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及其产业化发展

数字经济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是第三次全球化浪潮的基本形式。如果按照经济形态来理解，第一次全球化浪潮是殖民经济，第二次全球化浪潮是资本经济的话，那么第三次全球化浪潮就是数字经济。

关于数字经济，目前有多个版本的定义。中国的赛迪智库发布的《2019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指数白皮书》是这样定义的：“数字经济是以数据资源为重要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为主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融合应用、全要素数字化转型为重要推动力，促进公平与效率更加统一的新经济形态。”百度百科的定义是：“数字经济也是一个信息和商务活动都数字化的全新的社会政治和经济系统。”

很显然，这两个关于数字经济的定义存在很大差异。我个人认为，数字经济作为一种全新的经济形态，在短时期内高速发展并带来很大的变化，改变着全球原有的产业链和价值链、供应链的关系。随着5G时代的开始，目前要有一个全新的、准确的定义还需要一定时间，因为很多经济行为和经济现象还没有开始。我在给一个全球性的数字经济共同体进行顶层设计的时候，也对数字经济概念进行了一次定义。我的定义是：“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知识和信息作为核心生产要素，以现代互联网作为载体，通过数字技术与经济深入而广泛的融合，改变社会经济发展方式，提高经济社会发展质量的经济形态。”最近我的朋友——清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崔保国先生和我一样，在疫情期间系统研究了数字经济，他也是研究分析了数字经济之后，将数字经济上升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并提出：数字经济是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又一个经济形态。

作为一个“50后”，我曾经产生过焦虑。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改革历史，在我几十年的工作经历中，基本掌握了第二次全球化浪潮带来的关于市场经济、企业和资本金融的很多经验与知识，尤其难得的是我在德隆的经历，让我对资本经济时代中全球化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的关系以及金融在全球化进程中的作用、地位、价值都有了全面的了解。作为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士，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领域的优秀专家。尤其是德隆集团，这是活跃于20世纪90年代以及在21世纪初最活跃的中国民营企业。德隆集团借鉴美国创立的以资本为核心、以金融为杠杆的策略，通过行业分析和研究，对行业进行战略投资，通过战略并购、产业整合实现资本控制下的行业垄断，通过战略管理提升价值和盈利能力，由此创造资本市值的提升，从而使利益最大化。这是第二次全球化浪潮时期风靡全球的资本控制全球化模式。在全球范围内，把这个模式演绎到极致的是美国的通用电气公司（GE），通用电气公司前CEO杰克·韦尔奇（Jack Welch）也被称为世界CEO。德隆集团所创建的战略投资系统就是来自麦肯锡、科尔尼、罗兰·贝格这些世界级管理咨询机构带来的中国成果。

但是，面对从20世纪80年代传到中国来的台式电脑，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的互联网，再到互联网新媒体、电子商务、新零售等产业形态，习惯于传统产业思维的专业人士找不到互联网的感觉，互联网和资本的关系成为这个时代与传统产业没有多少关联的另一大产业形态。早期的王志东、张朝阳、丁磊、柳传志，后期的马云、马化腾、李彦宏、雷军、王兴等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我以为我们真的成为被淘汰的一代。就像“90后”的互联网精英一样，他们认为“80后”从事的互联网行业已经是古典互联网行业。从最早的互联网网站到门户网，再到新媒体，互联网主要是经济活动的工具，冲击的产业也主要是传播媒体。到社交网络时代，微信开始改变社会交往，社群经济诞生，这个阶段产生了微商经营模式，社群经营还是一种难以变现的模式。

电子商务推动的新零售开始冲击传统的商业零售模式，冲击物流模式，新零售进入人工智能早期阶段。全球数字经济还是美国作为霸主，遥遥领先。原因还是因为数字经济从硬件到软件，从生产到应用都是从美国开始的，美国的硅谷成为数字经济的发祥地。我们通过一些数据可以看到目前全球数字经济的一些基本状况。

