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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豫考虑的策略:抖搂高庆裔企图南奔的消息

时间:2023-07-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直到次日上午,刘豫才将刘麟、罗诱召入内殿。其实,在刘豫心底还有一种考虑,那就是将高庆裔企图南奔的事抖搂出去,以期得到完颜宗干、完颜宗磐等新实权派的认可。不然,完颜宗干、完颜宗磐就会永远将他和完颜宗翰绑在一起。五月初,完颜昌抵达会宁,首先进见太师完颜宗磐。当晚,宗磐来到宗干府。高庆裔企图携宗翰南逃,这消息实在太重大了。宗干质疑密信的真伪。宗干口中说着这话,心底却极不痛快。宗磐走后,宗干吩咐门人备辇。

刘豫考虑的策略:抖搂高庆裔企图南奔的消息

就在赵构为岳飞弃职大动肝火之时,刘豫也正陷于惊骇之中。

王伦一行的逃脱只给刘豫带来紧张,接下来沿边加强了巡检。刘豫思忖,即便宋使侥幸逃归江南,只要不再允许宋使踏入大齐境地,上国议和自是无从谈起。刘豫的惊骇来自高庆裔的一封密信,信上说浴佛节期间,他将携都元帅南来大齐。

密信是写给冯长宁的,他一收到密信就踉踉跄跄跑进宫求见刘豫。刘豫看过高庆裔的密信,顿时五内震骇,面如土色。现在他明白了,高庆裔要大齐在大名府一带暗暗增兵,原来是为了迎接都元帅逃奔。

良久,刘豫朝冯长宁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冯长宁来到内殿后一直跪在地上,刘豫命他退下,他一时不知所措。直到刘豫怒喝一声“退下”,他才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一溜小跑出了宫门。

赶走冯长宁,刘豫阴着脸在殿内踱步。高庆裔携都元帅南来大齐,证明都元帅在上国已无法容身。都元帅无法容身,证明太师、太傅已牢牢控制了朝局。接纳?还是不接纳?接纳,意味着与上国决裂;不接纳,意味着置都元帅于死地……刘豫整整一夜未眠。

直到次日上午,刘豫才将刘麟、罗诱召入内殿。两人听说高庆裔要携都元帅南来大齐,一下子变了神色。

刘豫问道:“朕昨日思索了一夜,今日想听听二位的意见。都元帅南来,是接纳为好?还是不接纳为好?”

刘麟仍沉浸在震惊之中,嗫嚅道:“儿臣以为……以为……不接纳为好。”

“是何道理?”

刘麟脸白如纸回道:“儿臣以为……都元帅南奔我大齐,即为上国叛臣。上国必定兴师问罪。大齐兵微将寡,怎能支应?”

刘豫却道:“麟儿想过没有,有了都元帅,燕山以南将一呼百应,上国即便想兴师讨伐,也须三思而行。”

可刘麟又道:“都元帅……虽然经营西京多年,人脉广阔。可如今……都元帅仓促南下,散落在各地的旧部一时难以聚合。而挞懒和兀术拥兵十万,前锋就在祁州,一旦有变,恐……恐难于应对。”

想了想,刘豫点头赞同:“麟儿忧虑得极是,祁州近在咫尺,上国的骑兵眨眼之间就可以抵达开封城下。”

“还有,都元帅从会宁南下,路途遥远,能不能于重重关卡中抵达开封也未可知。倘若半途被截,这如何是好?”

于是,刘豫转向罗诱问:“罗卿是智谋之士,见识不凡,都元帅南来,我大齐国究竟该如何应对?”

罗诱回道:“臣亦赞同大总管之议,不接纳为好。”

“说说是何道理?”

“都元帅三世为将,战功赫赫,若留在上京,便能自保晚年无虞,可一旦南奔,既将祸水引入了大齐,也会祸及自身。”

罗诱一席话,说得刘豫、刘麟点头称是。

刘豫又问:“依罗卿所言,当如何措置?”

“迅速派一机警之人秘密赶往上京,当面向高总管说明原委,请止息南奔之念。”

闻言,刘麟立即摇头:“不行!此去会宁上万里,难保不走漏风声。若被上国知晓,反而加罪。”

罗诱劝道:“如若不向高总管说明原委,都元帅一旦启程南下,大齐国有累卵之危!”

“都元帅是猛虎不假,”刘豫在殿内缓缓踱步道,“大齐有了都元帅这只猛虎,莫说赵宋,就是上国也要惧惮几分。可是,朕的身边岂能安卧一只猛虎?”

