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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同任职黄门侍郎的双方

时间:2023-07-0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当时就有人把与黄侃亲近、受黄侃赏识的学子称作“黄门侍郎”[1]。傅斯年、范文澜、金毓黻都被列为“黄门侍郎”。章太炎《自定年谱》提到的有成就之弟子,第一个就是黄侃,其宣统二年条云:“弟子成就者蕲黄侃季刚,归安钱夏季中,海盐朱希祖逖先。季刚、季中,皆明小学,季刚尤善音韵文辞。”

曾同任职黄门侍郎的双方

黄侃在北京大学任教时,慕其名、从其学者甚多。当时就有人把与黄侃亲近、受黄侃赏识的学子称作“黄门侍郎”[1]。傅斯年范文澜、金毓黻都被列为“黄门侍郎”。他们均是1913年入北京大学,不过傅斯年、范文澜上的是预科,金毓黻读的是本科。在北京大学期间,他们彼此熟悉,应是有所交往的。傅斯年与范文澜是同级的预科同学,互相知晓自不待言,他们与同年进入北大的金毓黻虽非同级,然由于当时学生数量较少,预科、本科同学都认识亦是可以推想得到的。这一点,从后来出版的金毓黻《静晤室日记》基本能够得到证实。论在北京大学学习的时间,傅斯年学习六年,时间最长:1913年至1916年读预科,1916年至1919年读本科。范文澜次之,学习四年:1913年至1914年读预科,1914年至1917年读本科。金毓黻最短,学习三年,即1913年至1916年读本科。论年龄,金最长,出生于1887年;范次之,出生于1893年;傅最小,出生于1896年。黄侃任教于北京大学国文门(后改中国文学系)的时间是1914年秋至1919年秋,所授课程有《文心雕龙》、中国文学史、词章学、文字学等。三人均亲炙过黄侃学术,且因文史功底深厚和学术成绩优异,为黄侃所垂青和喜爱。

黄侃1907年在日本留学时与章太炎相识,执贽拜太炎为师,其学问和天赋得到章太炎的欣赏。在章太炎的众多弟子中,黄不是年纪最长的,却是最为太炎所称赞的。章太炎《自定年谱》提到的有成就之弟子,第一个就是黄侃,其宣统二年条云:“弟子成就者蕲黄侃季刚,归安钱夏季中,海盐朱希祖逖先。季刚、季中,皆明小学,季刚尤善音韵文辞。”章氏晚年曾借太平天国封号戏言学有所成的弟子,黄侃被封为天王。1913年后,太炎弟子陆续进入北大,其地位逐步取代严复时代的旧学者。黄侃1914年到北大任教也是缘于最先进入北大的太炎弟子的推荐[2]。但在北大的太炎弟子,也不是铁板一块。沈尹默说:“太炎先生的门下可分三派。一派是守旧派,代表人是嫡传弟子黄侃,这一派的特点是:凡旧皆以为然。第二派是开新派,代表人物是钱玄同、沈兼士,玄同自称疑古玄同,其意可知。第三派姑名之曰中间派,以马裕藻为代表,对其他二派依违两可,皆以为然。虽然如此,但太炎先生门下大批涌进北大以后,对严复手下的旧人则采取一致立场,认为那些老朽应当让位,大学堂的阵地应当由我们来占领。我当时也是如此想的。”[3]黄侃在北大,虽然代表比较守旧的一派[4],但影响似乎还很大。冯友兰说:“当时北大中国文学系,有一位很叫座的名教授,叫黄侃。他上课的时候,听讲的人最多,我也常去听讲。他在课堂上讲《文选》和《文心雕龙》,这些书我从前连名字也不知道。黄侃善于念诗念文章,他讲完一篇文章或一首诗,就高声念一遍,听起来抑扬顿挫,很好听。他念的时候,下边的听众都高声跟着念,当时称为‘黄调’。在当时宿舍中,到晚上各处都可以听到‘黄调’。”[5]关于“黄调”,也有人称作“黄腔”。据刘赜回忆,黄侃“喜入酒家饮啖,醉则吟讽篇章,以次命和。其读悉准《广韵》,不差厘黍。门人咸效其声,闻者谓之黄腔”[6]。