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全球数字经济新图景（2019年）——加速腾飞　重塑增长》，全球数字经济已经在国民经济中占据核心地位。2018年，世界主要发达国家和大型发展中国家数字经济规模已经超过30.2万亿美元，占GDP的比重达40.3%。全球数字经济高速增长，成为应对第二次全球化浪潮时期经济体系内经济下行的关键，全年有38个国家的数字经济增长快于GDP增长。在全球数字经济结构优化过程中，传统产业数字化转型成为主导，在发达国家，传统产业数字化比重占数字经济的比重超过50%。提出工业4.0战略计划的德国，产业数字化占数字经济的比重达到90%。美国、英国、加拿大等12个国家产业数字化占数字化的比重也超过80%。从总体规模来看，2018年，美国数字经济产业化规模继续领先全球，为1.5万亿美元；中国、日本、德国、韩国、英国、法国、印度的数字经济产业化规模也都超过1000亿美元。中国数字经济产业化规模为9689亿美元，排名世界第二。在产业数字化规模方面，美国也是全球的领头羊，其在2018年的总规模为108172亿美元；中国排名第二，为37600亿美元。

总的来看，发达国家数字经济的发展依然领先于发展中国家，在人类发展指数评估的47个国家中，挪威、瑞士、澳大利亚、爱尔兰、德国、瑞典、新加坡、荷兰、丹麦、加拿大、美国、英国、芬兰、新西兰、比利时、日本、奥地利、卢森堡、韩国、法国等20个国家被列为发达国家。这20个发达国家的数字经济规模达到22.5万亿美元，而另外27个国家的数字经济规模仅为7.7万亿美元。发达国家的数字经济规模是发展中国家的2.9倍。发达国家的数字经济占GDP的比重已达50%以上，而发展中国家数字经济的GDP占比仅为25.7%。但是从数字经济发展增速来看，2018年发展中国家的数字经济增速达到12.9%，而发达国家的数字经济增速只有8.0%。

如果说在5G时代以前，数字经济在全球的发展依然延续着强者恒强的规律，那么5G时代之后，中国有可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实现数字经济全球化的一次华丽转身和一次强大超越。

我之所以认为5G可以成为中国在完成第二次全球化浪潮和第三次全球化浪潮的交替之后，通过数字经济掀起第三次全球化浪潮的转折点，主要基于以下几个原因：

第一，中国的华为公司是全球5G独立组网的标准提供者之一。

中国作为5G标准提供者之一，成为5G时代最多的专利拥有者，共有1970项专利，占5G专利总数的17%。作为5G标准提供者，中国的公司已经从2G时代的零参与，发展到3G、4G时代的追随者，再到全球5G规则的制定者之一。华为可以成为中国5G的发动机，也成为中国数字经济新一轮发展的发动机。(www.xing528.com)

第二，5G和4G以前的通信信息行业有本质区别。

5G网络和之前的网络相比具有高速率、低延时、多连接、多应用的功能。5G将承载10亿个场所、50亿个人、500亿个物体的连接，可以把数字世界连接到每个人、每个家庭和每个组织。5G可以给用户带来极致的体验，会让更多的人参与其中。5G带来与世界零距离的用户体验，人与人的视觉感知时间为100毫秒左右，相当于十分之一秒，而5G技术的低延时可以远远低于百毫秒，使得世界任意两端之间的感知距离为零。端到端的网络切片技术将实现5G技术的全行业数字化转型和应用，有利于全云化、数字化、数字转型，有利于人工智能的全面发展。因此，5G被称为“万物连接的原生平台，是构建智能世界的基石”。

第三，中国是世界最大的数字经济生产制造大国。

根据统计，在ICT（信息与通信技术）服务业方面，最领先的国家还是美国，其产业规模为1.3万亿美元；中国第二，为4243亿美元。但是在全球ICT制造领域，中国ICT制造规模为全球第一，为5446亿美元；美国仅为2155亿美元。这个全球最大的制造能力为5G时代数字经济的全面应用打下了很好的物理基础。

第四，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制造大国。

中国拥有全球最大的制造基地、最大的供应链体系。虽然在价值链体系中，中国还处在中下游水平，但是，数字经济将有机会使中国的价值链获得全面提升。同时，在万物互联时代，中国的所有制造业实现数字化转型和产业互联网高速发展之后，中国将大大缩小和美国数字经济的差距，甚至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数字经济强国。

