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塔米的政治理念与宗教民主制思想探析

霍加特伊斯兰赛义德·穆罕默德·哈塔米出身于伊朗中部亚兹德省小城阿尔达坎的宗教学者家庭，其父阿亚图拉鲁霍拉·哈塔米曾经被霍梅尼指定为亚兹德省的聚礼领导人。阿尔达坎是伊朗古城，建城历史超过1500年，位于沙漠绿洲的古丝绸之路沿线，西北距德黑兰约480公里。哈塔米早年就读于库姆的宗教学校，曾经执教于伊斯法罕大学，讲授哲学和神学。1978年，哈塔米前往德国接替阿亚图拉贝赫什提出任欧洲最古老的伊朗什叶派学术基地汉堡伊斯兰文化中心主任，此间，哈塔米加入反对巴列维国王的阵营。1979年，哈塔米当选伊斯兰共和国第一届议会议员。1981年，哈塔米受霍梅尼的指派，负责主编报纸《世界报》，不久后辞职。两伊战争期间，哈塔米负责战时宣传。1982—1986年以及1989—1992年，哈塔米出任文化与伊斯兰指导部部长。任职期间，哈塔米放松新闻审查和出版限制，尝试文化开放和思想包容，鼓励媒体自由和大量引进西方出版物，被视作伊朗文化和知识分子的黄金时代。1992年，迫于保守派主导的议会的压力，哈塔米辞去文化与伊斯兰指导部部长职务，随后被总统拉夫桑贾尼任命为国家图书馆长，一度退出政坛。1992—1994年，哈塔米潜心著书立说，讨论波斯传统宗教哲学和西方现代政治哲学，呼吁穆斯林摒弃教条和狂热，倡导理性思考，根据时代的变化灵活解读伊斯兰教法。

青年时代的哈塔米

哈塔米认为，波斯思想家阿布·纳斯尔·法拉比(870—950)首创伊斯兰政治哲学，致力于协调古典政治哲学与伊斯兰教，然而其后乏人，直至西方政治哲学渗入波斯。哈塔米认为，伊本·赫勒敦(1332—1406)是传统伊斯兰世界最后的伟大思想家，其后几个世纪，统治者出于政治目的，封杀思想，操纵信仰，使宗教成为压迫的工具，而由此产生的结果是乌莱玛无意关注民生、政治发展、社会进步、公正平等和自由民主。哈塔米认为，乌莱玛作为信仰的引领者，不应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民众，不应以自己的意愿作为民众的意愿。哈塔米认为，传统的伊斯兰文化已经无法适应现代文明的需要，应当重新解读《古兰经》和《圣训》，乌莱玛应当走出旧的信仰框架，正视而不是回避现代文明特别是西方现代文明，接受新的思想，应对新的社会环境，寻找新的答案。“我们的认同感植根于过去的时代，然而这并非意味着我们将要回到过去的时代。”“我们不能停留在过去的时代中……我们需要着眼未来。”

哈塔米认为，宗教应当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宗教与理性具有一致性，而理性的核心在于批判的思想。与此同时，哈塔米认为，现代与传统并非相互排斥，而世俗与宗教亦非存在根本的对立。他认为，所有现代文明必须建立在自由民主制的基础之上，伊斯兰教与自由民主制具有一致性和相容性，建立在民众主权基础上的伊斯兰政府有助于满足民众的物质需求和精神需求。国家和民众必须遵守法律的准则，公民的尊严和权利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他还认为，宗教与自由具有兼容性，反对政府限制个人自由，强调政府从属于人民而不是人民的主宰者，主张限制威权、倡导法治和宪政框架下的政治实践，倡导社会自由、政治宽容、社会公正、保障女权和实现法治。哈塔米反对宗教义务的强迫，认为开放和宽容的伊斯兰共和国将会受到民众的广泛支持和拥护，强调政府是人民的仆人而不是人民的主宰者。(www.xing528.com)

世纪之交伊朗政治进程之过渡性的特定环境以及新旧政治力量的此消彼长，决定了哈塔米政治思想和政治实践的矛盾性抑或二元性，即在延续神权体制的基本框架下推动政治改革和民主化进程，是为所谓自下而上的“宗教民主制”抑或“伊斯兰民主制”。哈塔米倡导“宗教民主制”，指出伊斯兰教包含的协商、公议、平等、忠诚诸多理念与现代文明包含的政治参与、法治的原则具有一致性。

哈塔米认为，无论是宗教还是社会，都需要民主制，独裁专制是近代来伊朗历史的最落后的特征之一，选举政治的局限和民选权力的弱势是伊斯兰共和国的瑕疵，导致国家与社会的脱节和对立，国家垄断权力和资源意味着凌辱人民和阻碍社会进步，而完善选举政治和强化民选机构的权力是伊朗发展的首要任务，促使公民社会走向成熟则是沟通国家与社会直至推动民主化进程的必由之路。“国家权威不应来自强制和独裁，而是应当来自法治和民众政治参与”。

哈塔米认为，自由民主制尽管不无缺憾，但它依然是西方最伟大的成就，其基本原则适用于所有现代国家。哈塔米强调，源于西方的民主制，既不应简单模仿照搬，也不应盲目抵制排斥，而成熟的公民社会是民主制的首要催化剂。哈塔米并非思想西化的乌莱玛，只是承认西方的经济发展和多元化成就，同时立足于伊斯兰教的传统价值观，抨击西方极端物欲主义情绪而缺乏精神内涵。哈塔米区分西方文明与西方国家的政策，强调西方文明之自由理念的进步性和普世性，指出西方文明已经抛弃了威权的统治理念，民众从压迫的枷锁下获得解放。哈塔米强调文化、历史和宗教之本土化的重要性，反对简单模仿照搬和全盘西化的现代化道路，同时反对盲目抵制排斥和全盘否定西方文明的现代化模式。不同文明之间应当对话而不应当对抗，真正的伊斯兰教与西方世界倡导的包括自由、民主和人权在内的政治原则并不存在根本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