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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戏曲理论研究迎来新局面

时间:2023-07-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宝剑记》的作者李开先,对戏曲理论也颇有研究。昆腔的革新,是我国戏曲史上的大事,对戏曲理论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这对于提高戏曲艺人的演唱水平,是很有帮助的。从以上可见,魏良辅在唱曲艺术和声乐理论方面的成就,是相当精深的。他爱好戏曲,对韵律有较深的研究。

明代戏曲理论研究迎来新局面

二、戏曲理论研究的新局面

明中叶嘉靖、隆庆时期(1522—1572),随着戏曲(主要是传奇)创作风气的改变,戏曲理论研究也出现了新局面。《宝剑记》的作者李开先,对戏曲理论也颇有研究。他著的《词谑》,由《词谑》、《词套》、《词乐》、《词尾》四部分组成。其特点不是抽象的阐述戏曲理论,而是从他选录的戏谑性曲文和故事中,评选前人散套和杂剧曲文、记载著名演员轶事,或举具体例子,来表述某些带有理论性的观点。例如《词乐》中记载周全如何教人学歌,颜容如何研究表演技艺,就很有理论价值:

徐州人周全,善唱南北词……曾授二徒:一徐锁,一王明,皆兖人也,亦能传其妙。人每有从之者,先令唱一两曲,其声属宫属商,则就其近似者而教之。教必以昏夜,师徒对坐,点一炷香,师执之,高举则声随之高,香住则声住,低亦如之。盖唱词惟在抑扬中节,非香,则用口说,一心听说,一心唱词,未免相夺;若以目视香,词则心口相应也。……高不结,低不噎,此其紧关。所传音节,一笔之于词傍,如琴谱之勾踢……

周全的教学唱方法很值得重视,它说明戏曲教育的几个基本原则:一是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天赋素质,“就其近似者而教之”。二是采用切合实际需要的教具,黑夜教唱,点一炷香指示声音的高低,这是很好的指挥方法,使学生容易集中注意力,做到“心口相应”。三是在词旁标出音节,相当于曲谱,利于学习。戏曲教学的方法正确,所以他的学生“亦能传其妙”。

颜容苦心孤诣研究提高表演艺术水平,并取得显著效果:

颜容,字可观,镇江丹徒人,全之同时也,乃良家子,性好为戏,每登场,务备极情态;喉喑响亮,又足以助之。尝与众扮《赵氏孤儿》戏文,容为公孙杵臼,见听者无戚容,归即左手捋须,右手打其两颊尽赤,取一穿衣镜,抱一木雕孤儿,说一番,唱一番,哭一番,其孤苦感怆,真有可怜之色,难已之情。异日复为此戏,千百人哭皆失声。归,又至镜前,含笑深揖曰:“颜容,真可观矣!”

说明表演艺术家不能只是装腔作势“备极情态”,或光靠嗓子响亮,而是要假戏真做,从感情上深入角色,表现出特定环境中人物的真实感情,才能获得观众的共鸣。

李开先在《词尾》中论述尾声的作法,既是总结前人和自己创作实践的经验,也是对读者或听众的审美心理特征的深刻认识。他说:“世称‘诗头曲尾’,又称‘豹尾’,必须急并响亮,含有余不尽之意。”他列举曲尾成功的例子,很有说服力。

昆腔的革新,是我国戏曲史上的大事,对戏曲理论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魏良辅《曲律》,就是在昆腔改革实践中作出的理论总结。全书虽只有千余字,但极其精要,指明了学练昆曲歌唱的门径,论述了歌唱技艺中的关键问题。他强调初学者的基本功训练,一个一个曲调扎扎实实地练熟,然后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初学,先从引发其声响,次辨别其字面,又次理正其腔调,不可混杂强记,以乱规格。如学[集贤宾],只唱[集贤宾];学[桂枝香],只唱[桂枝香],久久成熟,移宫换吕,自然贯串。

