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博彩业：制度性和结构性的新矛盾和新问题

这种观点认为，博彩赌收连续下跌不可忽视的主因和导因均在澳门自身内部，是澳门博彩业内部结构矛盾积蓄所致。笔者赞同这一观点。澳门自赌权开放以来，博彩业井喷式的发展，大大促进了经济高速增长，在积聚巨额财富，创造就业机会的同时，其实也在积聚着一系列制度性和结构性的新矛盾和新问题。有学者指出：“最值得警醒的是，2014年博彩业的下跌，表象上看是受外围因素影响，本质上则是多年隐患的初显和爆发，是本澳经济发展模式的硬伤所致，验证了‘单靠博彩业来维持高速增长的隐患和不可持续性’的论断，标志着过去10多年来单纯依靠博彩业创造的经济飙升已到了盘整时刻，对‘唯赌收论’的片面经济发展模式也到了必须反思和检讨的时候。”^[7]不难看出，澳门畸形的经济结构，即由博彩业“一家独大”演变成“一业独大”，虽然从形式上实现了变革，引入竞争机制，促进经济繁荣，但本质上却没有多少变化，澳门遍地博彩开花，本澳多元经济结构调整的战略，非但没有得到有效的加强，反倒削弱了不少。这种典型的单一经济结构，其抗御风险的能力极差，一有风吹草动，就极易出问题。

就拿这次博彩业赌收连续下跌的原因来说，有学者认为，“原因有多种，但从时间点上看，最早的、最直接的导因是黄山跑路，随后的原因是银联卡刷卡的规范和对内地居民持大陆护照到澳门的限制及其他一些因素”^[8]。

黄山是何许人也？他是澳门一家赌场贵宾厅的代表，其手下有100多人为他工作。在澳门参与贵宾厅经营的4年里，黄山吸引大量投资入股赌厅，由于投资的高回报率，吸引了高达80亿—100亿港元的投资。2014年4月中旬，黄山给手下发放奖金之后便解散了他的公司，然后就消失了。5月初媒体报道其消失的消息，引起对贵宾厅投资的投资者的恐慌，于是引爆澳门贵宾厅的危机。该学者强调“黄山消失对澳门贵宾厅业务的影响不亚于2008年雷曼兄弟破产对美国金融市场影响”。

黄山卷款潜逃，不仅立即使投资者近100亿的投资化为乌有，更重要的是破坏了投资者对博彩中介的信任。澳门博彩中介人制度和贵宾厅形式的经营理念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在澳门，投资者对贵宾厅投资，贵宾厅并没有任何财产做抵押，唯一的保证是同投资者之间的信任关系。黄山一跑令这种信任关系顷刻崩塌，于是投资者纷纷收回贵宾厅的投资。缺乏实力的中小贵宾厅经营被迫关闭。贵宾厅业务收入在澳门博彩业总收入中所占比例接近7成。因此，贵宾厅业务的起落将对澳门整个博彩业的收入起着决定性作用。

黄山跑路也揭示政府在赌业监管环节上存在重大缺陷，令黄山参与澳门贵宾厅的运作长达4年，在没有提供任何担保的情况下吸引巨额投资，却又能计划周详地从容卷款潜逃。必须强调指出，由于黄山跑路所引发的信任危机不是短时间内就可恢复，加上市场也需要时间来采取新的各种规范措施，澳门博彩收入难以回升的现状，在相当长时间里会是一种“新常态”。(www.xing528.com)

博彩经济学权威人士王五一教授更直截了当地说：“‘六连掉’的原因应当很清楚，它不是外生的客源（笔者注：这是指内地反腐，贪官有惧，豪客减少）因素造成的，而是体制性的因素，是贵宾厅体系这种‘采矿方式’造成的。它是一种制度衰老。”^[9]接着王教授解释说，关于赌场与赌客的关系，比喻说赌客（客源）是赌业的矿藏，赌场就是采矿的机器。博彩业要做得好，需要两个条件，即富矿加上好机器。“赌权开放”招来了优良的采矿机器，“自由行”送来了丰富的优质矿藏，两条都占了，因此澳门博彩业才有了10多年的井喷式大发展。

但是，单有这两个条件其实还不够，还应把第三要素——采矿方式也考虑进来，包括矿山的管理技术，经营体制等制度性因素、软件因素。既然赌收下滑的问题出在贵宾厅业务环节，我们就应该认真思考一下贵宾厅本身的经营制度问题，看看是不是它的“采矿方式”真的问题如此严重？

王教授明确指出，关于贵宾体系衰老的根源，初步诊断是“排异性”，即“基本独家独营制而设计出来的贵宾厅承包制，移植到新的竞争性制度机体内后，发生了制度‘排异性’”。具体地说，“澳门博彩业的垄断独营体制决定了贵宾厅业务的健康生存和发展。垄断创造健康。在常规经济学里，‘垄断’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不健康，‘竞争’才是健康，而在独特的贵宾厅赌业中，这个常规原理颠倒了过来。后10年的竞争，则为澳门的贵宾赌业带来了严重的病态”^[10]。（读者如果有兴趣深入研究这个制度性问题，可以去读读王教授的文章——《衰老的贵宾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