傅斯年是黄侃的高足,这是得到学术界认可的。但二人的具体交谊,无论从傅斯年方面,还是从黄侃方面,目前所知的材料,均较缺乏;更多的是在傅氏去世后,他人在回忆傅斯年时说到的。如罗家伦说:“当时的真正的国学大师如刘申叔(师培)、黄季刚(侃)、陈伯弢(汉章)几位先生,也非常之赞赏孟真,抱着老儒传经的观念,想他继承仪征学统或是太炎学派等衣钵。”[7]毛准说:“当时北京大学文史科学生读书风气,受章太炎先生学说的影响很大。傅先生最初亦是崇信章氏的一人。”[8]顾颉刚也持这个观点:“傅斯年本是‘中国文学系’的学生,黄侃教授的高足,而黄侃则是北大里有力的守旧派,一向为了《新青年》派提倡白话而引起他的痛骂的,料想不到我竟把傅斯年引进了胡适的路子上去,后来竟办起《新潮》来,成为《新青年》的得力助手。”[9]这些回忆,立意在于说明傅斯年旧学根底深厚而又没有走旧学路径,特别是前二者,褒扬傅氏的色彩较为明显。也有从贬抑傅氏的角度来写这一点的,如周作人说:“在五四前一年,傅斯年罗家伦响应《新青年》,发起《新潮》月刊,请学校援助。罗是北大英文系学生,傅则是中文系,是黄季刚的高足之人,那时陈独秀文科学长,便很怀疑,曾对人说道,他们不会是来做间谍的么?”[10]上述说法,虽都是间接资料,但可信性比较大。因为罗家伦、毛准、顾颉刚都是傅斯年的同级同学,顾颉刚与傅斯年还曾同住一室,他们之间彼此相知很深。周作人虽是老师,但在新文化运动中,与傅斯年有较多的合作与交往。抗日战争期间,周作人投靠日本人,民族气节为人不齿。傅斯年于抗战胜利后作为北京大学代校长,曾对这类人进行严词斥责,并坚决拒绝他们留在北大,因此两人之间存有个人怨恨。周作人写该文是在傅斯年去世后,此时傅氏为大陆挞伐之人,黄侃又是被否定的守旧派学者。从这种情况看,他所写傅斯年是“黄季刚的高足之人”决不是为了抬高他,而是一种实在的说法。虽然如此,但缺少直接的材料,终究是一种遗憾。

傅斯年在北大读书时与同学联络、要求学校更换讲授《文心雕龙》的朱蓬仙教授之事有二人提到过,一位是罗家伦,一位是王利器。罗家伦在《元气淋漓的傅孟真》一文讲完这件事后,说:“我那年不曾选这样功课,可是我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退出来以后个个大笑,我也帮了大笑。”[11]由这句话可见,罗家伦亲眼见证了这件事。王利器作为晚辈,记述这件事则直接听自傅斯年之口:

傅先生说:“当年我在北大念书时,听朱蓬仙讲《文心雕龙》。……大家不满意,有些地方讲错了,有些地方又讲不到。我和罗家伦、顾颉刚等同学商量,准备向蔡孑民校长上书,请求撤换朱蓬仙。于是我们就上书了。大家又商量蔡校长必然要清问此事,我们得准备准备。果然,没两天,蔡校长把我们找去了,听取大家意见。我们就分别把准备好的问题,一一申说。蔡校长听了之后,向我们说:‘你们回去,此事学校会妥善安排的。’不久,这个课就由黄季刚先生来担任。又不久,五四运动开始了,章门弟子大多回南方去了。”[12]