他很注意唱曲的韵味和理趣:“如长腔要圆滑流动,不可太长;短腔要简径找绝[1],不可太短。至如过腔接字,乃关锁之地,有迟速不同,要稳重严肃,如见大宾之状。”各种曲名,各有体式,所蕴含的理趣也不同,魏良辅就要求“唱出各样曲名理趣”,或“驰骤”、或“规矩”、或“抑扬”,有板有眼,“妙在下得匀净。”这对于提高戏曲艺人的演唱水平,是很有帮助的。他十分重视艺人的素养,要求人的“器品”与“曲之工拙”,都达到尽善的境界:“……(清唱)惟腔与板两工者,乃为上乘。至如面上发红,喉间筋露,摇头摆足,起立不常,此自关人器品,虽无与曲之工拙,然能成此,方为尽善。”他认为的“尽善”,也就是曲的“三绝”;字清,腔纯,板正。

魏良辅还从戏曲声乐的角度,论述了南曲与北曲的区别:“北曲以遒劲为主,南曲以宛转为主,各有不同。”又说:“北曲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故词情多而声情少。南曲字少而调缓,缓处见眼,故词情少而声情多。北力在弦索,宜和歌,故气易粗。南力在磨调,宜独奏,故气易弱。”从以上可见,魏良辅在唱曲艺术和声乐理论方面的成就,是相当精深的。

嘉靖年间的贡生何良俊,在宦途失意、弃官归隐后,专门从事著述,自称与古人庄周王维白居易为友,故名其所居为“四友斋”。他爱好戏曲,对韵律有较深的研究。在当时北曲衰微,南方盛行南曲的情况下,南京著名的老曲师顿仁,曾于正德朝随驾至北京,在教坊学得五十余套北曲,南方人竟无意问及,而何良俊却能聘请他担任家庭曲师,顿仁深有感慨地说:“不意垂死,遇一知音。”在何良俊的《四友斋丛说》中,有《曲论》一卷,也不失为一部有独到见解的戏曲理论著作。他从戏曲要“本色”、“当行”的角度立论,提出《拜月》高于《琵琶》、《梅香》高于《西厢》的观点,并对人们何以独尊《西厢记》和《琵琶记》,作了解释。

祖宗开国,尊崇儒术,士大夫耻留心辞曲,杂剧与旧戏文皆不传,世人不得尽见,虽教坊能有搬演者,然古调既不谐于俗耳,南人又不知北音,听者即不喜,则习者亦渐少,而《西厢》、《琵琶记》传记偶多,世皆快睹,故其所知者,独此二家。余所藏杂剧本几三百种,旧戏本虽无刻本,然每见于词家之书,乃知今元人之词,往往有出于二家之上者。盖《西厢》全带脂粉,《琵琶》专弄学问,其本色语少。盖填词须用本色语,方是作家……

他在批评《琵琶记》时,还提出“既谓之曲,须要有蒜酪”的观点。他阐明《拜月亭》“高出于《琵琶记》远甚”的理由是“当行”,如《走雨》、《错认》、《上路》、馆驿中相逢数折,“彼此问答,皆不须宾白,而叙说情事,宛转详尽,全不费词,可谓妙绝。……正词家所谓‘本色语’”。这些论述,是有新意、有一定道理的。不过以元曲“有蒜酪”特色来要求《琵琶记》,似不妥。他称赞王实甫《丝竹芙蓉亭》杂剧[仙吕]一套曲辞:“通篇皆本色,词殊简淡可喜。”他还以画家忌讳设色过浓作比喻,说明爱情剧应以清俊语取胜,而不宜过于秾丽:

夫语关闺阁,已是秾艳,须得以冷言剩句出之,杂以讪笑,方才有趣:若既着相,辞复秾艳,则岂画家所谓“浓盐赤酱”者乎?画家以重设色为“浓盐赤酱”,若女子施朱傅粉。刻画太过,岂如靓妆素服,天然妙丽者之为胜耶!

