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概述与优化

（一）背景

长期封建专制的历史给日本留下了政教合一、独尊神道教的传统。二战后，在西方民主制度的宪政体制冲击下，日本宗教出现了矫枉过正、过度发展的现象，各政治团体为了自己的利益，对宗教问题视而不见，以致一些邪教组织可以以新宗教的名义自在发展。加之日本经济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持续高速增长，成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经济大国，但是物质生活富裕后伴随而来的是精神上的空虚，经济泡沫崩溃后，日本经济陷入低谷，社会出现大量失业者，在这种形势下，奥姆真理教等邪教组织便搭乘这种新宗教的便车发展了起来。

奥姆真理教创建者麻原彰晃，原名松本智津夫，1955年3月生于日本熊本县智头地区，在家中7个兄弟中排行第四，其父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扎“榻榻米”草垫子的工匠。麻原生来残疾，一只眼睛有微弱视力，一只眼睛根本看不到东西。6岁那年，父亲将他送到了盲人学校，在这个学校里，有微弱视力的麻原成了“贵族”，一些盲童想上学校外面的小店去喝冷饮或者吃冰淇淋都得央求麻原带路，这种优越的地位使他养成了霸道的个性。从学校毕业以后，麻原接受了针灸训练，不久就在熊本市开了第一家针灸诊所。1978年，23岁的麻原同一位女大学生结了婚，婚后麻原转向经营中药，他自制了一种由胡萝卜、蛇皮及其他配方熬成的药，据说这种药能强身健骨，具有一定才能的麻原很快使药店红火起来。然而好景不长，1983年，他的药店被指控贩卖假药而遭警方取缔，他本人也因此被拘留了20天，同时被罚款20万日元。

麻原彰晃原是新型宗教团体“阿含宗”的虔诚信徒，1984年，麻原开设了一家瑜伽学校，向人们传授瑜伽功夫，经营地相当成功，他的声誉也越来越高。从这时起，他开始向学生传授他的“救世主”思想，并脱离了“阿含宗”，在东京都内成立了“奥姆神仙会”，开始了宗教活动。1986年起，麻原几次出国“修行”，回国后自吹在喜马拉雅山上找到了佛教的真谛，并实现了解脱。1987年，奥姆神仙会改名为奥姆真理教，麻原自命“尊师”开始布教，其教派于1989年经申请批准被东京都政府确认为宗教团体法人。

“奥姆”一词取自梵语“创造宇宙”“维持”和“破坏”这3个词语，奥姆真理教的教义是把原始密教、小乘佛教、大乘佛教和秘密金刚教混杂到一起，并加以神秘地解释。其教义认为现世的人是苦难的，并且永远在苦难中轮回。奥姆真理教是要拯救在轮回中遭受苦难的生物，并带领他们进入绝对自由、绝对幸福、绝对快乐的世界，即涅槃的境地。在现实的修行布道中，麻原彰晃总是以一些危言耸听的预言来让他的信徒俯首帖耳，从世界大战爆发到星球的毁灭，地震、海啸、洪水，每一次都是人类无法逃脱的灾难，可每一次都是由于麻原彰晃的超自然法力作用才避过劫波。

为了推行其教义和主张，奥姆真理教于1990年组成了真理党，提出废除消费税、改革医疗、改革教育、推进福利等四大政策，参加全国大选，可是以麻原彰晃为首的25名候选人全部落选。于是奥姆真理教走向了反面，提出了“与国家对决”，利用“日美即将决战”“人类面临最后战争”等谎言为其从事犯罪活动提供理论依据。在麻原的指挥下，教徒们制造枪械、研制细菌武器、试制沙林毒剂，先后在长野县和东京公然使用毒剂，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为了聚敛资金，他们制造了大量兴奋剂之类的毒品出售，并用绑架、监禁和强行注射药物等手段对付叛教者。为了培养小教徒，他们不仅依照国家模式建立组织机构，甚至还制定了所谓的“真理国建国宣言”，简直荒唐至极。