第五，数字技术从量的积累到质的变化。

有专业人士在和我讨论数字经济的时候，认为4G和5G没有本质区别，5G怎么就变成了数字经济时代的分水岭呢？

我认为，这个问题的核心不在于5G比4G强多少，而在于20多年来数字技术的综合积累。早期的互联网，从窄带到宽带，完成了技术接入之后，装上服务器，搞一堆系统集成设备就可以建一个网站，多购置一些服务器，增强服务器的功能，就可以创建门户网站。但是云计算出现了，大数据技术出现了，算力增强、算法丰富之后，人工智能出现了，互联网基础设施完善了，各种应用场景丰富了，各种感应技术、感知技术、数字分析技术提高了。到了5G时代，数字技术的综合应用能力将大大增强，数字技术对经济的影响和渗透能力更加强大，资本经济时代的产品、技术、质量、品牌、企业组织、产业组织进一步发展，而正好中国已经拥有全球最庞大的产业体系。当这些产业体系和5G时代的数字技术深度融合之后，必将快速创造出巨大的、全球化的数字经济形态，从而影响全球。

5G时代开始，第二次全球化浪潮和第三次全球化浪潮开始激荡，开始颠覆，开始融合，开始转化。我看到了新生的春天。5G诞生之后，数字经济时代的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区块链本身能够带来巨大的数字产业，数字经济下沉的产业化、产业经济的数字化转型都需要数字与产业的全面打通。在这个领域我看到了全新的历史性机遇。我认为，4G与5G是数字经济的分水岭。4G时代以前数字经济产生并逐渐发展到初级阶段。数字经济走过了门户网站、社交平台、互联网媒体、电子游戏阶段，发展到信息与通信技术阶段，进入消费互联网、产品互联网、服务互联网时代。5G的诞生，意味着数字经济发展到了高级阶段，数字技术将通过万物互联，全面、广泛、深入地与产品、技术、品牌、生产、制造、加工、科研、企业、产业进行融合，这种融合加上全球化的功能，形成了强大的数字经济形态，为人类社会和人类文明揭开了一个全新的历史篇章。以前所有的互联网企业形态、产业形态，包括美国的亚马逊、微软，中国的阿里巴巴、百度、腾讯、京东、美团、字节跳动等，都属于数字经济在初级阶段的企业形态。

按照大家公认的理解，我认为数字经济同样会催生两大产业体系，即数字产业和数字金融。数字产业主要是指数字技术和产业的结合，数字金融主要是数字货币和数字资产、数字资本的融通。数字经济也会有三种表现形式，第一种是数字技术自身的一个独立的产业门类，这个门类就叫数字技术产业。第二种就是数字经济产业的互联网技术、物联网技术、大数据技术、云计算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区块链技术，这些技术会对今天的整个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生态、军事甚至每一个领域带来影响和改变，就是人们总结的“4G改变生活，5G改变社会”。这些技术手段会渗透到经济、产业、企业、技术、产品等每一个细节，通过下沉，构成对现有所有经济生活和经济秩序的改变，由此产生以数字经济为核心的产业生态。第三种就是传统产业的数字化转型。由于数字时代的时空感知、链接、数据和计算技术的发展与应用被不断压缩和虚拟化，使得数字经济从一开始就处在全球范围的零距离时代。5G的基础设施是全球化的，基站标准是全球化的，数据来源是全球化的，万物互联的所有终端之间的连接也是全球化的，物联网所连接的人与物也是全球化的，人工智能接受的数据和反馈出来的数据驱动也是全球化的，这必然导致构成数字经济的全要素一开始就是全球化的全要素。对应下来，数字经济、数字产业、产业数字化这三个方面同时起步于全球化的起点。数字金融也包括数字货币、数字银行。中国已经开始进行主权数字货币的区域化实验。数字经济发展过程中，数字已经作为经济要素与土地、劳动力、资本、知识产权、货币一样参与经济活动，参与分配。数字货币的发行、结算、存贷、流通、交易会在经济活动中出现得越来越频繁；数字资产的形成、计价、交易、运营、分配以及数字资产与资本之间的转换也会迅速出现。数字银行、数字投资银行也将会成为数字货币、资产、资本的配置服务机构。同样，数字经济时代也将会出现相应的企业形态、企业组织、产业形态、产业组织等非常丰富的新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