何良俊赞赏天然本色之美,是颇有见地的。但他审美方法有以偏概全之弊,不是从全剧的结构、曲辞与人物的身份和思想感情、意境的变换等多角度去鉴赏,把“本色”的涵义绝对化。因而对作家作品的评价也就失于偏颇。例如对元曲“四大家”的评论:

元人乐府称马东篱、郑德辉、关汉卿、白仁甫为四大家,马之词老健而乏姿媚,关之词激厉而少蕴藉,白颇简淡,所欠者俊语,当以郑为第一。(www.xing528.com)

把王实甫排除在“四大家”之外,而推崇郑德辉为“四大家”之首,显然带有很大的片面性。他在列举了南戏《拜月亭》《吕蒙正》《杀狗记》等剧中几支“词虽不能尽工,然皆入律”的曲子之后,提出了一个重声乐而轻辞采的著名理论:“夫既谓之辞,宁声叶而辞不工,无宁辞工而声不叶。”这也就是后来吴江派首领沈璟的理论根据。

第一部系统地研究南戏的专著,是徐渭的《南词叙录》。此书篇幅虽不多,却能对南戏的渊源、流布情况,南北曲风格和文辞声律的差异、对南戏《琵琶记》和《香囊记》的不同评价,南戏脚色名称和专用术语的解释,以及宋元南戏旧篇和明朝南戏篇目的记载,作出较全面的探讨或评述。是研究南戏发展史的一部重要论著,他所提出的观点、论据,都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在前面论述南戏的发展、“四大声腔”的流布乃至对有关剧本的评论,都曾引用《南词叙录》的观点和材料。徐渭对当时士大夫崇尚北曲而鄙视南戏的风气,很不以为然。对于因北曲有宫调而故意效颦,搞什么“南九宫”,采取否定态度,认为是“最为无稽可笑”之事,因为早期南戏,“即村坊小曲而为之,本无宫调,亦罕节奏。徒取其畸农、市女顺口可歌而已”,“南曲本市里之谈,即如今吴下《山歌》,北方《山坡羊》,何处求取宫调?……大家胡说可也,奚必南九宫为?”这是对酷信北曲、进而以北曲的宫调来规范南曲的保守派的挑战,是很大胆而又有充分的史料作依据的。他对南曲渊源的追溯、叙录宋元南戏旧篇65种之多,意在发扬南戏的优良传统,纠正当时戏剧研究者的一个错误观点,即普遍认为北曲杂剧衰落以后才有南曲戏文。这对戏曲史的研究,无疑是一大贡献。徐渭还进一步指出南曲联套也有其规律,不能乱编:

南曲固无宫调,然曲之次第,须用声相邻以为一奎,其间亦自有类辈,不可乱也,如《黄莺儿》则继之以《簇御林》,《画眉序》则继之以《滴溜之》之类,自有一定之序,作者观于旧曲而遵之可也。

徐谓针对南曲传奇趋向八股化的弊端,提倡发扬南戏俚俗本色之美。他认为南戏除《琵琶记》、《荆钗》、《拜月》等著名作品以外,其余虽然“皆俚俗语”,“然有一高处,句句是本色语,无今人时文气。”他对本色的理解,比何良俊要更深一层,他是从反对在曲中掉书袋、无才情、不能触发观众心灵的共鸣这一角度来提倡本色的:

以时文为南曲,元末、国初未有也,其弊起于《香囊记》。《香囊》乃宜兴老生员邵文明作,习《诗经》,专学杜诗,遂以二书语句匀入曲中,宾白亦是文语,又好用故事作对子,最为害事。夫曲本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经、子之谈,以之为诗且不可,况此等耶?直以才情欠少,未免辏补成篇。吾意:与其文而晦,曷若俗而鄙之易晓也?

他又说:“《香囊》如教坊雷大使舞,终非本色。”他强调曲辞要“从人心流出”,“句句是常言俗语,扭作曲子,点铁成金,信是妙手”。由此可见徐渭所讲的本色,是与真实感人的思想内容、提炼富有生活气息的语言才情分不开的。倡言本色,是徐渭对戏曲创作的一贯主张。他在《西厢序》中就曾说:“世事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犹俗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替身者即书评中婢作夫人,终觉羞涩之谓。”以假充真,即非本色,就难以动人。他在为梅禹金《昆仑奴》写的《题后》中也重申了类似的理论,指出在紧要处卖弄文采,就会减弱悲欢之情,这是“本色不足者乃有此病”,真正的本色,具有“点铁成金”之妙。“越俗越雅,越淡薄越滋味,越不扭捏动人,越自动人”,这正是艺术的辩证法,朴素美,保有天然意趣。徐渭本色论的精髓是“宜俗宜真”,既通俗易懂,又真挚动人。