事实上，在东京地铁毒气事件发生之前，奥姆真理教曾多次因涉嫌绑架投毒案进入警方视线，但均因证据不足而逃之夭夭。1995年3月19日，因绑架假谷清志事件，大阪警方出动上百警力对奥姆真理教大阪总部进行了搜查，营救出了被绑架者，并逮捕了涉案信徒。正是在警方对奥姆真理教进行大规模搜查之背景下，第二天，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就不幸地发生了。

（二）过程

1995年3月20日8时20分，日比谷地铁线的筑地车站拨通了110报警台，一个急促的声音报告：地铁站内出现异常气味，已经有人中毒！紧接着，霞关、神谷町、惠比寿等14个车站相继发出警报，日本历史上罕见的地铁毒气事件发生了。

据一位目击者说，8点2分左右，他看见一名戴深色太阳镜，身高约1.70米的男子从惠比寿站登上日比谷线地铁，随后将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盒子放在对面座位下，就匆忙下了车。几分钟后，不知是谁踢翻了这个小盒子，一滩透明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顿时，一种异常难闻、具有刺激性的气味散发开来，附近的乘客渐渐感觉不适，不少人被呛得咳嗽起来，很快有人开始感觉到窒息，情况严重者痛苦地抓着胸脯，无力地倒了下去，呻吟声、呼救声响成一片，车内顿时一片混乱。列车快到地铁站时，终于有人想到按警铃求救。列车骤急停下，车门开了，乘客们夺门而出，但有几位没走几步，便摇摇晃晃倒下了。霞关站一位工作人员发现了那个可疑的盒子，用手拿起它，准备处理掉，可他走出车厢不到200米，便倒在地上，就此再也没有醒来。

一名在医院救治的女职员事后回忆说，她从北千代上了日比谷地铁，车过人形町站时，嗅到一股异味。她先是看着站台上有人倒下，接着她自己也支持不住，便感到呼吸困难，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倒在车内，不省人事，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急救室内。

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内，东京消防厅接到超过400个紧急呼救电话，除日比谷线外，千代田线、丸之内线累计共16个车站打来电话，纷纷报告发现有人中毒，并均已发现有人死亡。抢救人员迅速赶到现场面前的惨状令他们瞠目结舌：只见各地铁车站月台上、地面出口处，到处或躺或坐着中毒者，有人已神志不清。救生人员立即投入紧急抢救，日本警方也出动大量人力物力投入了抢救行动。东京都警视厅在当天8时42分成立了“紧急警备本部”，在9时成立了“地铁杀人事件特别搜查本部”，先后动员了1.1万名警员参加救援、警戒和搜查活动。由于第一批到现场的30多名刑事部警官没有准备任何防护服，等匆匆定购的50套化学防护服送到现场时已经有数十人呕吐起来，被紧急送往医院。

截至3月22日，共有10人死于这次毒气事件，逾5000人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事发后，日本首相村山富市紧急会见运输大臣和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指示要尽快查明此事，严防类似事件再次发生。日本警视厅也立即成立了“东京都地铁毒气事件对策室”，全力以赴侦破此案。

经过专家取样化验，事发当日上午11时，警视厅正式向外界宣布，有人在地铁内投放了神经性毒气“沙林”，该事件为一次“有组织的无区别杀人”犯罪事件。此说一出，举世震惊。何谓“沙林”？这得回溯到半个世纪前。20世纪30年代，纳粹德国曾发明出一种神经性剧毒气体，其毒性是氰化物的数百倍，成年人只要吸入零点几微克，就会丧生，这种毒气就是“沙林”。一般认为，日本是不存在“沙林”的，因而化验结果更为此次事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www.xing528.com)

