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冷战后德俄关系回顾：一种“特殊关系”
冷战后，德俄一直维持一种“特殊关系”，该“特殊关系”虽然在不同历史阶段、随着双方国家利益观和价值观的变化，以及国际局势的不同阶段而时远时近，但无论从历史渊源、地理位置、在欧洲的特殊地位、在世界上的重要身份等方面来说，德俄关系是一对对欧洲和平秩序影响深远，也同时受到欧洲和平秩序制约的双边关系。这两个国家都由于冷战的结束而获得新生，都在冷战后世界格局中孜孜寻求自己的角色和定位，在欧洲和平秩序的框架下，研究冷战后这两个国家的历史轨迹，对探明全欧安全格局的形成、实质及未来有重要意义。
因此，本书将以时间为纵轴，阶段性分析德俄冷战之后双边关系的发展和实质，并在阐述过程中，以德国的欧洲和平秩序观为视角，辅以具体历史事件做横向分析，以最终说明，德俄关系的历史发展与欧洲和平秩序息息相关，从而得出结论：在现阶段欧洲和平秩序的重构过程中，重中之重依然是德俄双边关系。
2.德国欧洲和平秩序观视角下的德俄安全关系
（1）德国的欧洲和平秩序观
①后民族国家的多维度安全观
德国的“后民族国家认同”（postnationale Identität）[31]性质使其不再秉承传统的现实主义安全观，它的安全观是广义的、广泛的，并不局限于军事领域，而且包括法治国家和公民社会建设，是更全面、现代的新安全政策[32]。建立一个强大的欧洲，同时与自由、开放的国家与社会一道，共同保持、维护并继续建设一个规范的世界秩序，是德国最重要的安全战略目标。
因此，在建构欧洲和平秩序的过程中，德国既重视维持全欧地区的传统地缘安全，要求尽量避免使用武力解决区域性冲突，又重视捍卫非传统安全（共同对抗恐怖主义、难民危机中的国际合作、能源和环境问题的解决机制、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等）。在德国的外交实践上，对后者的重视甚至超过前者。但乌克兰危机表明，俄罗斯对传统地缘安全的重视与欧盟和北约的外溢要求形成了结构性矛盾，一旦威胁到俄罗斯在“后苏联地区”的地缘利益，俄罗斯将不会遵守西方国家所制定的欧洲和平规则。此外，如果欧洲内部爆发与俄罗斯相关的局部战争，会同时影响到非传统安全的维护：战争中出现的“弱势国家”或“失败国家”将为欧洲增加不稳定因素；而在共同反恐、防止大规模武器扩散和能源环境等问题上，欧洲需要俄罗斯。
在2016年2月12日至14日召开的慕尼黑安全会议上，时任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强调，欧洲目前正处在坎坷的时期，乌克兰危机使“战争和和平”的命题再次被摆在欧洲人面前。为了解决现有危机，他强调应“重启对话、重筑信任、重建安全”（Dialog zu erneuern，Vertrauen neu aufzubauen，Sicherheit wieder herzustellen）[33]。该表述说明，尽管德国秉承多维度的欧洲安全观，但目前阶段，如何改善与俄罗斯之间的关系，重建被双方都认可的欧洲和平秩序，是其中重要一环。
②“从温哥华到海参崴的欧洲和平秩序”
柏林墙倒塌之后，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德国人相信欧洲所有邻国都希望在全欧范围内实现多边融合（Multilaterale Integration）。尽管不久后，德国就发现它东部和西部的邻居在利益和目标上的巨大差异使这种多边融合不可能实现[34]，但《巴黎宪章》中“从温哥华到海参崴”的表述却深植在德国人心里。德国希望欧洲和平秩序能够适用于整个欧洲，包括俄罗斯。因此，它不但大力支持俄罗斯加入G7组织，同时在科索沃战争发生后，以轮值主席国身份促成欧盟峰会通过了“欧洲联盟的共同对俄战略”，强调“作为没有新分界线的、统一欧洲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个稳定的、民主的和繁荣的俄罗斯，是大陆持久和平的保证”[35]。1999年德国政府发表的安全文件提出的八条安全利益中，也包括“把俄罗斯和乌克兰纳入欧洲安全框架之中”[36]。
