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贪官:中国分体文学史·戏曲卷

二、揭露恶毒奸邪的贪官

在着重描写贪官的作品中，《四进士》（又名《节义廉明》）是一部很著名的作品。此剧述明嘉靖时，新科进士毛朋、田伦、顾读、刘题四人出京为官，行前焚香盟誓，互约上任后不得违法渎职。河南上蔡县富户姚庭椿之妻田氏（即田伦之姐）谋夺家产，毒死姚庭椿之弟姚庭梅，又串通庭梅之妻杨素贞的兄长杨青，将杨素贞骗至柳林，卖与南京布贩杨春为妻。杨素贞向杨春诉明情由后，杨春撕毁卖身婚书，与杨素贞结为兄妹，并愿帮助杨素贞告状。身任河南八府巡按的毛朋微服私访途经柳林，得悉杨素贞冤情，当场代写讼状，谕二人前往信阳州越衙告状。杨春与杨素贞在中途失散，素贞为旅店老店主宋士杰收为义女。宋士杰曾为衙门中刑房书吏，问明杨素贞冤情后，即带素贞至州衙击鼓呼冤。信阳知州顾读问案后，差人往上蔡县提解姚、杨二家。田氏闻讯，强迫其弟田伦（授江西巡按，尚未赴任）修书向顾读说情，并送贿银三百两。下书人夜宿宋士杰店中，宋偷拆书信，尽知其情。顾读果然接受田伦之贿，公堂上以谋害亲夫之罪，将杨素贞屈打成招，押入监牢。宋士杰上堂质问，也遭杖责。宋士杰出衙遇见杨春，即命杨春拦住巡按毛朋的轿舆告状。毛朋早已知悉案情，田伦、顾读、刘题前来渴见时，毛即唤宋士杰出堂；宋以抄录在袍襟上的田伦书信为证，田、顾只得认罪。毛朋将田伦、顾读二人革职收监，听候发落；上蔡知县刘题也因贪杯懒惰、不理民词而革职听参。田氏和姚庭椿图财害命，同判死刑，杨素贞之冤终于昭雪。此剧通过毛朋等四人为官后所走的不同道路，表现了文人在进入封建统治阶层后的分化，揭露了官场黑暗，也颂扬了清官的廉明。但这几个人物都不是概念化的形象。如田伦，本来并不愿为其姐修书求情，但田氏撒赖放泼，并拉着母亲跪地哀求，田伦纠缠不过，只好应允。顾读的行为更富戏剧性。他在看到田伦的求情信后斥一句“岂有此理”，掷信于地，起身而去，那样子也是不愿理会。但他的师爷因久未领得酬银，又急需归家的盘费，于是擅自回覆下书人“照书行事”，然后拿着那三百两银子回家去了。顾读听说师爷和下书人各自已去，一时有些为难：“……本当不准，银子又被师爷带去，这、这便怎么处？”但一上公堂，他那一点“为难”已全无踪影。且看他如何审问田氏和杨素贞：

顾：田氏。

田：有。

顾：为何用药酒害死亲叔？明白招来！

田：启禀大人：杨素贞是私通奸夫，害死亲夫，小妇人是个安分守己的，不与小妇人相干。

顾：本道也知道你是安分守己的，不与姚、杨二家相干。下去！……带杨素贞！……

杨：小女子叩见大人。(www.xing528.com)

顾：杨素贞，如何告谎状？

杨：怎见得？

顾：田氏供道：你私通奸夫，害死亲夫。好好明白招来！

杨：启禀大人：小妇人既是私通奸夫，害死亲夫，不去投生，反来越衙告状，送死不成？

顾：人命大事，不用大刑，谅你不招。来！将她上刑！……

要扳倒顾读这样的贪官，首先要靠品级更高的清官毛朋，同时也要靠老谋深算并不屈不挠的告状人宋士杰。宋士杰饱经世故，不仅义骨侠肠，勇于救助无辜的受害人，而且熟谙官场门径，与赃官斗法极干练而老辣。当田伦的下书人在他店里借宿时，他从只言片语的交谈中便估计到此封书信与杨素贞的官司有关，于是半夜偷拆书信，将信的内容一字不漏地抄在自己的袍襟上，这幅袍襟后来便成为揭露田伦和顾读暗通关节的铁证。全剧最后还有一个很突兀的波折：当田、顾二官被罢免，田氏和姚庭椿被判死罪后，毛朋忽然以“百姓告官”之罪，判宋士杰流放充军，当堂为宋戴上刑具。事出意外，宋士杰无言可辩；但当他下堂来伤心感叹时，杨素贞和杨春忽然认出堂上的巡按大人正是在柳林为他们写状的算命先生——宋士杰一听此话，眼前一亮，连忙返身上堂，指出毛朋首先已犯官员“代写词状”之罪。此时又是毛朋哑口无言了，他连忙下座为宋士杰解开刑具，口中称赞：“你可算说不倒的一个老先生！”宋敏锐地抓住了毛朋在办案过程中的破绽，在最后的关头又用法律保护了自己——毛朋在法律于己不利的关头，也毫不犹豫地对法律作出“弹性”处理。宋士杰是全剧后部的关键人物，这位谈吐风趣、不时透出狡黠的老者，也成为此剧中最具性格光彩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