据日本警方分析，那个被人目击把纸包带上列车的男性无疑是最大的嫌疑者，但是，警方事后在地铁日比谷线、千代田线和丸之内线的5辆列车上共发现了6个类似的散发毒气的纸包或塑料瓶，显然投毒者不止一人。东京共有10条地铁线，发生毒气事件的只有日比谷线、千代田线和丸之内线，而这3条线都从日本国家机关集中地霞关通过。通过对列车运行时刻表的分析，警方发现，目前已知被装上毒剂的5辆列车先后在8点09分到8点13分之间的4分钟内由霞关通过，当时正是公务员上班的高峰，警方由此认为，作案者的袭击目标很可能是乘地铁上班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很显然，这是一起不惜杀死无辜平民的、有组织有预谋的恐怖活动。从这次事件中使用事先稀释了的“沙林”毒气，以及精密计算作案时间、同时发难等特征来看，犯罪集团是颇有经验和组织能力的恐怖组织。3月5日，日本横滨曾发生过一起列车毒气事件，但那次是发生在地面电车上，仅造成了11人中毒受伤。这次罪犯根据上次的经验进行了改进，这才造成了如此大的杀伤力。

那么，究竟谁是这次事件的肇事者？日本新闻媒体首先怀疑是极左激进派的恐怖主义行动。但是，日本极左激进派的行动向来“师出有名”，他们习惯在事先或事后发表公报进行宣传。而这次事件发生后，未有任何一个组织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所为。尽管如此，日本警方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

3月22日，也就是毒气事件发生的第3天，日本警方突然大规模出动，2500名机动队警察在自卫队防化部队的配合下，一举查抄了日本宗教团体奥姆真理教的25个机构。这次搜查行动的结果令日本警方自己也大吃一惊：在被严密封锁的山梨县上九一色村的真理教机构驻地，警察和防化部队士兵们用焊枪打开了所谓“真理1号、3号、5号”仓库被锁死的大门，里面的景象使人们惊呆了：只见化学药品及其容器堆积如山，简直像是一家化工厂。仔细一查，药品中有制造沙林的初级原料和各种溶剂，仅直径50厘米的金属密封筒就达600多个，足见其数量之大。在搜查中，警方还没收了大量机械设备，仅一台分析仪，价值就达1000万日元。既有原料，又有设备，警方判断这个组织有能力制造沙林。在搜查中，警方还查获了一架未经日本有关部门登记注册的原苏联造的“米格-17型”直升机。在该组织所属的医院里，警方还发现了服药昏迷后被监禁的6名男女信徒，警方当即逮捕了在场的4名医生。

直到5月11日，东京都警视厅终于掌握了确凿证据：奥姆真理教确系东京地铁沙林毒气案的元凶，该教派“谍报大臣”井上嘉浩为制造这一惨案的直接指挥。

据在押刑事犯、前自卫队队员、奥姆教教徒白井孝久向警方交代，在制造地铁毒气案前一天的3月19日，井上把白井等5名教徒召集到该教在东京都杉井区的据点，向他们布置了如下任务：首先，到一位曾说过对奥姆真理教不利的话的原宗教评论家住址附近安放爆炸物；其次，来到设在东京都南青山的该教总部，故意向里面投放了燃烧瓶，制造奥姆真理教遭袭击的假象；然后才是正戏：井上亲自率白井等5人来到东京涩谷区宇田川町的该教据点，与等待在那里的另外几个教徒会合，然后分别携带装有沙林毒气的容器奔向地铁车站，于是一场致13人丧生、5000多人受害的惨剧发生了。

此后，被捕的奥姆教“化学班”负责人上谷正实等又陆续吐露了作案的详细经过，参加这次毒气杀人行动的共有包括主教麻原彰晃在内的35人，他们分别担任不同的角色：指挥制造沙林毒气的指挥官，负责购买、制造沙林毒气原材料的药品采购小组，制造沙林毒气的“化学班”以及将沙林毒气放入地铁的“行动部队”。日本警视厅由此判断，麻原彰晃很可能就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另外，警方还在大规模搜查后断定，沙林毒气是在上九一色村的化学工厂里生产的，从那里查获的塑料袋、塑料袋口粘结机及该厂贮存的化学物品与东京地铁毒气事件查出的化学物质完全一致。据一名在押的真理教成员说，制造毒气事件的主要目的除了对付警方外，还在于通过这一事件向世人证实，麻原所预料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将爆发，世界末日将至”的正确性。向本组织总部投掷燃烧瓶等一系列活动，是为了扰乱警方视线，干扰对沙林事件的追查。

