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经济学界探讨金融危机的成因与动力，存在制度问题待深入分析

金融危机爆发后，西方经济学界大多采用现代主流宏观分析，从金融创新、政府监管、货币政策和道德风险等方面探讨其成因，进行了一些有意义的讨论和总结。这些讨论的意义在于，在西方主流经济学范围内主要从技术层面考察了危机发生的诱因与动力。西方主流经济学把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当做是一种自然、自发和最优的经济组织形式，因此否认资本主义发生全面危机的可能性，通常把危机产生的原因归结为政策和行为的偶然失误。从这样的观点出发，许多主流经济学者自然会对资本主义尽快摆脱危机的前景持乐观态度，他们认为，周期性的经济波动是经济的正常状态，不可能改变资本主义经济增长的趋势，危机过后经济仍将恢复正常的增长和繁荣。当然，就主流宏观经济学的分析范式而言，内部依然存在较大的分歧和争论。代表性的观点主要有：

第一，房地产泡沫说。曾经准确预测过互联网泡沫的罗伯特·希勒揭示了金融市场非理性的一面，并成功预见了金融危机的爆发。他认为，“非理性繁荣正在造成近期股市和房地产市场价格水平的提升”，“作为市场繁荣的推动者，新闻媒体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174]。他提出了诱发非理性繁荣的12 种因素，比如资本主义的发展、对商业成功的日益强调、信息技术革命、生育高峰结构等^[175]。对于美国的次贷危机，他指出，从根本上说，它是2006 年美国房地产市场投机泡沫破灭的祸水蔓延至其他国家的产物。房地产泡沫之所以急剧膨胀，是因为整个社会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投机性泡沫^[176]。

第二，金融脆弱性说。美国经济学家海曼·明斯基运用“金融不稳定假说”对金融危机做出过富有解释力的分析，但在2008 年危机之前始终未能进入主流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的视野。这次危机爆发以来，其思想逐渐为越来越多的人所接受，以致人们把资产价格崩溃为特征的金融危机爆发称为“明斯基时刻”（Minsky Moment）。Kaboub Fernandez & Todorova认为，这次危机是“明斯基时刻”的来临，不平等是引发危机的主要结构性原因^[177]。Wolf 对金融脆弱性与金融危机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认为与其他多数危机一样，这次危机是存在内在缺陷的金融体系的产物^[178]。不过Kregel认为美国金融危机并不是传统内生性的“明斯基过程”（即安全边界变窄导致脆弱性）的结果^[179]。美国左翼经济学家弗雷德·莫里斯（Fred Moseley）甚至提出，“分析资本主义金融体制的最好理论家是明斯基，并不是马克思。当前的危机更多是海曼·明斯基的危机，而不是马克思的危机。我并不是说，我应该抛弃马克思，而是用明斯基来补充马克思，特别是对于现代资本主义的金融制度分析”^[180]。

第三，金融创新过度说。明斯基强调，金融创新是一把“双刃剑”，过度的金融创新导致信用非理性扩张，使得整个金融体系可能演变成一场溃逃^[181]。克鲁格曼提出，金融创新过度引发了金融危机，政府应该加强对房地产信贷市场的监管^[182]。肯尼思·E·斯科特认为，复杂的金融产品进一步切割成不同的资产组合，使得风险更加复杂化，意味着此类证券无法被有效地计价或出售，终使其成为有毒证券。对此问题，纵然也许有明显的解决之道，但实践上仍有其困难^[183]。过度甚至泛滥的金融创新显然在这次美国次贷危机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第四，政府监管失败说。Henderson 认为，美国金融危机并非源于人性的贪婪和监管的放松，而主要是源于政府监管的失败^[184]。但是Calomiris认为，次贷危机与政府监管之间没有必然联系，而主要与美国法律和银行的独特性有关^[185]。斯科特也提出，问题的核心根本不是有无规范来据以执行或管制，真正的问题在于，根本没有人有能力对于不可预期的经济变化作出准备预测及判断。此处毋宁是采一个较中立的立场，因为即便是透过经济上的知识或经济理论，同样亦无法准确地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186]。(www.xing528.com)

第五，道德风险说。凯文·多德认为，道德风险在引发金融危机的一系列事件中扮演着关键作用。首先，在存在存款保险的情况下，竞争压力最终迫使“好”银行也会效仿“坏”银行行事。因此，存款保险的引入会扰乱竞争过程，使谨慎的银行失去了竞争力。其次，当公司陷入困境时，高管们总会把公司陷入困境的原因归咎于糟糕的运气，认为他们毫无责任，在很多情况下，公司高管们并不羞于政府的慷慨救助^[187]。

第六，货币政策失误说。约翰·泰勒认为，美国金融危机源于货币政策失误，后者不仅延长了金融危机，而且还使金融危机加剧恶化^[188]。斯科特提出，从政府政策与法令执行面来看，金融危机的起源其实是始于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而此等宽松的货币政策，自从经济从网络泡沫风暴中复苏后，一直持续了数年之久，造成房地产景气大好。此外，政府所推动的低利率房贷政策，亦使得多数的租房人群，转而成为购房人群，即便某些购房者经济能力根本不足以支应房贷。这或许正是造成一连串金融危机的最主要成因^[189]。

从上可知，现有西方主流经济学大多是从技术层面而非制度层面探讨金融危机的成因。这些观点虽然在技术分析上有一定的道理，但总是强调表面性原因，缺乏必要的制度剖析和体制探究。对于金融资本的主导地位、西方货币的国际霸权、次贷危机背后的收入分配、金融危机背后的生产关系、经济危机背后的社会矛盾等制度问题，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分析还不够深刻、全面和彻底。相形之下，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危机理论仍然具有深刻的洞察力和批判力，对当前危机的剖析既有理论深度，也有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