刘麟、罗诱一时未明其意。

刘豫继续道:“虎不是狗。狗能看家,而虎不能。”

刘麟与罗诱明白了,皇上对都元帅心存疑惧。

刘豫重新坐下,脸色变得十分冷酷:“朕以为,为今之计是将高庆裔挟持都元帅南下大齐一事上报金廷。”

刘麟、罗诱一听,大张嘴巴。罗诱慌忙摇手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刘豫冷着脸问。

罗诱愣怔着,想说又不敢说。

“你以为朕太过薄情了是么?”

罗诱仰起脸,鼓足勇气道:“都元帅与高总管,毕竟是大齐的恩人!”

渐渐地,刘豫一双眼睛射出森冷的光芒。罗诱不说了,垂下眼帘。

刘麟在一旁道:“父皇,罗参议言之有理。”

“荒唐!都元帅与高庆裔已经是砧板上的肉了,难道还要朕陪葬不成?”刘豫干瘦的腮帮一阵抽搐,顿了顿又道,“事已至此,我大齐也要图存!”

其实,在刘豫心底还有一种考虑,那就是将高庆裔企图南奔的事抖搂出去,以期得到完颜宗干、完颜宗磐等新实权派的认可。不然,完颜宗干、完颜宗磐就会永远将他和完颜宗翰绑在一起。

“你们退下吧。”刘豫朝刘麟、罗诱猛一挥手。

二人磕头谢恩后,朝殿外走去。没走几步,罗诱突然返身奔到刘豫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忠信乃立国之本,倘若都元帅因陛下坐罪,会使天下人心寒!”

刘豫拍案道:“放肆!”

“倘若天下人心寒,陛下就会孤绝。陛下孤绝,大齐就会贫弱。大齐贫弱,上国就会抛却大齐……”

刘豫勃然大怒:“来人!”

几名宫廷卫士应声而入,刘麟紧跟着跪下求情:“父皇,看在罗参议呕心国事的分上,望宽恕失言之罪。”

好一会儿,刘豫朝罗诱一挥手道:“退下吧,朕不想再看见你了。”

罗诱谢恩后与刘麟一起退出万岁宫,自此闭门谢客,潜心佛学

屯扎在祁州的完颜昌在收到刘豫的告密信后大吃一惊,赶紧召来左监军完颜宗弼商议。

完颜宗弼看过密信骂道:“匹夫黏没喝自恃功高,背反朝廷,自当碎尸万段!兀术这就去御寨禀告郎主与太傅。”

完颜昌却将手一摇道:“你在祁州驻守,自家去上京禀报。如何铲除国贼,还须仔细计议。”

“计议个鸟!抓起来洼勃辣骇(棒击脑袋,女真人处死罪犯最常见的方式)不就完了?”完颜宗弼拍着胸脯,“别人惧怕他黏没喝,自家不怕。”

完颜昌正色道:“为国除害,何惧之有?只是黏没喝那厮官居太保,既要拿他,也要对国人有个说法。”

五月初,完颜昌抵达会宁,首先进见太师完颜宗磐。

“叔父进京来了?”见了完颜昌,宗磐十分高兴。

完颜昌虽然长宗磐一辈,年纪却大不了许多,回道:“大郎如今是太师,叫我挞懒就是了。”

宗磐笑道:“叔父手握十万雄兵,我这个太师要仰仗叔父。”

二人哈哈大笑。

闲聊一阵,完颜昌拿出刘豫的密信。宗磐看过,一拍大腿道:“好啊,自家们正要治黏没喝的罪,这罪名就送上门来了。”

完颜昌道:“谋大逆,十恶之首,依律当斩。”

宗磐站起身道:“自家这就去找斡本,明日上府拿人。”

当晚,宗磐来到宗干府。高庆裔企图携宗翰南逃,这消息实在太重大了。

“都元帅功高盖世,会南逃齐国,依附刘豫?”宗干质疑密信的真伪。

宗磐道:“此信是挞懒专程从燕京送回来的。”

“挞懒回来了?”宗干问。

“自家叫他回府安歇,明日觐见郎主和拜见太傅。”

“如此甚好。”宗干口中说着这话,心底却极不痛快。

宗磐走后,宗干吩咐门人备辇。

这是四月的天气了,会宁府已经有了很浓的春意。满街的水曲柳伸展着翠绿的新叶,丁香花也在开放,夜空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宗干来到宫门前,下车整理一下衣冠,叫禁卫入宫禀报。

不一会,一名内侍颠颠地跑出来道:“国师正在稽古殿讲读,皇上请太傅直接去稽古殿。”

稽古殿即书殿,刚刚落成未久。宗干去时,完颜亶和宇文虚中正在等候。行过礼,完颜亶赐座后问道:“太傅连夜进宫,有何要事?”

未等宗干回复,宇文虚中起身道:“陛下,太傅来了,下官告退。”

“国师少坐。待臣有事奏禀皇上后,恐怕还要与国师计议。”宗干说罢呈上刘豫的密信。

完颜亶看罢,拍案道:“高庆裔这厮该死!”