王利器的记述提到接替朱蓬仙的是黄侃,这是罗家伦的回忆所没有的信息。这样,黄侃的名字就在傅斯年的口述中出现了。然而罗家伦的回忆及王利器对傅斯年的口述记录都难免有误差,如说“又不久,五四运动开始了,章门弟子大多回南方去了”就很不符合实际,傅斯年是否是这样说的,令人质疑。因此,这两条材料仍不具备第一手资料的特点。

现存的傅斯年书信,有一封1932年傅斯年致黄侃的信,可谓是直接反映傅斯年与黄侃关系的材料,内容如下:

季刚先生赐鉴:

别来一纪,每于友人同学处藉闻先生兴居佳胜,为慰!此次驾来北平,斯年疏忙,尚未走谒,歉甚!日前朱、陆二君来,询海源阁藏抄本《经典释文》事,适书不在手,仅以斯年所见托其转达。昨日强书贾将末册送来,然后知此书实如初料所及,甚无谓也。先是见第一本时,按其行款,知非影写(七行,行廿字。文有落字,迳于旁添之);论其纸质,知非叶抄(开化纸);以之与通志堂及卢本一勘,固远胜通志堂本。然以卢书所谓宋本、旧本者,皆不尽合,料其最多是从叶本辗转抄来,且未精校者也。昨见末本,更觉显然。此与顾千里固毫无关系也。匆匆将末二叶蓝印,奉呈先生一看(其初卷系上星期影下者)(共五叶),并请阅后寄王献唐先生,以了此一公案,为感。专此。敬叩道安!再,首末二册已由书店取回,如先生愿看,当介绍。

学生傅斯年敬上

(1932年)四月二十九[13]

黄侃的日记也是第一手资料。黄侃的日记极其简单,一般只记事目。傅斯年致黄侃信中提到的事,在《黄侃日记》里有所反映。黄侃1932年4月24日日记云:“献唐来信,讬往傅生处看叶钞经典释文,令陆、朱二生代行,夜复献唐信。”[14]此处“傅生”即是指的傅斯年。傅斯年为此还于5月6日给王献唐写了信[15]。黄侃将傅斯年称为“傅生”,说明他把傅斯年当成自己的门人。(www.xing528.com)

傅斯年致黄侃、王献唐的信及《黄侃日记》的记述,透露出这样的信息:1.黄侃与傅斯年曾非常熟稔。他派自己的傅斯年并不认识的门生[16]访问离别多年、此时已很有地位的傅斯年,连介绍性的书信都不写。2.脾气既坏又怪的黄侃没有因为傅斯年转向新文化派、与胡适同道而与傅斯年绝交。3.傅斯年对黄侃仍以先生敬称,对黄氏托付的事情极其认真地办理。4.傅斯年与黄侃平常很少来往。“别来一纪”,一纪是十二年,自傅氏毕业于北京大学到写这封信,十二年多,说成整数就是一纪,说明二人自北大分别后未再见面。黄侃1932年春在北平的这段时间的日记保存下来了,他自题为“避寇日记”。“避寇日记”除在这一处提到傅斯年外,没有再出现傅斯年的名字。

黄侃自1928年始,主要的时间是在南京的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任教,直到1935年10月去世,而傅斯年主持的历史语言研究所1934年12月自上海迁至南京。在他们同处一个城市的几个月里,《黄侃日记》中没有出现傅斯年的名字,说明他们这期间没有交往。黄侃逝世后,众多人送了挽联,但未见傅斯年给黄侃写挽联。1936年10月25日,黄侃逝世周年公祭在黄侃故居量守庐举行,黄侃门人三十多人参加,但傅斯年没有出席[17]。由此可见,傅斯年虽是黄侃在北大任教时非常优秀的学生,也受到过黄侃的器重,但毕业之后,特别是留学归来创办历史语言所之后,他与黄侃无论在学术主张还是在个人交往方面,都有意识地保持了距离。傅斯年有激烈批评章太炎的言论[18],但对黄侃本人他却不做任何评论,既没有称赞,也没有贬抑。这说明,好发议论且有着学术霸气的傅斯年,对黄侃学术采取的是避而不谈、敬而远之的态度。

