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的原因：李滋罗斯方案的分析

1935年8月，李滋罗斯离开伦敦，9月6日到达日本。从9月10—18日，他先后与日本各界重要官员进行了会谈。但这些会谈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会谈中，李滋罗斯提出了关于中国币值改革方案：振兴中国中央银行；以外国援助资金在伦敦设立外汇储备；脱离银本位，发行与英镑相关联的纸币；英籍顾问进入中国中央银行实行监督。他还拿出了满洲式援助方案：由满洲国负担它独立之前中国所负的一部分债务，每年约1000万英镑，支付给中国，增加中国中央银行所需资金，以此作为财政性代价；表示将尊重满洲国以外的中国领土的完整，这是政治性的代价。这样中国才会承认满洲国政权。

日本外务省和财政当局全面拒绝了李滋罗斯的上述方案。在币值改革问题上，不同意由英国人担任中央银行的顾问。在以中国承认“满洲国”为条件实行对华贷款问题上，日本认为承认“满洲国”首先得益的是中国，但是蒋介石政府并不敢承认“满洲国”，即使承认了“满洲国”，希望日本为中国的贷款提供担保也是十分困难的；即便日本答应贷款，也将会被蒋介石政府浪费掉；“满洲国”问题应该在中日之间直接交涉，他国不宜介入。^[17]李滋罗斯方案遭到日本的拒绝，说明方案的制定严重脱离当时的远东形势。此时日本正在加紧扩大对中国的侵略，酝酿着全面侵华战争，因此坚决反对任何增强中国政府实力、扩大除日本之外的其他国家在中国影响的方案和行为。

李滋罗斯的方案，特别是“满洲国”方案在中国也遭到了拒绝。9月19日，李滋罗斯代表团离开日本，21日抵达上海，随后奔赴南京。李滋罗斯与汪精卫、孔祥熙、宋子文等国民党政府官员进行了会谈。

当时，中日矛盾由于日本的扩大侵略进一步激化，国民党当局的对日方针正处于从妥协到有所抵抗的转变时期，因此就连最亲日的汪精卫都拒绝了李滋罗斯的贷款方案，^[18]孔祥熙和宋子文等更认为承认伪满洲国是历史的倒退，是从国联和《李顿报告书》制定的处理中国东北领土问题方针基础上的倒退，这是中国公众和舆论所不能接受的，是中国政府不可能接受的。任何从这一方针的倒退都会使中国在国际上失去声誉和重要地位，甚至还会在中国国内引发新的革命并使中国崩溃。^[19]“满洲国”方案在中国遭到的冷遇，说明英国当局制定的对华援助方案也是严重脱离中国实际的。对于这些，长期在中国工作的外交部公使贾德干要比李滋罗斯、英国财政部官员的认识和了解更清楚和更深刻。贾德干认为所谓的“满洲国”方式是在根本不了解中国的情况下制定的，而且这样的方案对英国本身也十分不利，它会严重影响中英之间的关系，也会影响英国与其他关心远东局势的国家的关系。

的确如此，李滋罗斯的“满洲国”方案，在中国已经引起了舆论的关注和国民党政府的疑虑，也引起了其他国家如法国、苏联等国家的关注。特别是，中国政府对英国在日本已经占领了中国东北地区，并且还要进一步扩大对华侵略的严重关头，却要中国政府向日本妥协，因此对英国政府的意图产生了极大的疑虑，担心英国已经和日本结成了同盟，担心英国大肆牺牲中国的利益。(www.xing528.com)

10月5日，中国驻英国大使馆官员向英国外交部提出质疑：李滋罗斯建议中国政府承认“满洲国”，这是否有英国政府同意的背景？当英国外交部官员声称还没有收到李滋罗斯上述谈话的报告时，中国方面又表明：由于中国公众舆论不可能接受，蒋介石以及政府其他官员也不可能同意承认“满洲国”，即使现在被迫承认了“满洲国”，也一定会被以后的中国政府所否决。^[20]至此，国民党政府已经明确表达了不能承认“满洲国”的立场。

英国外交部的许多高级官员从一开始就对财政部提出的“满洲国”方案持有不同意见。在知晓方案在日本和中国先后被拒绝后，他们认为李滋罗斯代表团已经引起了一个重大的政治难题，英国外交部必须对此做出明确的表态。10月3日贺尔致电贾德干并要他转告李滋罗斯：“考虑到目前欧洲的局势和可能立即产生的反响，我们应避免公开压迫中国承认满洲国。李滋罗斯在同中国人讨论任何可能涉及承认满洲国建议时，都应该记住这一重要原则。”^[21]10月8日贺尔将中国政府表明的不可能承认满洲国的立场再次告诉了贾德干和李滋罗斯，同日，贾德干致电英国：“外交部来电已经转告李滋罗斯，目前他已经在集中处理纯财政金融问题了。”^[22]从9月下旬开始，李滋罗斯就中国币制改革和贷款条件与宋子文和孔祥熙等进行了会谈，基本上是在李滋罗斯方案的基础上达成了协议。10月12日和24日，李滋罗斯两次致电伦敦，催促英国政府迅速做出决定，催促英国政府在对华贷款问题上不应该顾忌日本军方的态度：“日本军方反对任何对华贷款，因为这会加强我们的政治影响，他们想消除这种影响。但是我们接受日本军方的否决，我们就会在此威信扫地。”^[23]但是，英国外交部的反对使得英国对华贷款方案一再拖延。外交部认为单独对华贷款必定会导致英日直接对峙，它也顾忌美国的反对。而原来对对华贷款一直抱积极态度的英国财政部，这时虽然不同意放弃对华贷款方案，可是也认为要努力谋取日本在该问题上的合作，这实际上在很大程度上等于拒绝了对华贷款，使李滋罗斯与中方达成的协议无法得到实施。

可是，这时中国国内的经济和金融局势的持续恶化使国民党政府决定单独进行币制改革。11月1日，宋子文告诉李滋罗斯中国即将实行币制改革，希望英国当局和李滋罗斯对英国在华银行施加压力，配合推行币制改革。同日，李滋罗斯将这一消息急电告诉英国政府，并紧急会见了汇丰银行等代表，劝说他们接受中国币制改革方案。英国财政部同意在华英商银行对币制改革予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