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的贤人失志之赋：中国分体学史．散文卷

一、贾谊的贤人失志之赋

汉初骚体赋的代表作家是贾谊。贾谊被逐为长沙王太傅后，凭吊屈原，作《吊屈原赋》。对“圣贤逆曳，方正倒植”这样一个黑白颠倒、价值观淆乱、有识之士饱受摧残的时代表示了极大的忧虑。同时，他以更加激烈的情绪，表达了自己决不苟同流俗的人生态度。

恭承嘉惠兮，俟罪长沙。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造托湘流兮，敬吊先生。遭世罔极兮，乃殒厥身民。

呜呼哀哉！逢时不祥。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阘茸尊显兮，谗谀得志；贤圣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谓随夷为溷兮，谓跖为廉；莫邪为钝兮，铅刀为铦。吁嗟默默，生之无故兮！斡弃周鼎，宝康瓠兮；腾驾罢牛，骖蹇驴兮；骥垂两耳，服盐车兮；章甫荐履，渐不可久兮。嗟苦先生，独离此咎兮！

讯曰：已矣！国其莫我知兮，独壹郁其谁语？凤漂漂其高逝兮，固自引而远去。袭九渊之神龙兮，沕深潜以自珍。偭獭以隐处兮，夫岂从虾与蛭螾？所贵圣人之神德兮，远浊世而自藏。使骐骥可得系而羁兮，岂云异夫大羊？般纷纷其离此尤兮，亦失子之故也。历九州而相其君兮，何必怀此都也？凤凰翔于千仞兮，览德辉而下之。见细德之险征兮，遥曾击而去之。彼寻常之污渎兮，岂能容夫吞舟之巨鱼？横江湖之鳣鲸兮，固将制于蝼蚁。

赋的第一段简述吊屈的缘起，暗含着无可奈何的自我解嘲之意。第二段写对屈原不幸遭遇的愤慨和悼惜，第三段写遭谗被害者坚持操守而决不同流合污的高尚人格，满腹怨恨铺排而出。此赋不仅用《离骚》的体式，也用《离骚》的表现手法，是典型的骚体之赋。但其句式多变，且明显散化，体现了由辞而赋的过渡痕迹。(www.xing528.com)

贾谊在长沙三年，自感年岁将尽，颇自伤悼，作《巤鸟赋》，对人的生死祸福持悲观态度，而幻想自己如老庄所说的真人、至人，与万物相沉浮：

至人遗物兮，独与道俱。众人惑惑兮，好恶积亿。真人恬漠兮，独与道息。释智遗形兮，超然自丧。寥廓忽荒兮，与道翱翔。……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汜乎若不系之舟。

从《吊屈原赋》看，贾谊追踪前贤，用世之志未泯。从《巤鸟赋》看，贾谊对自己命运已经深感绝望，故其为文，颇能畅言无忌。如此言论，与汉初儒道杂用，不囿一家又有十分密切的关系。就形式而言，《巤鸟赋》也是典型的骚体。

汉初骚赋著名作家还有陆贾、严忌、邹阳等。陆贾赋已失传。严忌《哀时命》摹仿屈原，格调已见低沉。他“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遇时”，“灵皇其不寤知兮，焉陈词而效忠？俗嫉妒而蔽贤兮，孰谓余之从容！”因而想学习先贤，隐逸避世，全身远害：“宁幽隐以远祸兮，孰侵辱之可为？”严忌《哀时命》的三段式内容，后来成为文人借骚体抒发个人失意的一种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