在宗干的示意下,一名内侍又将密信传给宇文虚中。待宇文虚中看过密信,宗干问道:“国师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高庆裔企图携宗翰南奔大齐,宇文虚中不由得惊喜交织,这预示着大金国将有一场腥风血雨。宇文虚中按捺住激动,静静地说道:“下官以为,明日朝会,皇上不妨当面质问高尚书,辨明真伪。”

完颜亶看着宗干问:“太傅以为如何?”

宗干摇头道:“刘豫言之凿凿,有这个必要么?”

宇文虚中明白了,宗干和宗磐不仅要把粘罕一伙困在会宁,还要寻机铲除。刘豫的告密信,来得正当其时。既然宗磐、宗干存心铲除粘罕,宇文虚中便没有了顾忌。

“按照情理,应属谋逆。”宇文虚中停住话头。他心底认为最好是用谋逆,如果用谋逆给粘罕定罪,对大金国震动更大。国人会想,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的都元帅怎么会背叛大金国呢?一定是新皇帝容不下勋旧。

没想到宗干却不同意:“谋逆虽为死罪,但黏没喝不能用此罪名。都元帅谋逆,世人会做何感想?”

宇文虚中见宗干一口否决,赶紧改口道:“太傅所虑得是,国人不明真相,自是非议纷纷,毕竟都元帅多有战功,且又身居高位。若奸人别有用心,说不定还会借机生事。”

完颜亶一直没有插话,现在才明白过来,伯父并不是要处分高庆裔,而是要置都元帅于死地。

“就凭刘豫的信就给黏没喝定罪,是否过于仓促?”终于,完颜亶说话了。

宗干忽然一笑,问:“皇上心软了?”

“不是……心软,”完颜亶轻声回答,“高庆裔主张叛逃,死有余辜。可黏没喝并未参与,更未成行,即便治罪,也非谋逆……”

“皇上!”宗干脸色一沉,严肃道,“你是大金郎主,惩治叛臣怎么能存妇人之心?”

完颜亶脸色一白,继而通红道:“太傅,黏没喝毕竟有大功于朝廷……”

宗干再一次打断完颜亶的话头:“叛国即是死罪,断不能心慈手软!”

宇文虚中在一旁劝谏:“皇上,太傅所言极是,您是大金郎主,一切以国事为重,不能心存怜惜。”

完颜亶不说了,他知道伯父心意已决。

宗干和缓了神情与口气,对宇文虚中道:“皇上年轻,历练一番就好了。”

接下来商议罪名。

宇文虚中道:“不用谋逆,即用贪赃。贪赃者,窃取国财民膏,人人得而诛之。”

宗干连连点头:“好,这个罪名好!”

“不过,”宇文虚中又道,“下官以为,贪赃罪只适宜高庆裔等人,对于太保,这个罪名也不适宜。”

“这是为何?”

宇文虚中又道:“太保位居三公,人臣之极,该有多大府宅、多少田产和妻妾才算贪赃?”

“国师言之有理,对黏没喝不能以贪赃治罪。”宗干想想也是。

宇文虚中又建议道:“臣以为,治罪都元帅应该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剪除党羽。”

“对,先将高庆裔、刘思、李兴麟等人抓起来治罪。”宗干兴奋地一拍大腿,“除去党羽,就如同虎去爪牙,没有了爪牙就是一只死虎。”

宇文虚中提醒道:“太傅只怕遗漏了一个人物。”

“国师是说谷神?”

宇文虚中一笑。

宗干摇一摇手道:“谷神暂缓一步。”

这回轮到宇文虚中迷惑不解了。

宇文虚中回到家里已交子时,他的家在北城。宇文虚中官居正三品太常卿,理应将家安在南城,但他却依旧居住在当年金廷为他分派的一座小院落里。说是院落,不过一圈栅栏,几间木板房子。

建炎二年五月间,赵构见王伦一行久无回音,又悬榜朝堂招募使臣。宇文虚中慨然应召,家人挽留道:“王伦未回,此去定然凶多吉少。”

宇文虚中朗声道:“王伦一街头恶少竟勇赴国难,我饱读诗书,跻身翰林,国家危急关头岂能畏缩不前?!”

