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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传统之美与病态之美的反思与追求

时间:2023-07-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睡美人》是川端在反思日本传统古典美的基础上,经艺术手法的嬗变而雕琢成的表现病态美的奇葩,是他在执着追求美的历程上的一个新的标志。川端在小说中主要描写了虚幻氛围之中的官能美与感觉,充满颓废感伤的情调,这和他刻意追求日本传统的自然美分不开。川端就在其后数百年的文学传统中寻求与探索日本古典美的真谛。这种神韵在日本这个没有重大质变变革的渐进型社会里,逐渐形成了传统的自然美。

日本传统之美与病态之美的反思与追求

睡美人》是川端在反思日本传统古典美的基础上,经艺术手法的嬗变而雕琢成的表现病态美的奇葩,是他在执着追求美的历程上的一个新的标志。

《睡美人》连载于1960年1月至1961年9月的《新湖》上。主要描写六十七岁的江口老人在性机能即将丧失的情势下,到一家特殊的“旅馆”去寻求性刺激,曾先后五次在夜间和六位因服药而久眠不醒的裸体少女同寝的经过。作家不但着重描写了少女的裸体美,而且细腻刻画了江口丰富、纤弱的心理变化,对他昔日的风流韵事也进行了多层次的联想与描绘。

川端在小说中主要描写了虚幻氛围之中的官能美与感觉,充满颓废感伤的情调,这和他刻意追求日本传统的自然美分不开。1968年,他在斯德哥尔摩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发表的题为《我在美丽的日本》的著名讲演中说道:“日本吸收了中国唐代的文化,尔后很好地融汇成日本的风采,大约在一千年前,就产生了灿烂的平安朝文化,形成了日本的美,正像盛开的‘珍奇藤花’给人格外奇异的感觉。”因为“藤花富有日本情调,且具有女性的优雅,……纤细娇弱,彬彬有礼,脉脉多情。”而平安朝时代的作品“创造了日本美的传统,影响乃至支配后来八百年间的日本文学”,这自然也包括川端自己的作品。那个时代,日本古典文学的最高成就是被誉为世界最早的长篇小说之一的《源氏物语》。这部几乎集日本古典之大成于一体的“日本最优秀的”小说,被后世文学奉为圭臬。川端就在其后数百年的文学传统中寻求与探索日本古典美的真谛。常有女官自身遭遇的经历和情感的《源氏物语》,有一种激荡人心的“幽情”,流露出人生不如意的哀感,以及平安贵族行将就木的预感,具有浓厚的纤弱、艳美的官能性色彩。和《源氏物语》齐名的《枕草子》优推、艳绝,虽然使人产生一种“往昔徒然消逝”的失落感和淡淡的哀愁,但也“潜流着一股美感”。武士政权建立前后,表现武士业绩的军记物语大量涌现,其中虽不乏“苍劲”的气概,但仍然被一种社会变革危急时刻的悲哀所笼罩。町人文学也在超脱忧患现实的享乐世界里,从“沉郁”中渗透出表现色情的颓废,没落情调。进入近代以来,自尾崎红叶,幸田露伴、坪内逍遥、森鸥外等人的悲观感伤的作品开始,至后期自然主义代表作岛崎藤村的《新生》、田山花袋的《棉被》中表达出的情欲受压抑的苦闷,以及后来又相继兴起的表现个人情感、心灵哀愁的“自我小说”与“心境小说”等,都对川端学习日本古典美的良好传统,追求艺术美的努力产生了重大影响。他主动接受近代文学中唯美主义倾向的熏陶,发起并参加了新感觉派运动,主张要以细腻的感受加强作品表现力,要“成为美的使徒”和“新的美的创造者”[2]岛国日本犹如一个放大了的山石盆景一样,在几百年文学传统的淡淡哀愁中,洋溢着一种幽雅、娴静的美,蕴蓄着深厚的民族古典的神韵。这种神韵在日本这个没有重大质变变革的渐进型社会里,逐渐形成了传统的自然美。川端从这种美学传统里继承了古人生活在梦幻般境界里去体味古典美的遗风,在古典美的反思中追求对于“美”的“新感觉”。他前期的作品多描写自己孤苦的生活体验和初恋失意的苦闷,流露出孤独与哀伤的情感,留有私小说的痕迹。不久他又写了一些以少女为主的底层人民在生活和爱情上种种遭遇的小说,悲观、忧郁的情调时有流露。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日本又经历了原子弹爆炸、美国登陆、政府投降等事件,使多年来极少感受到重大震动的日本,遭到比东京大地震大得多的刺激。这一切自然而然地搅扰着川端步入老年的敏感脆弱的神经,他决心要怀着“日本美的传统的感伤情绪”度过余生。这是他将日本的悲哀、时代的悲哀和个人的悲哀三者融为一体后,所形成的追求悲哀美的美学意识。值得指出的是,由于他的精神存在的层次和文学世界远离现实和人民,所以,“对大部分日本人来说属于禁区的艺术,在川端那里似乎没有得到解放,反而被信奉为日本的传统美。”[3]这种美学情趣反射到《睡美人》中的微光,即是精神沉沦的江口老人面对少女的肉体,在炽烈的官能冲动与精神享乐中形成的叹惋与悲哀,是作者竭力回归到日本古典美范畴中去的一种病态追求。书中这种“无可奈何花落去”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凉悲愁的美学意识,是日本古典传统美的变种,它使人感觉不到艺术美的享受,而是追求“美的徒劳”时所产生的悲悯,这种情感是病态的。(www.xing528.com)

