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俄罗斯立国之势（1891年）
欧罗巴诸国之畏俄罗斯，其事固灼然显著矣。夫诸国所以尤畏之者，知其虽败而不困也。昔者瑞典国王查理，材武过人，战无不捷。尝伐败俄兵，取波兰，进捣俄都，骤迷失道，为俄所乘，全军熸焉。身困壤蹙，复割芬兰以讲，瑞典至今削弱不振。法王拿破仑矜其雄略，尝驱六十万锐师，逴万里，覆俄墨斯科都城。俄人敛兵不战，遮遏险要，乘风纵火，别遣奇军出间道以辂之。拿破仑狼狈退师，粮尽天寒，士卒饥冻，中途崩溃，死亡略尽。未几而俄皇率诸国之兵，径造巴黎城下矣。英、法两国助土攻俄之役，俄之炮台、兵舰，被毁实多，于是立约定盟，禁俄之水师，不得驶入黑海。未及数年，俄人遽寒黑海之盟，英、法且熟视而不能禁矣。
夫两雄相扼，莫急于挫其锋，乃挫之而俄不加损，设复为俄所挫，将若之何？莫难于破其都，乃破之而俄且益劲，设再为俄所破，将若之何？是故六国抑秦于函谷，而终无如秦何，则六国之并于秦也可决矣。项羽摧汉于彭城，而终无如汉何，则项羽之灭于汉也可卜矣。石虎侵逼慕容氏，而终不能取燕，则燕将反取赵地。慕容垂击败拓跋氏，而终不能倾魏，则魏将反倾燕国。此皆必至之事，固然之理，无待蓍蔡者也。何则？俄之为国，地广人稀，冰雪坚冱，粮无可因，城无可据，得其地不能守，得其人不能用。故诸国不窥俄则已，窥之未有不败者。而俄则因利乘便，恢拓疆土，方无虚日。此欧洲诸国所以栗栗危惧也。《兵法》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惟俄有之，非俄之君相所能自为，乃其形势然也。或曰：“俄之凶党，蕴其瘭毒，朋谋揖志，冀革旧政。俄皇权力虽重，日夜虑炸药飞弹之祸，可谓至危。俄民亦以所享权利，不能与英、法、德诸国齐民齿，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尚何能日加强盛哉？”答之曰，余所论者国势也，非国政也。俄之国政，寖久亦必改变，与英、法、德诸国相同。昔者田氏代齐，因其霸国余烈，往往能与秦、楚争雄。西魏创府兵及租庸调法，历周及隋，至唐太宗始收其大效。凡至强之国，其基定于数百年前，非必一姓之所为。则余所能衡量者，亦俄之国势而已矣，遑计其他哉。(www.xing528.com)
（选自《庸庵海外文编》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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