这一来,便羁留在了北国。

宇文虚中回到家中时,孟七还在等他。孟七是宇文虚中的仆人,当年宇文虚中受命出使金廷,孟七坚决要求随行。孟七年近五旬,且又是驼背,但武功极高。过淮河,船家不怀好意,企图打劫,拎一把砍骨刀直奔船舱。船舱狭窄,只见孟七一个旱地拔葱,破舱而出,等船家回过神来,孟七已经操起了船头铁锚,船家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脑浆迸裂,坠入江里。

“老爷怎么这时才回来?”孟七接过宇文虚中脱下的麻布长袍,问道。

宇文虚中没有回答,而是道:“快,温一壶酒,去把高待制请来。”高待制即高士谈,表字季默。

孟七疑惑道:“老爷,都交子时了。”

“快去吧,莫要惊扰了邻人。”宇文虚中催促。

高士谈的住宅离宇文虚中的院子不远,不多会高士谈便披着麻袍匆匆赶来了,进门后一边跺脚一边嘟囔道:“都交子时了,还喝哪门子酒?”

高士谈比宇文虚中小三岁,生得胖胖墩墩一脸福相。大观三年,高士谈和宇文虚中同登进士第,后来两人又同在国史院任编修官。宣和三年,高士谈外放忻州任户曹参军。谁知五年后忻州城破,高士谈成了金兵南下伐宋的第一批俘虏。宇文虚中出使大同被宗翰拘留时,与拘禁了三年的高士谈相遇,两人同为沦落人,久久面对无语。天会六年,宇文虚中与高士谈双双送到御寨,吴乞买见二人文采粲然,于是解除拘禁,授予官职。

“季默兄少安毋躁,今晚请你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相告。”宇文虚中低声道。

“粘罕要死了?!”高士谈来了精神。

宇文虚中笑而不答。

孟七将温好的酒端出来。

“来,先喝酒。”宇文虚中从孟七手里接过酒盅,放在高士谈面前。

“老七也来一盅。”高士谈对孟七道。

“我去弄一点下酒菜。”孟七摇摇头,弓着腰去了伙房。

高士谈将面前酒盅推开,催促道:“先说喜事,说完喜事再喝。”

宇文虚中这才把刘豫的密信以及宗干、宗磐定下诛杀宗翰、高庆裔等人的计划讲述了一遍。

高士谈先是愕然,转而大喜:“好啊叔通兄,多亏你的计谋!”

宇文虚中笑着问:“这是喜事吧?”

“喜事,大喜事!”

“就为这,要喝一盅吧?”

“喝,当然要喝!”高士谈端起酒盅,正要一饮而尽,突然想起什么,“这杯酒还是先祭奠河东百万军民!”高士谈举着酒盅,面色凝重,声音低沉,“张知府、种经略、王总管以及所有河东殉难的大宋健儿,虏酋末日已至,你们若地下有灵,可以安息了!”张知府即隆德知府张确,种经略即秦风路经略使种师中,王总管即河东路马步军副总管王禀,靖康元年,三人均在完颜宗翰的攻击下力战殉国。

祭奠完毕,宇文虚中和高士谈这才举起酒盅。

“只可惜漏掉了谷神。”宇文虚中面带憾恨。

高士谈一撴酒盅,愤愤道:“谷神不除,终究是个祸害。”

完颜希尹的神力大金国上下尽知,使一把铁铲,重八十三斤,一旦铁铲舞动,百十个人近他不得。

高士谈问:“斡本为何不杀谷神?”

宇文虚中摇头道:“目前不知。”

“斡本这人不简单,藏锋不露,虑事深远。斡本暂时留着谷神的性命,必定是为日后布下的一颗棋子。”

饮了一会儿酒,宇文虚中忧心道:“不知王伦是否回到朝廷。”

送还太上皇夫妇梓宫最早是宇文虚中提议的。那天也是为完颜亶讲读经史,三更时分,讲学完毕,宇文虚中见宗干不在,遂道:“自古帝王,有道者无不以德治天下。陛下虽然年少,可宽和慈惠,睿哲温文,倘若泽被四海,自然有凤来仪。”

完颜亶点点头道:“国师所言极是。朕时常想,身为君王,应该德威两用。当年灭大辽,下两河,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四方平定,当思德治。”(www.xing528.com)

宇文虚中突然眼眶一热,滚出两串清泪。

完颜亶好奇地问:“国师为何忽然伤心?”

宇文虚中哽咽着道:“臣有一事,想恳请陛下恩准。”

完颜亶道:“国师请讲。”

宇文虚中撩起衣袍,擦干泪水,缓缓道:“臣是宋人。如今,臣的太上皇和皇太后驾崩五国城,梓宫不得南回,叶落不能归根。臣痛彻心扉。”

完颜亶思忖会儿,道:“国师是想,让昏德公(金人给赵佶的封号)夫妇南归故土?”