③欧洲和平秩序的实施路径：以北约和欧安组织为依托的多边机制
哈拉尔德·米勒认为，北约的东扩是现有欧洲和平秩序的制度保障[37]。在2006年发布的国防白皮书中，德国政府也明确表示：“北约构成了两个大陆联系的纽带，它为维护和重建和平提供综合的政治和军事手段。从长远来看，如果没有建立在互信基础上的北约盟国，德国将无法应对安全上所面临的全球挑战。欧洲安全的根本问题只能通过美欧共同努力才能解决，这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是如此。”[38](www.xing528.com)
但在美国看来，北约的最重要任务之一仍然是防御俄罗斯。此外，除巴尔干地区国家之外，东欧国家也将加入北约视为安全保障[39]，其假想敌正是俄罗斯。因此，尽管德国方面一直声称“北约只是防御性联盟，并不针对俄罗斯”[40]，俄罗斯方面却对此戒心极大。因此，在德俄安全关系发展过程中，北约东扩是矛盾焦点所在。
为了缓解这种矛盾，德国努力推动在全欧建构能够紧密联系俄罗斯的多边主义制度[41]。在冷战刚刚结束时，德国试图将欧安组织作为最适合实现全欧和平秩序的多边主义制度框架，根舍也提出，应通过欧安组织将东欧和俄罗斯纳入欧洲安全体系。尽管20世纪90年代的经验表明，欧安组织只能在欧洲安全秩序塑造方面起到边缘作用[42]，但乌克兰危机发生后，德国政府又开始重提欧安组织的意义，认为在巴黎首脑会议上达成的一致性规范（Normen）是欧洲重建和平秩序的良好基础，且欧安组织能够作为西方国家与俄罗斯交流、合作的最佳平台[43]。
（2）德国视角下的俄罗斯与欧洲和平秩序
从上述德国和平秩序观来看，俄罗斯在价值观、国家利益取向和对欧洲区域层面的建构方向上都与德国有着本质的不同。此外，欧洲和平秩序是全球秩序中的一部分，势必受到全球秩序的影响。全球格局产生的新变化，加上美国在欧洲地区持续不断的影响，使俄罗斯从欧洲和平秩序的共同建构者逐渐成了德国眼中欧洲和平秩序的破坏者。在这一部分，本书从欧洲和平秩序的视角出发，从双边层面、区域层面和多边层面研究德国与俄罗斯在欧洲和平秩序建构过程中所存在的矛盾和冲突，以为未来欧洲和平秩序的重建找到问题所在，并提出解决意见。
3.在德国的欧洲安全秩序框架下如何改善德俄安全关系
综上所述，如何理顺德俄安全关系现在已成为德国的欧洲和平秩序建构过程中最急需解决的问题之一。德国将如何缓和俄罗斯与西方国家之间在安全观念和安全战略上的矛盾，建立与俄罗斯合作的长期有效机制，以实现德国所构想的欧洲安全秩序，是本书试图回答的核心问题。
（1）冷战结束后，由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断挤压俄罗斯战略空间，未充分尊重和考虑俄罗斯的国家利益，造成原有欧洲和平秩序中存在结构性矛盾。彼时虚弱的俄罗斯不断的妥协使这种结构性矛盾没有凸显，但随着俄罗斯的逐渐强大，西方和俄罗斯之间摩擦加剧，危机频发，要获得欧洲和平，需要首先解决这个问题。
（2）在这次危机后，德国国内已经开始深化和加强对俄罗斯的认识。进一步承认俄罗斯的大国地位，同时认清俄罗斯在短期内不太可能接受西方民主价值观。
（3）在此前提下，德国不会放弃与俄罗斯的对话和交流。绝大部分德国政治精英和学界精英均认为，重筑西方国家与俄罗斯之间的互信是解决冲突的最终途径。
（4）在目前阶段，德国认为，俄罗斯与欧盟之间并不存在非此即彼的零和博弈，也不存在不可调和的价值观和利益冲突。即使观念和出发点不同，但俄罗斯在希望建立多极国际秩序、通过有效的国际机制解决国际问题、反对单极霸权、打击恐怖主义等具体外交实践上与德国有共同利益。因此，德国正致力于在欧盟与俄罗斯之间建立一个长期有效的对话和合作机制，探讨和发展双方共同利益，谨慎处理关键性地缘政治矛盾，以实现和平共赢。
（5）利用德国和俄罗斯的“特殊关系”，扮演“中立的声音”，以“斡旋者”的形象出现，充当美国与俄罗斯之间、“后苏联国家”与俄罗斯之间的联络人，一旦德国能够缓解甚至解决美俄、欧俄之间的矛盾，则德国就能拥有主导欧洲安全框架建构的筹码，并最终实现其欧洲和平秩序观。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