范文澜与黄侃保持了较长时间的联系,他的早期学术生活是以发展黄侃学术为帜志的。他在南开大学任教时,为学生列出要研读的文论名著有“《文心雕龙》《史通》《文史通义》三种”,并指出“《文心雕龙》为重要,尤宜先读”,所依据的课本就是他编的《文心雕龙讲疏》。[19]在该书序中,范文澜特别提到黄侃对他的教益:“曩岁游京师,从蕲州黄季刚先生治词章之学。黄先生授以《文心雕龙札记》二十余篇,精义妙旨,启发无遗。退而深惟曰:《文心》五十篇,而先生授我者仅半,殆反三之微意也。用是耿耿,常不敢忘。今兹此编之成,盖亦遵师教耳。异日苟复捧手于先生之门乎,知必有以指正之,使成完书矣。”[20]梁启超当时也在南开大学讲课,他对《文心雕龙讲疏》做了极高的评价,说:“展卷诵读知其征证详核,考据精审,于训诂义理,皆多所发明,荟萃通人之说而折衷,使义无不明,句无不达。是非特嘉惠于今世学子,而实大有勋劳于舍人也。”[21]《文心雕龙讲疏》是在黄侃《文心雕龙札记》基础上的进一步扩展,内中征引和发挥黄侃的议论甚多,且凡引用黄侃的话,均称“黄先生曰”。据统计,“仅《原道》《征圣》二篇,注解中引‘黄先生曰’者多达十处,……其余各篇的注和讲评,引用黄侃的议论多类此。又有大段引黄氏《诗品讲疏》以作参考者”[22]。其后,范文澜又在《文心雕龙讲疏》基础上详加考校,撰成《文心雕龙注》,《例言》有云:“愚陋之质,幸为师友不弃,教诱殷勤,注中所称黄先生,即蕲春季刚师,……著其姓字,以识不忘。”此书三册,上册是本文的集校,中、下册是注释。上、中册出版于1929年,下册出版于1932年。1936年开明书店合并出版。《黄侃日记》1931年3月7日提到范文澜,说“焯又借胡及光明书局《中国文学史》及范《文心雕龙注》上”[23]。这说明,范文澜的《文心雕龙注》出版后,寄给过他的老师黄侃。

范文澜早期的经学观点,倾向古文经学。他1933年出版的《群经概论》,是他全面论述经学的著作,其中引用刘师培、陈汉章、章太炎、黄侃的观点甚多。有一节直接采自黄侃的文章,即第九章的第二十四节“三传平议”,下署名黄季刚先生。书中出现“黄先生曰”多次,此黄先生系指黄侃,有时直写为“黄师季刚”。从这样的称呼中可以看出,早年的范文澜,以师从黄侃为骄傲,明确地擎起学术家派的旗帜。1940年他到延安后回顾自己的历史,颇有检讨意味地说:“我那时候深信学问只有‘好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曾跟古文经学家摇过旗,曾跟‘选学妖孽’呐过喊。”[24]

范文澜1940年1月到达延安,世界观、史学观均发生了很大的转变。他于这年的秋天在延安中央党校发表关于中国经学史的讲演,毛泽东等中共领导莅临听讲。他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经学进行清算,对他此前所尊崇的章太炎、刘师培均有批评。1963年,他为《红旗》等单位又做过经学问题的演讲,形成《经学讲演录》,该文最后仍然批评了章太炎。但两次讲演都对黄侃只字未提。转变之后的范文澜虽然不愿回首自己的过去,也不再说起自己与黄侃的关系,特别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他甚至有意识地与“旧我”决裂[25],但他对《文心雕龙》的偏好似乎并未减低,赵俪生与范文澜1948年在华北大学期间是同事,他这样描述范文澜当时的生活:“范老睡在西头,头边安一小桌,放一盏油灯,桌上放着他平生喜爱的《文心雕龙》校注稿,上面朱墨斑驳,批着若干增注,这稿子是他睡觉也不离开的。”[26]可见,在范文澜的内心深处,他对黄侃的崇敬之情一直保留着。