宇文虚中道:“皇上若是准许归还太上皇与皇太后梓宫,宋人将永远铭记皇上恩德。”

完颜亶点了点头:“我大金与宋交战十余年,应该化干戈为玉帛。国师的恳请,朕以为可行。”

自从跟完颜亶担任侍讲以来,宇文虚中从旁观察,完颜亶非常钦佩汉人的贤明君主,尤其对唐太宗李世民佩服得五体投地。宇文虚中觉得,完颜亶极有可能是大金国的一位好皇帝。

果然,数日后,完颜亶告诉宇文虚中,太师和太傅对送还昏德公夫妇尸骸均无异议。很快,金廷下达文书,责成主持燕山以南军政要务的完颜昌遣返拘押在涿州的宋使王伦回江南报丧。

能够返回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梓宫,宇文虚中和高士谈好不高兴。当天晚上,二人痛饮得烂醉如泥。

然而,让宇文虚中和高士谈感到意料的是,一连好些天朝会上风平浪静,没有诛杀高庆裔等人的半点迹象。宗翰自从留在御寨后很少上朝,偶尔参加朝会也极少说话,两三年下来人们已经习以为常。宇文虚中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哪里知道,宗干、宗磐是在等待机会。

这一天完颜希尹回了老家冷山寨。希尹在会宁南城置有府宅,平日里,希尹住在南城。但隔一段日子,希尹就要回冷山寨住上一段时间。冷山寨的府宅更大,姬妾更多。另外,冷山寨还有他六个儿子,由洪皓教学汉文。

希尹一走,宗干和宗磐就动手了。

这天朝会刚一开始,宗磐突然出班奏道:“陛下,原西京留守司推官魏从之状告尚书左丞高庆裔伙同转运使刘思贪赃军资一万贯。”

此言一出,众官屏息,朝堂一片死寂。

一名内侍从宗磐手中接过状词,呈给完颜亶。完颜亶看过状词,抬起眼睛,问道:“高庆裔,你可知罪?”

高庆裔一下子蒙了。他担任西京路总管,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俨然一位小皇帝,贪赃是免不了的。至于贪赃了多少,他心里没底。可按照大金国刑律,贪赃五十贯便是死罪。

“陛下,臣冤枉啊!”高庆裔跌跌撞撞奔出班列,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首。

完颜亶提高声音道:“是不是冤枉,有司自有明断。来人,将高庆裔下狱勘察案验。”

一群甲士拥上前,剥去高庆裔的头冠与官袍。高庆裔这才明白过来,宗磐治他的贪赃罪不过是个信号,目标是向都元帅开刀。想到这里,高庆裔心中的恐慌消失了,镇定下来高喊一声:“皇上,罪臣有话要说!”

甲士稍一迟疑,高庆裔站住了。

完颜亶抬了抬手道:“说吧。”

“皇上,今日太师降罪于臣,臣自知死罪难免。可是皇上,太师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完颜亶心中一沉,没有吱声。

“大金国的孛堇和忽鲁,谁人没有贪赃?没有贪赃哪来的田产?哪来的府宅和成群的妻妾?”部落的酋长为孛堇,统率多个部落者为忽鲁。高庆裔指的是大金国执掌实权的宗室高官。

宗磐大怒道:“高庆裔,你既然已知死到临头,为何还要胡言乱语?!”

高庆裔哈哈一笑:“太师,死何足惧?可怖的是那些阴险小人拨弄朝政。”

宗磐突然拔刀在手:“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

宫廷仪卫上前,止住了宗磐的愤怒之举。

高庆裔面对完颜亶又道:“太师今日治罪高庆裔,明日就会加罪都元帅。想都元帅征战半生,对大金国建有不世之功,如今飞鸟未尽,太师却要藏良弓、烹走狗……”

宗磐朝甲士吼道:“还不快押下去!”

“等一等!”高庆裔豁出去了,厉声道,“太师既然要杀臣,岂有不让臣把话说完之理?想当年谙班勃极烈病逝,都元帅为保皇上承继大统,在乾元殿前哀求了四天!这些,难道皇上都忘了吗?”

宗干按捺不住了。按照事先的安排,铲除高庆裔由宗磐指挥,朝会上向高庆裔问罪也由宗磐负责。谁料想,该死的高庆裔竟然当着众大臣的面重提旧事。若由着他胡说下去,皇上心肠一软,局面将会不可收拾。

“高庆裔,”宗干走出班列道,“你有冤屈可到大理寺诉说,这里是朝堂。咆哮朝堂便是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

高庆裔清楚,没有得到宗干的允许,宗磐绝没有胆子向都元帅开刀。可即便如此,高庆裔也不可能向宗干发难。临死之人,毕竟心存侥幸。

“太傅为大金国砥柱,”高庆裔和缓一下情绪,用祈求的语气道,“罪臣还望太傅辨明曲直,伸张正义。”

“这是自然。”宗干点头。

高庆裔被押下去了。他没有想到,正因为他朝堂上的一番话,加速了他的死亡。

散朝后,宗干问宗磐:“此案几日可以了结?”

