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夺韩信兵符：一场戏剧般的演绎

楚方急围汉王於荥阳。汉王南出之宛、叶间，得黥布，走入成皋。楚又复急围之。六月，汉王出成皋，东渡河，独与滕公俱从张耳军修武。至，宿传舍。晨自称汉使，驰入赵壁。张耳、韩信，未起。即其卧内上，夺其印符，以麾召诸将，易置之。信、耳起，乃知汉王来，大惊。汉王夺两人军，即令张耳备守赵地，拜韩信为相国，收赵兵未发者击齐。

(《淮阴侯列传》)

前面说过，《淮阴侯列传》是《高祖本纪》以外对楚汉战争记载最全面者，此处又交代韩信轨迹以外的楚汉战况，这倒不是全景式交代，而是为汉王夺韩信兵符做背景介绍。但此事的发生背景也不是没有问题的。《淮阴侯列传》与《高祖本纪》交代的刘邦行踪非常接近，其合理性仍然存疑。汉王从宛回到成皋的过程似太突然。难道是看项羽已经脱离荥阳一线去战彭越，刘邦赶紧赶回来趁机歼灭不受项羽统领的楚军。不过，宛距成皋路途遥远，当时的信息闭塞，刘邦未必能及时掌握项羽动态。项羽战彭越的记录似乎轻而易举，不会耗费太多时日，而且《高祖本纪》记汉王至宛，项羽尾随而去，这样就不可能分心去战彭越了。而且《淮阴侯列传》汉王得黥布措词与《项羽本纪》同，与《高祖本纪》有出入，同样不合理。显然《高祖本纪》“与黥布行收兵”更合理，是与黥布会师的意思，而不是收编了黥布。列传所说，会让人误会刘邦与黥布一起到了成皋。黥布大概从来没有到过成皋。不论这种记录的真实性如何，它至少表明，楚汉相持并不限于荥阳一线，刘项二人简直是在缠斗不休。(www.xing528.com)

菜九不认可刘邦夺韩信兵符的真实性，是因为其像极了一幕舞台剧，但刘项二本纪均有记载(《高祖本纪》汉王跳，独与滕公共车，出成皋玉门，北渡河，驰宿修武，自称使者，晨驰入张耳、韩信壁，而夺之军。《项羽本纪》汉王逃，独与滕公出成皋北门，渡河走修武，从张耳、韩信军)，若要断言其为虚构，恐怕会遭到绝大多数人的反对。像菜九这样否定其真实，就有蛮不讲理之嫌。但菜九以为，虽然有强力旁证，若要接受其为信史，也需要谨慎从事。其不可信的主要疑点，是修武这个地方，因为此地就在敖仓附近，敖仓是汉有重兵把守之要地，韩信在汉赵决战结束后的主要任务是平定赵地的零星抵抗，不应该距汉军大队如此之近。如果韩信真的被赋予招抚燕、齐的使命，修武这种地方又距燕、齐过远，不利于开展工作。本年，汉于击赵期间已有从韩信处调兵之事，已如前述。《傅靳蒯成列传》记周“从出度平阴，遇淮阴侯兵襄国”，这与刘邦逃出成皋是一次的事还是另外一次，不详。但韩信部几经调兵之后，还会剩下多少兵员，是个无法求证的问题。以赵地的残余抵抗来看，韩信的军队规模应该不会太大，如果征调数量不大的韩信援兵，或者无助于刘项对峙。只有一种情况，使从韩信处调兵之举有价值，即韩信在赵地又扩充训练了大量军队。此前菜九以为韩信是练兵高手，后来发现韩信所面临的军事难题不大，未必就当得起练兵高手称号。但从刘邦频频从其处调兵一事(棘阳侯杜得臣一次，见《高祖功臣侯者年表》，灌婴一次，周一次，加上刘邦亲自一次)来看，练兵高手的称号韩信还真能当得起。韩信所部汉军几经抽调后，又经过几度招募充实，又为刘邦与项羽的对垒提供了优质兵员。也许，刘邦派卢绾、刘贾率领的二万人，就是从韩信部抽调的。刘邦从韩信处调兵是确有其事，但不像史料铺陈的那样戏剧性，其实际发生应该就是简单地把韩信训练好的士兵调出来。估计调动的量还比较大，刘贾的二万人，加上汉王自己增加的人马，应该皆源于此次抽调。经此抽调，韩信部可能都要被抽空了，然后刘邦可能让韩信继续召募，就像楚怀王命刘邦收陈王项梁散卒一样。

《高祖本纪》与《项羽本纪》关于汉三年汉四年的战事乱糟糟的，搅成一团，感觉上是汉王仍然在黄河以北，没有直接与项羽对垒。但既然不直接对垒，高垒深堑又有什么意义。拜韩信为相国事，曹参、灌婴的传记都称韩信为相国，《傅靳蒯成列传》称傅宽“属相国参”。《功臣表》称戚侯季必“别属丞相韩信，破齐军”。《高祖本纪》称“乃使张耳北益收兵赵地，使韩信东击齐”，未提相国，《汉兴以来诸侯王年表》也未提此事。估计即使有，也是虚职而非实授。韩信的相国，估计有如卢绾的太尉，都是侧重于荣誉性的，卢绾还什么功劳也没有，韩信至少在破魏赵方面战功不小，荣膺相国之职衔也有合理之处。关于韩信的相国衔，可以参照《汉书补注》的“使丞相哙将兵平代地”的周寿昌曰：“汉初有丞相虚封，犹后世加衔。”韩信的情况或者与之相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