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社会学消失了但社会调查一直存在？——调查差异析

二、为什么曾经没有社会学，却一直有社会调查

笔者之所以能够提出“社会学调查”这一概念，主要是来自中国历史的启迪。

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社会学这门学科被取消了，任何学术意义上的或者具有专业意义的社会学调查都烟消云散了。但是，普通社会调查仍然存在，而且在“大兴调查研究之风”的政治口号之下被捧到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吓人高度。这个口号甚至在全民中被普及，成为那个时代的日常语言。^[2]

在这种历史环境中，两种对学术研究非常有害的思维定式就流传下来。一种是“无论什么人都可以做调查”，另一种是“无论怎么做都是调查”。甚至在社会学恢复了20多年之后，其他专业的多数人仍然认为“只要调查社会就是社会调查”，不会想到也听不懂“社会学调查”这样的“奇谈怪论”。

这种情况当然有其深刻的政治内涵与意义，关于这一点本书不予讨论。但是这段历史告诉我们：社会学调查与普通社会调查确实非常不一样。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并不是我们在书斋里冥思苦想出来的，甚至也不是中国学术发展所带来的，而是我们的一个历史文化遗产。正是从这个意义来说，我们提出“社会学调查”这样一个概念，不仅是一个中国特有的、纯粹本土的问题，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正本清源的意义。(www.xing528.com)

进一步来说，为什么在取消了社会学之后，普通社会调查还能够大行其道？如果暂且不考虑其政治含义，这其实就是一个“社会学有没有用”的根本问题。换句话说，如果人人都可以做社会调查，那么还要社会学家干什么？

可惜，在目前的国内文献中，作者们基本上都是把“社会学有用”这一点作为“公理”来看待的。结果，许多社会学的教科书都想当然地把所有类型的普通社会调查统统归在社会学的名下，似乎它们是同质的，只有形式之分。

还有的社会学家则仅仅从技术的层面上来论证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因此他们只专注于问卷设计的技巧方面，似乎一切调查都只有操作质量的高低之分，似乎只要社会学家去操作，那么这个调查自然就变成“学术”的了。

上述两种普遍存在的意识都忽视了这样一个现实：恰恰是由于我们没有很好地论述清楚社会学调查与普通社会调查之间的区别，以及这种区别的学术意义之所在，因此，直到现在各行各业的人还在各行其是地进行着各式各样的“社会调查”，他们并不认为自己需要社会学的知识，更不用说社会学方法论方面的学术修养了，他们甚至根本就不认同“社会学有用”这个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