金毓黻与黄侃的关系较为密切。金毓黻比黄侃仅小一岁,但他始终尊黄侃为师长前辈,自言治学受黄侃影响最大,曾作诗云:“……二十复就学,惟日恐不足。廿七登上庠,人海纷相逐。廿八逢大师,蕲春来黄叔。授我治学法,苍籀许郑伏。”[27]在得知黄侃逝世后,他在日记中写道:“阅报载季刚师悴于秣陵,惊痛何极。……余生平获益于师者最深。”[28]

黄侃与金毓黻之间,既有大学讲堂的师生关系,也有类似于私人收徒之先生与门人的关系。这后一种关系,黄侃看得很重。黄侃拜章太炎为师,拜刘师培为师,都是执贽行叩头拜师礼的。他曾说:“我的学问是磕头得来的,所以我收弟子,一定要他们一一行拜师礼节。”[29]至于金毓黻是否对黄侃行了拜师礼,他的日记没有记述,但金氏与其他同学不仅在课堂上受教于黄侃,更重要的是课下经常到黄侃家中问学,一起郊游,填词作诗等等。对此金氏和其他学友有大致相同的忆述。如金毓黻说:“追忆往岁在京,蕲春师主讲坫坛之日,从游之士,日夕请业,余亦忝厕其列,并创兑社,定期自课,同社十人,黾勉程功,进益颇速,此等盛况,今已渺不可睹。”[30]“民国甲寅,余肄业北雍,从蕲春黄先生受声音、训诂之学,邀集群言,结为兑社。……回忆二十年前,同门之侣,如平湖张馥哉、随县黄离明、广济刘伯平、海宁孙鹰若、诸暨郑介石、沈阳孔惕庵并君暨余七八辈,尝于严冬深夜,偕趋大学夹道之黄氏庐寓,冰雪著于襟袖,而不知觉。”[31]刘赜(即刘伯平)说:“时同游门下者,平湖张文澍馥哉、海宁孙世扬鹰若、成都曾缄慎言、长沙骆鸿凯绍宾、辽宁金毓黻谨庵、上虞锺歆骏丞、诸暨楼巍幼静被诱接尤厚。私门讲肄之勤,虽夕不休。往往柝声四起,校舍键闭不得入,先师辄辟室授餐,以家人畜之。每值良辰,则率众游豫。”[32]