“十日之内。”

“十日太长,”宗干决然道,“最多三日。”

当天上午完颜宗翰便从管家口中得知了高庆裔下狱的消息。

两年来,宗翰一直称病少出,可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大金国的一举一动。在宗翰的心底,始终存在着某种期盼,那就是大金国出现危急,小郎主向他发出召唤。尽管他已年近六旬,依旧能骑烈马,舞大刀,挽三石之弓。然而,长久地等待却是斡本及蒲鲁虎向他举起了屠刀。宗翰从来不相信小郎主会朝自己下手,不说他为大金国立下的赫赫战功,就说当年建储,小郎主也应该感激他一辈子。正因为如此,他一次次拒绝了高庆裔的建议。

“来人!”宗翰大叫一声。

管家闪进门内,垂手站在宗翰面前,听候主人的吩咐。

“去将我的免死铁券拿来。”宗翰对管家道。

管家从书房捧出一只有御玺印文的精致木匣,打开取出铁券。铁券呈卷瓦状,上面两行女真铭文:“赐宗翰,除反逆受笞刑,余皆不问。”

按大金国制度,免死铁券分为两块,一块赐给功臣,一块留在宫中。天会五年,吴乞买为了加恩灭辽和伐宋的功臣,一共对四员爱将授以了免死铁券,完颜宗翰是其中之一。

宗翰又命管家取出他的战甲,披挂完毕来到马厩。多日不骑的铁青马见了主人奋起前蹄一声长啸,宗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来到乾元殿前,宫廷卫士见了大吃一惊。宗翰跳下战马道:“快去通报,黏没喝有要事求见郎主。”

不一会,宗干从殿内出来,亲热道:“今日什么风把王兄给刮来了?王兄不是病了吗?今日可好些了?”

宗翰皱着眉头问:“郎主可在宫中?”

宗干回道:“皇上不在,王兄有何事要奏?”

“郎主去了何处?”

“皇上去了元庙,王兄若有急事,小弟可代为转达。”

宗翰略作迟疑,从怀中取出木匣道:“这是上皇赐予自家的免死铁券,今日愿用它赎回高庆裔的性命。”

“哦?”宗干一愣,“王兄甘愿用自家的免死铁券去救高庆裔?”

宗翰铮铮道:“高庆裔是自家旧部,自家不能坐视不管。”

“这……这是何必呢?高庆裔可是贪赃数额巨大。”

“再大的罪,一副免死铁券还不够么?”

“那好,小弟代为收下。不过,此案归太师管辖。待皇上回宫后,小弟代为禀奏,由皇上给太师下诏。”不等宗干说完,宗翰跃上战马,直奔监狱。

在大金国的早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监牢。所谓牢舍不过是在一个名叫西场的地方临地挖掘的深坑,犯人带来后用柳条筐吊放到深坑里。金廷对犯人的审讯也很简单,要么放人,要么斩决。过去是洼勃辣骇,近几年效法汉人,实施斩刑或绞刑。

宗翰来到关押罪犯的西场,可守卫的兵士不让宗翰进去,说进入监牢必须得到太师批准。

宗翰最不愿见的人就是宗磐。宗翰告病在家,很大程度便是不愿与宗磐相见。今日为了高庆裔,宗翰豁出了一张老脸。

可是,从官府衙门一直找到宗磐府邸,均无宗磐的踪影。

两天过去了,宫中也无任何消息,宗翰只得老着脸皮再去寻宗磐。这一次他见着了尚书右丞萧庆。萧庆也曾是他的部下,只是这两年萧庆改换了门庭,与宗磐走得近了。萧庆告诉宗翰,太师去了监舍,宗翰赶紧打马奔向西场。守卫监舍的兵士依然将宗翰挡在门外,宗翰勃然大怒,挥鞭抽翻两名兵士,拍马破门而入。

西场的一块空地上,数十名待决的罪犯已经跪倒在地。

“等一等!”宗翰暴喝一声,说话间,铁青马驰到近前。高庆裔等人见了宗翰,大呼冤枉。

“蒲鲁虎,”宗翰狂吼一声,怒不可遏,“自家已将免死铁券给了郎主,你为何还不放人?”

宗磐冷着脸道:“我奉皇上之命处决罪犯,不知免死铁券。”

宗翰浑身热血呼地涌上头顶:“铁券乃你爹爹所赐,你敢说不知?”

“爹爹赐你铁券,可并未赐给高庆裔。”宗磐依旧声音冰冷。

宗翰吼道:“用自家的命换高庆裔一条命,还不行么?”

宗磐轻蔑地说道:“太保官居一品,难道不懂得大金国的法度?高庆裔贪赃军资,罪不容赦,是太保的命换得了的么?”

