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文明史：探析文明与文化之间的关系

一、“文明”与“文化”

著名历史学家A．J．汤因比（1889—1975年）认为，历史研究的基本单位是文明。他的这一论断，指出了学习世界文明史对于了解人类历史发展规律的重要性。到目前为止，虽然人们对文明的界定各不相同，但是都基本上同意这一结论。

人类文明是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的，无论是广义的世界文明，还是狭义的世界文明，都不只是强调人类的文化，而应通过对人类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等各方面的发展的研究去展现人类的文明。因此，研究世界文明的发生、发展、繁荣、消亡、冲突和融合的过程，不能只强调文化史，而要进行全面的考察。

如何认识文明与文化这两个范畴，本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文化”是一个争议很多的概念，存在着各种相互反对的说法。关于文化的定义更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为了学习的需要，我们只能对这个概念进行简单的梳理，归纳出其基本的意义，以利于掌握运用。

从语义和词源的角度来看，德文kultur，英法文的culture，都有“文化”的含义，在语源学上一般认为是来自拉丁文cultus，其词根是col，也就是希腊文中的koa，是农业的意思。古代中国人关于“文化”的见解，《易经》中有一段名言：“天文也，文化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汉语中的“文化”一词，就是从这句话中衍生出来的，它同样表达了人类在与自然的关联中，利用自然，创造并且传播文化的意思。

此外，还有从文化的性质与特点来定义“文化”的概念；从社会构成的角度来定义“文化”的概念；以及“文化”一词的意义在当代西方的“文化研究”等流派中所特有的含义与理解，我们此处从略。(www.xing528.com)

而“文明”一词civilization源于拉丁文civil，其本义为“公民的、国家的、城市的、城市国家”等。可以说，“文化”与“文明”两者语源上的差异是存在的，也是明显的。但是，如果从人类社会历史看，两者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我们已经指出，人类文明是伴随着农业生产而形成的，进入农业社会之后，才有了最初的城邦与公民。所以从历史时代来看，两者也还是有一致之处的。

在文化与文明的研究领域中，学者们发表了相当多的有益看法，但也有一些见解不足为训，或是需要我们一一甄别，不能盲从。综括以上所说，我们认为可以这样来理解“文化”与“文明”两个范畴：文化是人类对自然的加工、改造，即用劳动创造出来的物质或精神方面的各种表现；文明则是文化发展到一定高度，从而脱离野蛮状态的一个社会阶段。一般理解，文化和自然相对应，文明和野蛮相对应。就原始文化和文明而论，最简单的区别：一是低级与高级发展之不同，二是有个体与综合的差异。文化可以有糟粕，文明只能为精华。文明高于文化，且为综合与精华的表现，概括地说，文明是文化长期汇流成的河。比方说，中国文明就是由各地区、各时期、各种不同文化汇合而成的。某一时期、某一地区文化即使再重要，也不能代表或称为中国文明。基于这一认识，我们认为，作为一个社会源远流长、根深蒂固的精神基础的，应是文明，而不是文化。

文明包括了文化的基本构成，所有的文化都是一定文明的具体存在模式，文明在所处的时代就是一定的文化实践。与文明概念相比，文化的概念更注重现实的实践性质，文化是文明形态的实践方式。一般来说，文化是具体的、感性的实践行为，而文明是概括的、总体的、历史的形态。这只是相对的区分，不是一个绝对标尺。我们说的“西方文明”，是指由于西方历史文化所形成的这个传统，这个文化形态。而说到“西方文化”时，则主要指西方文化的类型特点，也包括文化当前的与历史的实践方式。举例来说，我们说武术、京剧、中医等是中国的“文化”，但一般不说它们是中国的“文明”；说相朴是日本的“文化”，而不说它是日本的“文明”；说可口可乐与爵士乐是西方文化，但很少说它们是西方文明。这种含义上的差异是明显的，它是人们观念中自觉地对于文化与文明的具体区分。

我们要注意的是，汉语中的“文明”一词有不同用法，我们所讲的主要是“文明”这一概念的学术意义。在日常生活中，“文明”一词有另外的用法，如“举止文明”、“文明卫生”等，而且还有一些时代所留下的词汇，如“文明戏”、“文明棍”等，与我们所使用的“文明”一词不同，不属于研究的范围。

“文明”与“文化”虽然有概念上的差异，但是，二者之间的相互联系与相互重合的部分，远多于它们所表现出来的差异与区分之处。所以在大多数的使用中，没有必要过多地纠缠于它们的细微差别，甚至进行无谓的争议。从广义来说，文明与文化完全可以等同起来，看作基本相同的范畴。这样有助于我们全面地理解它们的实质内容，而不必过分沉溺于概念的分辨。在本书中，我们基本上采取目前国际上比较通行的看法，即把“文明”理解为广泛意义上的“文化”，更具体地说，是指占有一定空间的（即地域性的）社会历史组合体，包括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两方面，即人们有目的的活动方式及其成果的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