金毓黻自北大毕业后,回到东北,长时间投身政界、商界,做过奉天省议会秘书长、吉林省财政厅总务科长、长春电灯厂厂长、东北政务委员会机要处主任秘书、辽宁省政府秘书长、辽宁省政府委员兼教育厅长等。但从政和经商都不是他的志向,他的志趣还是研究学问。他说:“余本书生,嗜古成癖,不幸而投身政界,而与政治关系甚浅,而外人不之知也。且吾国数千年之惯,学优则仕,仕优则学。学问政治无明确之界画,故学问之士非投身政界无以谋生。实以此为谋生之具,非以其有兴味而为之也。必于此处洞悉无遗,始有以明吾辈之素守。”[33]因此,他从政没有放弃学术研究,每每回忆其与黄侃相处的日子,对过去从黄侃问学的生活无限向往:“检阅在京校日记,可存者以黄师论学语为最多。回忆当日师友讲习之业,已渺如隔世矣!”[34]1927年下半年,黄侃到东北大学任教,金毓黻极为欢欣,多次前往拜谒,通信及诗文唱和频繁。黄侃对金毓黻的东北史研究十分支持,热忱提供文献和建议,认为金毓黻所撰写的渤海国史著作应采用长编体,并为之拟书名曰《渤海国志长编》,亲自题签。黄侃赞赏金毓黻,而金毓黻则把黄侃对自己的称赞视为莫大的荣耀,往往将他人转述的黄侃对自己的高度评价记在日记中,对黄侃的鼓励极为珍视。如1927年11月7日,他在日记中写道:“盖先生颇赏余治学能谨守绳尺,本师说以为学而不为外物所囿。……汪希针语余曰,黄先生每与相遇必称毓黻,相念至深,又尚论关外人必以余为称首,何其见爱之甚也!谨志于此,以证渊原所在。”[35]1932年4月21日日记:“季刚师勖余甚至,永镌于心,不可忘也。”[36]对章士钊说他的文字风格像黄侃,他也深以为意,在日记中专门记下章氏的话:“静庵文从黄君季刚,上接余杭,今掌省府书记。”[37]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金毓黻处境危险,在与日伪的周旋中营计逃离。次年春,黄侃到北平避难,此间他给金毓黻写了一封信,用的是篆体,且隐晦深奥,希望金毓黻在艰难中保持气节。书云:“谨庵大弟足下:艰贞晦明,内难正志,以心说释,庸可既乎!侃羁旅宛平,忽已三月,所常讽咏,唯有赵豳卿《孟子题辞》一篇,足下当亦同好也。承闻所著《渤海国志》已成,敬为署首付令子送上,令子亦雅材勤学,可为君庆。山川修阻,音问多不得通。所愿皓首相思,保其珽美。太虚为室,何闲往来。握管之间,涕霣行内。黄侃再拜。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38]金毓黻对黄侃的意思自然明白,但出于安全的考虑,他没有给黄侃回信。金毓黻最终于1936年7月通过转道日本,逃到上海,摆脱了日伪的威逼和利诱。黄侃的这封信,是金毓黻念念不忘的,他在1937年3月13日将此信录于日记中,并抒发感慨说:“所谓‘艰贞晦明,内难正志’八字,谨铭心版,寤寐不忘,终得脱险就夷,亦先生是书启之也。”[39]金毓黻从上海又来到南京谋职,专谒黄侃故居“量守庐”,见中堂悬挂黄侃遗像,即“叩拜于堂前”,感叹自己“迟来一年乃不得承教,怆恻曷极”[40]。两个月后,黄侃逝世周年纪念,金毓黻积极筹划操办,并被推举执笔撰写祭文。抗战全面爆发之后,中央大学迁至重庆,此时金毓黻在安庆安徽省政府秘书长任上,他南京家中的书籍及黄侃家的书籍,经与黄侃的儿子黄念田商议,转藏于同一地点——采石矶鲁宅。抗战胜利后,黄侃书籍损毁很严重,又是金毓黻帮助整理,运回南京中央大学暂存[41]。金毓黻与黄侃后人保持着比较密切的交往和联系,即使新中国成立后,亦是如此。

由以上史实可知,傅斯年、范文澜、金毓黻同为黄侃弟子,且在北京大学读书期间,都得到黄侃的赏识,但此后他们与黄侃的关系及对黄侃学术的态度有一些差异。傅斯年最早与黄侃分道扬镳,范文澜到延安后也不愿再谈曾师于黄侃,金毓黻则终生遵从师教。这样的学术态度,也影响了他们与老师的个人关系,傅斯年与黄侃关系最淡[42],范文澜与黄侃私人交往的资料也不多,金毓黻与黄侃关系则较为紧密。就与黄侃的私人感情而言,如果将金毓黻作为黄侃的拜门弟子的话,范文澜是半个拜门弟子,傅斯年只承认自己是黄侃的学生[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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