宗翰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他头一次发现失去权力的痛苦。自十七岁从军以来,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蒲鲁虎,你未经勘问便处斩,你才是践踏大金国的法度!”宗翰知道,他已救不了高庆裔了。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奔到高庆裔面前,将他拥在怀里。

“唉!”高庆裔轻叹一声,“都元帅若是依了下官,哪会有今日之祸?!”

宗翰只是无声地饮泣。

高庆裔推开宗翰,道:“下官走了,望都元帅善自珍重。”

几名卫士上前将宗翰拉开,身后,只听宗磐一声令下:“施刑!”

顿时,飞溅的血雨落满了宗翰的脸颊和战袍。

回到家,宫里来人送回了铁券。宗翰手抚免死铁券哈哈大笑,突然抽刀砍为两截。当夜,铁人一样的宗翰病倒了,一连几天高烧不退,满嘴胡言。

十多天后,远在冷山寨的完颜希尹才得知发生在御寨的变故。明眼人一看就知,高庆裔等人被杀,目标是都元帅,包括他完颜希尹。

完颜希尹算得上大金国的第一勇士。在大金还未立国之前,阿骨打经常赴上京朝见大辽皇帝,随行中总有一个瓜子脸、黄眼睛、少胡须的壮汉,他就是完颜希尹。有一次,阿骨打与辽国贵族下双陆棋,辽国贵族落败后撒起野来,阿骨打气愤已极,当即伸手拔刀。希尹见状,急忙用手握住刀鞘。阿骨打扭掉了刀柄也没有拔出刀来。要知道,阿骨打挽弓能射三百步。公元1120年3月,辽天祚帝率数千卫士北逃,希尹仅以八骑追击,一日三战,杀得天祚帝闻风丧胆。

希尹不仅勇武有力,而且天资极高,会汉语,看得懂汉文书籍。靖康二年,金兵攻陷开封,希尹既不搜刮财物也不强索女人,而是将太清楼秘阁所珍藏的数万卷图书全部运回了上京。不仅如此,希尹还创造出了女真文字。史记载,天辅三年,也就是公元1119年,希尹的女真文字造成,太祖大悦。

希尹是一个很孤傲的人,在大金国能够让他钦佩的人不多,但他敬重比自己小一岁的完颜宗翰。倒不是宗翰身膺都元帅之职,希尹认为宗翰是一条真汉子。希尹跟所有血气方刚的女真人一样,对真汉子怀有崇敬之心。如今,大金国的真汉子正面临血光之灾。

冷山寨距离会宁两百多里。这里是长白山脉张广才岭与老爷岭的交汇处,只见群峰叠嶂,山峦起伏,椴木、柞木、白桦、楸木,一片片巍峨挺拔,郁郁苍苍,完颜希尹的府邸就坐落在青翠之间。这是一处仿照宋制建成的大院落,所用的砖瓦均从黄龙府(吉林农安县内)运来。在以穴居为主的冷山寨,能够拥有一座画梁雕栋的砖瓦大院落,简直就是奇迹。现在,这位创造奇迹的主人被御寨传来的消息惊呆了,过了许久才对长子把搭道:“快去把洪尚书请来。”

洪尚书即洪皓,他是继宇文虚中之后出使金国的。在此之前,出使金国的王伦和宇文虚中均被金人扣留,洪皓仍然义无反顾,毅然请行。在大同,宗翰逼迫洪皓去开封刘豫处做官,被严词拒绝。宗翰一怒之下,将洪皓流放到了这偏远荒蛮的冷山寨。

希尹第一次见到洪皓就被其渊博的知识镇住了。在大金国,希尹以知识广博著称,无论是辽臣还是宋使,希尹均能侃侃而谈,但那一次,希尹颜面大失。

希尹问洪皓道:“听说南人无好马?”

洪皓回答:“是的。”

“所以,南兵不堪一击。”希尹哈哈大笑。

洪皓想了想道:“是这样。”

希尹得意扬扬,又问:“洪尚书以为,南兵孱弱,我大金健儿何时马踏江南,生擒赵构?”

洪皓摇头道:“永远不会。”

希尹收住笑容,瞪大眼睛问:“为什么?”

洪皓反问道:“右监军以为世上何物最为强大?”

希尹顿时豪情万丈:“世间最强大者,不是风。风,自家不怕;不是雷。雷,自家也不怕。世上最强大的是大金国骑兵,大金国的骑兵所向无敌!”

洪皓摇头道:“非也,非也。”

希尹顿时脸色铁青,怒问:“大金国的铁骑踏平了辽国五京,宋廷四都,难道还不强大?”

“非也,非也。”洪皓继续摇头,“请问右监军,贵府建造采用的是何方纸图,使用的是何处匠人?”

