人间应酬。凡意之所不得言而不得不言,于口之所不欲言而不得不言者,居士皆无有。故落笔即有烟云之趣,依稀与陶元亮、王无功相似。

隐士能以饮茶为生活内容,原因在于:其一,隐士文化的基础是农耕文化,而中国的农民除种粮食作物外,还种经济作物以确保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故还要“栽桑植茶”。隐士为了生存,就必须亲务劳作,即要种粮、栽桑、植茶,以解决温饱问题,否则便没有条件做个潇洒的隐者;其二,茶性平和,便于隐者修身养性,磨去仕途进取的锐气,而多几分淡泊的禅意;其三,人要吃,还要喝,饮料不外乎是水、酒、茶之类,水淡而无味,酒须粮食酿造,价昂不易得,而茶色好味好,又可手种自煎,乐趣无穷,故隐士多以茶作饮料,不仅自饮,还用来招待来山中访问的四方朋友。

隐逸之风,反映了古代士子文化心理结构的一个方面。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格局是“儒道互补”,后来又加了一个佛教。儒教讲入世,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所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易传》);道教讲延世,即要热爱生命,最好是做个长生不老的仙人;佛教讲出世,所谓看破红尘,皈依佛门,不图今生,但修来世。中国士子为自己选择了可进可退的两条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论语·泰伯》),“功成身退”,鲜有士子不动归隐山林的念头。所以,隐居实在是士子自我调整心态的妙方,是趋吉避凶的良策。无论他们隐于朝,隐于市,或隐于山林,只有茶杯最能安慰那骚动的灵魂,而酒的麻醉作用只起暂时的作用,清醒后心灵会加倍的不安和痛苦。所以明人田艺蘅在《煮泉小品》中言道:

昔我田舍翁,尝自委曰“泉石膏肓”。噫!夫以膏肓之病,固神医之所不治者也;而在于泉石,则其病亦甚奇矣。余少患此病,心已忘之,而今人皆咎余之不治。然遍检方书,苦无对病之药。偶居山中,遇淡若叟,余曰:“此病固无恙也,子欲治之,即当煮清泉白石,加以苦茗,服之久久,虽辟谷可也,有何患于膏肓之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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