《睡美人》以性爱感觉的形式,摹仿《源氏物语》《枕草子》中描写女性美的手法,大胆细腻、赤裸裸地叙述少女的形体美。小说中在和江口有瓜葛的十几个女子中,都或多或少地被写到下面几处:“皮肤是很细嫩的”[4]、“皮肤特别光滑、肩膀也很可爱”,“圆润”“腰部也很圆滑”“腰部以下特别半满”。她们有的是“美丽动人的女人”,有的“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妖妇”,有的具有“一种未成熟野性的温暖”。江口老人正是依靠回忆这些女性的魅力,玩味她们的睡态,来“忘记了一生的辛苦”,在追求这种病态美的氛围中麻痹自己,沉湎于这种衰颓的感受之中。川端以病态的审美意识着重描摹每一个少女的胸部,不厌其烦地表达了主人公对这种“美”的多层次感受,有的甚至使他“感动得几乎流下眼泪”。追求这种病态的美,实际是对日本古典美的一种曲解,越摹写得美,就越使人感到丑,就越没有健康的审美价值。作者使江口老人在“感到可耻”“不道德”和“心里总是觉得有点罪恶感”的内疚、思悟的矛盾心理中逐渐落入享受病态美的圈套,为追求这种变态美的可能性与合理性做出例证。江口是个在事业上与社会里都取得“成功的人”但年迈空虚、孤独寂寞使他成了不断忏悔自责的“精神贵族”以及“为了追求畸形的快乐”而必须和“睡美人”同衾的“朽木”。尽管川端想借江口的感觉来表现自己追求被曲解的古典美的一种渴望,但是,这类人物丑陋颓废的心灵与官能享受的狂热相交织,只能奏出追求病态美的狂想曲。继《睡美人》之后发表的小说《古都》(1962),虽然哀思淡然,但基调清新、明朗,不失为一部表现古典美的佳作。可是川端却在此书后记中交代,这部小说是在服用大量安眠药以后,精神恍然的状态下写成的“异常的产物”。可见川端在幻觉中追求与描绘的倒可能是健康的美,而在清醒中描摹的美反而成为病态的了。正如他所说:“作者越努力写真实就越是徒劳”[5]好在“非现实事物的唯美性”[6]中生活。川端把自身感官刹那间的真实感受虚幻成一种抒情诗般的美,将违背道德的行为与悲哀感交汇在一处,升华为“纯粹的美”,二种美共同的本质是颂扬了丑恶的情欲。他苦苦探索的是日本古典传统美产生的一种错觉,虽用心良苦,但格调并不高,使人难以得到健康的审美享受。

与川端相反,法国十九世纪末的著名艺术家罗丹雕塑的丑妇形象却能唤起人的美感,蕴含着一股感发的力量。他还曾画过日本女艺人的裸体素描,从中得到这样的审美体验:“她的人体解剖完全和欧洲女子不同,但是她特殊的健康,也是很美的。”罗丹在正常的心态里,视觉触及女性的形体美,以内在的深刻感受力透视了这种美的本质,在审美的高层次升华成美感。而川端对女性形体美的描写只限于肤浅的感知觉和直观的摹写,形成一种层次很低,尚未结晶的病态美,这是可悲的。《睡关人》中病态美的泛想,既不同于卢梭忏悔录》中,面对虚伪社会对性爱的大胆解剖,也不同于郁达夫《沉沦》里表现一代青年苦闷意识的性忏悔,也没有田山花袋《棉被》中那种凡血肉之躯皆有感应的真情披露,它给人留下的只是一种在朦胧梦幻之中的官能享受和病态感觉。尽管川端也曾表示过,“恋爱因而便超越一切,成为我的命根子”[7]但《睡美人》里没有恋爱,只有对没有“纯真的声音”的裸体少女的“纯真的形体”[8]的无限贪婪,纯属川端晚年在探求日本传统美的心境里,凝聚其心理、官能、感觉于一炉的审美情趣,是以自然主义和新感觉派的手法表达自我对女性肉体贪恋的一种病态美,含有病理学的自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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