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凖的传记与崇尚读书的友情

呜呼！金吾友朋中以学问相切磋而同以聚书为志者，陈君子凖一人而已。君既卒，金吾方痛独学无友，乃不一年而藏书尽遭豪夺。又一年，而君所藏者嗣子亦不克尽守。聚散无常，盛衰莫必。呜呼！可感也已！

君，介者也。性不喜酬酢，独与金吾善。往来过从，无十日不相见。君尝语金吾曰：“著述不惟其多，惟其精。荒江老屋苟有以表见于后世，一卷之书足矣。若广搜博采，中无心得，吾无取焉。”又尝语金吾曰：“内不足者急于人知。君子求其在己者而已。□□□之实，务一时之名，甚无谓也。”又尝语金吾曰：“□□□可不作，亦不可苟作。不作则视之过难而气必滞，苟作则掉以轻心而言必杂。古人所谓十年读书，十年养气者，吾于古文亦云。”之三说者，皆以箴金吾之失也。自君卒后，谁复与金吾语及此者。呜呼！伤已！

君藏书先金吾十馀年，彼时郡中若周香严锡瓒、袁寿阶廷梼、顾抱冲之逵、黄荛圃丕烈四先生辈以藏书相竞，珍函秘笈，流及吾邑者盖寡。及金吾有志储藏，袁氏书早散不及见，而三家之宋元旧椠及秘不经见者陆续四出，嘉湖书贾往往捆载而来，阅之如入龙宫宝藏，璀璨陆离，目眩五色，君与金吾各择其尤者互相夸示，而要必以书贾先至其家为快。五六年中，两家所得盖不下三四万卷。呜呼！何其盛也！

吾邑藏书，自汲古毛氏、述古钱氏后，百六十年来无继起者。至君与金吾而此风复振。乃不及二十年，金吾以逋员而散，君以身死子幼而散。岂藏书果为造物所忌欤？不然，何聚之之暂而散之之速也。后之人必且有援我两人以为戒者。藏书一道，盖自此歇绝矣。呜呼！何其衰也！(www.xing528.com)

君名揆，字子凖，江苏常熟县人，诸生。君之著述及好学之实详同里孙长真原湘□□传 (1) ，不更著，谨论次其与金吾相切磋者及聚□□□之实，著之篇，以寓盛衰兴废之感也。

张金吾曰：一介不取一介不与之为介。道光癸未大水，君独捐七十万钱为煮粥费。呜呼！是岂介者之所为欤？虽然，惟有所不与者，乃能有所必与。如君者，真所谓善用其财者哉！

(1) 按孙原湘有《陈子凖传》，见《天真阁集》卷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