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的腐蚀：物化的感情与失去的人性

如果说当年在巴黎耳濡目染的风气给查理种下了自私自利的疫苗，让他有了“老于世故”的哲学认识，那么，在印度闯荡的七年则使查理完全地“脱胎换骨”。正如他自己在给欧也妮的信中所说：“动身时是一个孩子，回来变了大人。”七年的历练，他由当年良知尚存、遵守信用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虚伪奸诈、残酷冷血、精于算计、厚颜无耻的殖民者。从此，查理也彻底告别了一切美德，只留下被金钱腐蚀的卑污灵魂。

查理“一过赤道线，便丢掉了许多成见”，“他眼见在一个地方成为罪恶的，在另一个地方竟是美德”，“于是他对是非曲直再没有一定的观念”，“他把全副精神放在生意上，忙得没有一点儿空闲，唯一的念头是发了大财回到巴黎去耀武扬威”，“爬到比从前一个斤斗栽下来的地位更阔的地位”，一天到晚为利益打算的结果是“心变冷了，收缩了，干枯了”。他变得比他的伯父更狠心刻薄，他“贪婪到了极点”。为了牟取暴利，“他贩卖中国人、黑人、燕窝、儿童、艺术家”，同时他还“大规模放高利贷”，“偷税走私的习惯”使他“愈加藐视人权”，他“到南美洲圣·多玛岛上贱价收买海盗的赃物，运到缺货的地方去卖”。他在印度“跟人家决斗，打死过四个对手”，为了避免牵连本姓，这位投机家还取了一个假姓名卡尔·塞弗，以便“毫无危险地到处胆大妄为”，这种不择手段、急于捞钱的作风使他很快地发了大财，也使他完全葬送了以前的良知。当年遭遇变故时，他还托朋友帮他清偿自己在巴黎的债务；而这次发财后回到巴黎，面对台·格拉桑“再付三十万法郎便可把他父亲的债务偿清”的要求，他冷冷地回答道：“我父亲的事不是我的事。谢谢你这样费心，先生，可惜我不能领情。我流了汗挣来不到两百万的钱，不是预备送给我父亲的债主的。”甚至当台·格拉桑告诉他很可能“几天之内人家把令尊宣告了破产”后，他仍然无动于衷，说“几天之内我叫作特·奥勃里翁伯爵了。还跟我有什么相干？”如此厚颜无耻，在索漠人看来都是“奇蠢无比的忘恩负义”。

为了更高的门第和更多的金钱（每年十万法郎的收入），他无情地抛弃了冒着牺牲名誉、财产和生命等风险而爱着他、等着他的欧也妮，却没有想到，欧也妮的财产远超他的想象。所以，当他听到特·篷风所长说欧也妮有“将近一千九百万”、帮助完自己后还剩一千七百万、每年的年金就有七十五万法郎时，他呆住了，说话都结巴起来。从他听到欧也妮财产后吃惊的表现和无耻的“彼此提携提携”的请求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已经完全没有羞耻感了。

当年第一次出场时22岁的漂亮青年，通过七年的“经商”经历，以血腥的手段积累起自己的财富，也彻底埋葬了自己的良知。当他梦想着跻身上流社会，借重门第攫取更多的财富时，他已经完全沦为金钱的奴隶，因为在他的眼中，金钱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他的感情已被完全物化，灵魂早已典当给了贪欲，人性也被无情地异化了。(www.xing528.com)

查理如同这世上的无以计数的追名逐利者，苍蝇逐臭般在名利官爵上沉浮。同时，他贩卖奴隶、走私商品的发迹史也反映出资本原始积累时期海外殖民掠夺的罪恶。

【注释】

[1]纽沁根是《纽沁根银行》中的金融大鳄，他以假破产、假清理的手段，杀人不见血地掠夺千家万户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