5月15日，案情有了重大进展，毒气事件的直接指挥者、奥姆真理教“谍报大臣”井上嘉浩及其他3名真理教成员化装在逃时在东京郊区被捕。现年25岁的井上系教主麻原的高级助手，曾因涉嫌绑架东京都目黑公证处事务长假谷清志而被警方紧急通缉；此外，1994年11月下旬，他还曾伙同自卫队员潜入东京都警视厅府中驾驶执照考场，企图盗窃驾驶执照记录等文件。在井上身上，警方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笔记本，上面记载着沙林毒气袭击的3条地铁线的时间表和客流量，进一步证实了警方的判断，井上系这次行动的直接指挥者无疑。

井上的被捕，为警方对真理教设在富士山麓的真理教重要据点采取行动扫清了道路。当晚，东京警视厅向法院申请了40多张逮捕证，并于次日凌晨开始了一场大搜捕。

5月16日凌晨，2000多名警察机动队员在漫天大雾的掩护下，直扑富士山脚下的山梨县上九一色村，开始对设在该村山林内的奥姆真理教教会设施进行搜查，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是所谓的“第六真理楼”，即教主麻原平时居住的地方。警察强行打开了紧锁的铁门，对楼内所有房间逐一进行了彻底搜查，几十名真理教教徒束手就擒，然而始终不见麻原的踪影。5个多小时后，搜查队员终于在第六真理楼3层地毯下发现了一个秘密房间，它介于2层和3层之间，面积不足5平米，高仅1米多，房内四周贴有一层厚厚的铁板，因此极难发现。当搜查队员推开密室铁门时，麻原正席地而坐，作冥想状。这个以异端邪说蛊惑人心的家伙终于落入了法网。上午9时50分，警视厅总监正式宣布，麻原彰晃因杀人和杀人未遂嫌疑被捕，随即11辆警车押解着麻原向东京疾驶而去。

至此，东京地铁毒气事件的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奥姆真理教教主麻原彰晃因策划实施了1995年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和其他罪行于2004年2月被东京地方裁判所判处死刑，2006年9月15日，日本最高裁判所维持了麻原彰晃的死刑判决，从而结束了为期10年零5个月的跨世纪审判。麻原彰晃犯罪集团有189人被提起公诉，其中包括麻原在内的13人被判处死刑。

（三）影响

在依法处置直接参与制造东京地铁毒气事件的麻原彰晃等人之后，各种恐怖犯罪活动所依存的奥姆真理教等邪教组织的控制问题也引起了日本当局的高度重视。鉴于奥姆真理教是经东京都政府批准的合法宗教财团法人，日本的《宗教法人法》和《破坏活动防止法》在适用上存在着或多或少的问题，约束的客体无法直接涵盖奥姆真理教这种反社会行为。为此，日本历时5年制定出了《关于无差别大量杀人团体管制法》和《破产特别措施法案》来对奥姆真理教等邪教组织进行管制和约束。通过对奥姆真理教的观察处分，奥姆真理教的实力被大大削弱，社会影响力也大大降低，由奥姆真理教引发的社会风波也逐渐平息，全社会对邪教的警惕也大大提高，其后不久出现的邪教“法之华三法行”也很快被发现并被迅速处置。

东京地铁毒气事件不仅暴露出了日本存在的诸多社会问题，打破了日本社会安全的神话，而且对整个文明世界也产生了强烈的冲击。事件发生之后，各国纷纷行动起来，加强了安全检查，提高防卫能力。在韩国首尔，约3500名工人被组织起来，对该市所有地铁线路进行紧急检查，政府用广播告诉乘客若发现任何可疑分子应立即报告。法国巴黎地铁系统正培训300名快速反应消防队员及营救人员如何处理化学污染，总理办公室及内务部已拟定方案，以使这些营救人员在6分钟内抵达巴黎任何一个地铁站。伦敦地铁系统宣布，它有能力在4分钟内疏散地铁车站里的人群并设有紧急通风设施。毒气事件在美国也引起了警觉。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国会议员布劳德即呼吁，要求克林顿政府从日本东京地铁毒气事件中吸取教训，尽快制定防毒气袭击应急计划，严防类似事件在美国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