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发于畎亩之中①,傅说举于版筑之间②,胶鬲举于鱼盐之中③,管夷吾举于士④,孙叔敖举于海⑤,百里奚举于市⑥。
故天降大任⑦于斯人也⑧,必先苦其心志⑨,劳其筋骨⑩,饿其体肤⑪,空乏⑫其身,行拂乱其所为⑬,所以⑭动心忍性⑮,曾益其所不能⑯。
人恒过⑰,然后能改;困于心⑱,衡于虑⑲而后作⑳;征于色㉑发于声㉒而后喻㉓。入㉔则无法家拂士㉕,出㉖则无敌国外患㉗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㉘,而死于安乐㉙也。
【作者简介】
孟子(前372—前289年),名轲,字子舆。战国时期鲁国人,鲁国庆父后裔。中国古代著名思想家、教育家,战国时期儒家代表人物。著有《孟子》一书。孟子继承并发扬了孔子的思想,成为仅次于孔子的一代儒家宗师,有“亚圣”之称,与孔子合称为“孔孟”。
【注释】
①舜(shùn)发于畎(quǎn)亩之中:舜原来在历山耕田,30岁时,被尧起用,后来继承尧的君主之位。发,起,指被任用。畎亩,田地、田间。畎,田间小沟。
②傅说(yuè)举于版筑之间:傅说原在傅岩为人筑墙,因以傅为姓,殷王武丁用他为相。举,被任用,举用。版筑,古人筑墙时在两块夹板中间放土,用杵(chǔ)捣土,使它夯(hāng)实。版,打土墙用的夹板。筑,捣土用的杵。
③胶鬲(gé)举于鱼盐之中:胶鬲起初以贩卖鱼和盐为生,西伯(周文王)把他举荐给纣。后来他又辅佐周武王。
④管夷吾举于士:管仲(名夷吾)原为齐国公子纠的臣,公子小白(齐桓公)和公子纠争夺君位,纠失败了,管仲作为罪人被押解回国,齐桓公知道他有才能,即用他为相。士,狱官。举于士,从狱官(手中获释)并得到任用。
⑤孙叔敖举于海:孙叔敖,春秋时期楚国人,隐居海滨,楚庄王知道他有才能,用他为令尹。孙叔敖从隐居的海边被举用。
⑥百里奚举于市:百里奚,春秋时期虞国大夫。虞亡被俘后,他由晋入秦,又逃到楚,后来秦穆公用五张黑羊皮把他赎出来,用为大夫,所以说举于市(集市)。百里奚从奴隶市场被(赎回后)任用。
⑦任:责任,使命。
⑧也:语气助词,用在前半句末了,表示停顿,后半句加以申说。
⑨苦其心志:使他的意志、感情痛苦。心志,意志。
⑩劳其筋骨:使他的筋骨(身体)劳累。
⑪饿其体肤:意思是使他经受饥饿之苦。
⑫空乏:贫困,资财缺乏。空,使……穷。乏,使……绝。这里是动词,使他受到贫困之苦。
⑬行拂乱其所为:他的每个行为都不能如他所愿。行,指每个行为,每做一件事。拂(fú),拂逆,违背。乱,扰乱。其所为,指其随心所欲,意即愿望。
⑭所以:用来。(www.xing528.com)
⑮动心忍性:使他的心惊动,使他的性情坚韧起来。忍,通“韧”,使……坚韧。
⑯曾益其所不能:增加他的所不具备的能力。曾,通“增”,增加。所不能,指原先所不具备的能力。
⑰恒过:意思为常常犯错误。恒,常常。过,过失,这里用作动词,指犯错误。
⑱困于心:心意受到困惑。
⑲衡于虑:思虑受到堵塞。衡,通“横”,堵塞,不顺。
⑳作:奋发,这里指有所作为。
㉑征于色:把心情表现在脸色上。意思是憔悴枯槁表现在脸色上。征,征验,显露,表现。色,脸色。
㉒发于声:意思是吟咏叹息之气发于声音。发,显露,流露。
㉓而后喻:(看到他的脸色,听到他的声音)然后人们才了解他。喻,明白,知晓,了解。
㉔入:里面,此指在国内。
㉕法家拂士:法家,守法度的大臣。拂士,辅佐君主的贤士。拂(bì),通“弼”,辅佐,辅弼。
㉖出:外面,此指在国外。
㉗敌国外患:指来自于敌对国家的忧患。敌国,势力、地位相等的国家。
㉘生于忧患:因有忧患而得以生存。
㉙死于安乐:因沉迷安乐而衰亡。
【译文】
舜从田地中被任用,傅说从筑墙的泥水匠中被选拔,胶鬲从鱼盐贩中被举荐,管夷吾从狱官手里被释放并被录用为相,孙叔敖从隐居的海滨被任用,百里奚从买卖奴隶场所被选拔用为大夫。
所以上天将要下达重大责任给这样的人,一定先要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之苦,使他身受贫困之苦,在他做事时,使他的每个行为都不能如他所愿,用这些办法来使他的心波动,使他的性格坚韧起来,增加他过去所没有的才能。
一个人常常是犯了错误,以后才能(注意)改正;内心困惑,思虑堵塞,才能奋起,有所作为;憔悴枯槁,表现在脸上,吟咏叹息之气发于声音,(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然后人们才了解他。在国内如果没有守法度的大臣和能辅佐君主的贤士,在国外如果没有敌对的国家和外国侵犯的危险,这个国家时常有灭亡的危险。这样人们才会明白在忧患中得以生存,在安乐中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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