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摆脱的政治影响：一种无法优化的现实

玄宗如此急切地想要抹去武则天的政治遗迹，努力建立全新的朝廷气象，然而他真的能完全斩断与武则天的政治联系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武则天合法掌握唐朝权力多年，武周期间睿宗、中宗也分别为其皇嗣、太子，即便其政权在神龙政变中遭到颠覆，她最终还是以高宗皇后的合法身份合葬于乾陵，单凭这些，玄宗也无法将她从唐朝的政治脉络中剔除。更何况他还是武则天的亲孙子，有无法割裂的血缘关系。故而，于玄宗而言，否定武则天是必须摆出的姿态，但在很多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武则天而来的合法性。譬如，开元二年八月：

太子宾客薛谦光献东都九鼎铭，其豫州鼎铭武后所制，文曰：“羲农首出，轩昊膺期，唐虞继踵，汤禹乘时，天下光宅，域内雍熙，上玄降祉，方建隆基。”宰相姚崇、卢怀慎等奏曰：“圣人启运，休兆必彰，故化马为龙，预流谣颂，秀为天子，早著冥符。臣等今见薛谦光所献东都鼎铭，大圣天后所制，其文云‘上玄降祉，方建隆基’，豫州处天地之中，所以远包四海。铭文独圣后所制，固必先感二仪，灵庆昭彰，旷绝今古。臣等忝陪近侍，喜万常情，请宣付史官，并颁示内外。”许之。[19]

九鼎之说源于夏禹之时，乃是传国宝器，武则天于东都明堂立九鼎，《唐会要》《资治通鉴》皆有记载[20]，玄宗一方面废除了武则天所立之政治象征天枢，改造明堂，另一方面又接受了武则天所立九鼎，君臣仍以武则天所立九鼎上的铭文作玄宗当为天子的谶言，间接肯定了武则天所立九鼎的政治地位。可见玄宗想要完全脱离和否定武则天，是很困难的一件事。(www.xing528.com)

这一点，从玄宗改造明堂的后续也能窥见一二，同样是《唐会要》的记载：

至十年十月十五日，复题乾元殿为明堂，而不行飨祀之礼。至二十六年十月二日，诏将作大匠康（巩/眚）素往东都毁明堂，（巩/眚）素以毁拆劳人，遂奏请且拆去上层，卑于旧制九十五尺，又去柱心木，平座上置八角楼，楼上有八龙腾身捧火珠。珠又小于旧制，周围五尺，覆以贞瓦，取其永远。依旧为乾元殿。[21]

从这段记载我们可以看出，武则天所建立的明堂，可能无论是建制还是选址都有可取之处，以至于复建乾元殿的工程迟迟没有进行，甚至开元十年还恢复了明堂，开元二十六年也只是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改建。明堂的改造，体现出武则天政治遗留的强大，这种遗留则更多地体现在制度层面，也是玄宗必然要在继承的基础上加以改造推进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