徐渭的戏曲理论,对万历时期的戏曲创作与理论研究,影响极为深远。著名曲论家王骥德是他的学生,吕天成、孟称舜也直接受他的影响。汤显祖主要从抒写真情方面发展了徐渭的曲论,而沈璟则强调通俗。从精神实质而言,汤显祖强调以意、趣、神、色为主,情之所至,不受格律所束缚,比沈璟的斤斤于叶律,更能发扬徐渭戏曲理论的精华。

与徐渭同时代的大文豪王世贞,作为“后七子”的领袖,主要专注于诗文,但他的思想比较灵活,视野较宽阔,对词曲也有所研究,在他的《艺苑卮言》中,关于论曲的文字有41条,集为《曲藻》,其中论曲的源流,虽有不符合事实之处,但是他还能从文体进化史的角度,说明文体嬗递变化的原因:

《三百篇》亡而后有骚、赋,骚、赋难入乐而后有古乐府,古乐府不入俗而后以唐绝句为乐府,绝句少宛转而后有词,词不快北耳而后有北曲,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

如徐渭所叙述,“南戏始于宋光宗朝……或云:‘宣和间已滥觞,其盛行则自南渡。’”并不是“北曲不谐南耳而后有南曲”。但是王世贞这种先有北曲后有南曲的观点,在徐渭之前或之后,都很流行。

《曲藻》中影响较深远的理论,是有关南北曲的比较研究。在《曲藻序》中写道:

曲者,词之变。……所谓“宋词、元曲”,殆不虚也。但大江以北,渐染胡语,时时采入,而沈约四声遂阙其一。东南之士未尽顾曲之周郎,逢掖之间,又稀辨挝之王应。稍稍复变新体,号为“南曲”。高拭则成,遂掩前后。大抵北主劲切雄丽,南主清峭柔远,虽本才情,务谐俚俗。譬之同一师承,而顿、渐分教,俱为国臣,而文、武异科。

南北地域不同,群众的性格,气质各异,而曲“务谐俚俗”,因而形成南北曲不同的风格特征,在王世贞之前的康海、李开先,与他同时的徐渭,都曾论述过南北曲风格的区别,但都不如他谈得言简意赅。他自称“论曲三昧语”,即所谓“北曲字多而调促,促处见筋”的一段论述,其实是魏良辅就说过的,也许是“英雄所见略同”吧!青正木儿在《中国近世戏曲史》中,把诸家关于南北曲风格差异之说予以综合,作了精当的阐述:

北人鼓怒之气质,发之乐曲而成慷慨,成劲切,其变也为朴实,然其中犹不失雄丽之雅致。南人柔媚之气质,发之乐曲,而成柔远,其变也为流丽,然其中犹存激越、清峭之锐气。约言之,北曲刚中有丽,南曲柔中有锐,此其曲情之差也。

文学艺术作品都存在以阳刚之美或阴柔之美为基本特色的艺术风格,但有才能的艺术家,往往追求刚柔兼济之美为艺术的极致,南北曲的艺术风格固然有刚与柔的明显不同,但是又都兼有刚柔两种美的素质。

《曲藻》对作家作品的评论,颇有创见。他最早批评邱濬《五伦全备记》“不免腐烂”。何良俊颠倒了《西厢记》与《梅香》的地位,王世贞把它们重新颠倒了过来,作出公正的评价:“何元朗极称郑德辉《梅香》、《倩女离魂》、《王粲登楼》,以为出《西厢》之上。《梅香》虽有佳处,而中多陈腐措大语,且套数、出没、宾白,全剽《西厢》。《王粲登楼》事实可笑,母亦厌常喜新之病欤?”值得玩味的是,王世贞在批评郑光祖的剧本时,唯独不提《倩女离魂》,足见他艺术评论的眼力。他对《琵琶记》的优点,作了充分的肯定:“其体贴人情,委曲必尽;描写物态,仿佛如生;问答之际,了不见扭造。”但他因此而否定《拜月亭》,批评它有“三短”:无词家大学问,既无风情又无裨风教、不能使人堕泪,却恰好说明他自己对戏曲艺术毕竟不是真正的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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