希尹愣住了。

洪皓指着希尹榻上的酒樽、酒盅又问:“还有这些酒具和佳酿,又出自何处?”

希尹眨巴着眼,答不上来。

洪皓仰天一笑道:“呵呵!大金国铁骑精锐,兵士骁勇,但敌不过我大宋的佳酿千顷、豪宅万栋!还有我大宋的百代典籍,浩浩文章,宛如大海汪洋,别说一个大金,就是十个大金坠入其中也会不见踪影!”

希尹气急了,跳起来怒道:“你以为自家不敢杀你吗?!”

洪皓笑问道:“右监军,你不是大金国的萨满吗?萨满通神,是神的化身。难道神要萨满一味杀人?”

希尹一张脸涨红得像猪肝,想说话,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行善,魔行恶。大金铁骑固然所向披靡,但侵城掠地,宛如强盗,这是恶魔。神祗应广种善因,普行善事,和睦万众。右监军不是问何物最为强大吗?是教化。教化可以移山填海、摧锋断铁、改朝换代!”洪皓一指门外,“不出百年,教化将使那些穴居的山民走进地洞,虎熊出没的山野长出嘉禾!”

希尹无言以对,只得怏怏坐下。

自那时起,希尹便对洪皓改变了态度。

在大金国上层,完颜希尹曾经跟宗翰、宗弼一样,是强硬的主战派。在他看来,辽比宋要强大得多,既然辽国可灭,大宋同样可灭。然而,川陕宋金会战四年,十多万大金勇士战殁在了群山与沟壑之间,希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一次,希尹跟洪皓论起兵势。

“兵势犹如水势,兵势盛,则犹如水势大。水势大,席卷山野,生灵不再;兵势盛,则焚掠城池,人寰惨绝。”洪皓反问希尹,“右监军几度灭辽伐宋,哪一次不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希尹苦笑着回答:“这是争战。”

洪皓又问:“村镇毁灭,黎民涂炭,争战何益?”

希尹答不出来,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战,应是以善止恶,而非以恶戮善。以善止恶,上应天道,下合万民;以恶戮善,善之不在,万物不存!”

希尹听罢,不得不承认:“洪尚书言之有理。”

就因为希尹对战争的态度发生了变化,遂将自己的八个儿子全部交给洪皓,由他教导汉学与礼仪。即便如此,洪皓仍然居住在地穴里。希尹不止一次劝说洪皓搬进府内,均遭到洪皓的婉言谢绝:“我是宋使,为通好而来。贵国不罢兵言和,洪皓不接受任何恩赏。”

希尹闻言,无可奈何。

把搭将洪皓请进府邸,希尹跳下炕执着洪皓的手,将他请上炕头。俄尔,一名女使给洪皓奉上一盏汤饮。

希尹向洪皓讲述了把搭从御寨带回来的消息,道:“自家、都元帅和高总管原为一体。高庆裔现已处死,接下来就是都元帅和自家了。与其坐而待毙,莫如奋起一搏。自家想尽起冷山寨之兵杀向御寨,救出都元帅,为高总管报仇!洪尚书以为如何?”

洪皓问道:“国相在冷山寨有多少兵马?”

“汰去老弱,可得三千军马。”希尹回道。

洪皓摇头一笑:“御寨有两万武卫军,殿前都点检司还有近万名亲军。国相的三千军马杀向御寨,救得出都元帅?”

“自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都元帅死在蒲鲁虎那厮手里!”

洪皓劝道:“国相刚才说了,国相与都元帅、高总管同为一体,如今高总管已死,都元帅朝不保夕,国相若要复仇,唯有抽身自保,静待时机。”

希尹焦躁起来,问:“自家堂堂大金国左丞相,岂能任人践踏?!”

洪皓莞尔道:“国相遍阅汉书典籍,岂不知越王勾践故事?”

希尹呆了一呆,然后顿足嗟叹。

洪皓又道:“国相若要自保,还须只身赶往御寨向皇上辞去左丞相之职。”

希尹疑惑地问:“这是为何?”

“这叫释疑。国相只有表明心无异志,蒲鲁虎等人才不会继续猜忌。”

次日,希尹带着把搭和漫带赶往会宁,还未进城,便听见路人议论纷纷,说晋国王卧病半月,昨日起床舞刀,一套雁行刀法还没有使完,突然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宗翰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宗干主持丧礼,宗磐操持丧事,就连完颜亶也在下葬的前一天来到灵堂祭奠。一连三日,宗翰府前又跟他当年身任都元帅一样,梁冠云集,车马不绝。没有前去悼念的只有完颜希尹,按照洪皓的嘱咐,他辞职后径直返回了冷山寨。希尹没有流泪,但心底却在流血。他一遍遍发誓,今生今世必杀蒲鲁虎以报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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