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调曲子艺术与河南民俗——古代题材与劳动生活的表现

（一）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内容

在河南大调曲子中，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题材内容较为常见，因为民间艺人置身于劳动人民的行列，亲自体验、观察并认识到生产劳动的重要意义，他们在编唱曲词时，会自然而然地把曲艺作品涂上浓厚的劳动生活色彩。同时，由于曲艺节目的受众更多的是劳动大众，生产劳动的题材更为大众所熟悉，容易被观众领会和认同，所以劳动生活的题材经常出现在曲艺作品中，成为曲艺唱词的主要内容。如大调曲《王大娘钉缸》：

[呀儿油]这“锢漏”抽屉里取出个金刚钻（尖不溜溜一溜溜，尖不溜溜一溜溜），慢慢安在钻头上（稳不郎当一郎当，稳不郎当一郎当）。腰里解下烂麻绳（细不郎当一郎当，细不郎当一郎当），十强八道（十强八道：横竖密集。）捆住缸（紧不郎当一郎当，紧不郎当一郎当）。唾沫抹在缸沿上（稀不溜溜一溜溜，稀不溜溜一溜溜），一来一往钻慌忙（快不郎当一郎当，快不郎当一郎当）。

（二）反映情感生活的内容

爱情生活是曲艺作品长演不衰的内容，对爱情故事的描写是曲艺作品永恒的主题。河南大调曲子中这样的例子很多。

大调曲子中的这类题材遣词用语艳丽文雅，描情状物真切动人，曲目有《独占花魁》《尼姑下山》等；大调曲子《雪梅吊孝》，描写情节曲折，人物心理刻画细腻，如下文：

【鼓子头】公子商林，得病回原郡。雪梅小姐不知音，独坐绣楼闷沉沉。

（诗）闷锁绣楼痛伤怀，思想商郎头难抬；不知公子病好歹？惹得奴心如刀裁。

（白）俺，秦氏雪梅，只因那日在之书馆，与商郎见上一面，商郎要与奴成亲作合，小奴家羞红过耳，把那公子抢白了几句，公子忧虑过甚，得下相思之病。我父久有嫌贫爱富之意，把那公子送回家去。我的母亲差人去探，言说公子病重十分。小奴家闻听心中含悲，许下花园降香。今晚月明星稀，不免下楼焚香一回。

【阳调】秦雪梅下绣楼自把自怨，想起来书馆事又羞又惭。明知道书馆内多有不便，悔不该进书馆偷看文篇。文章好你岂能与人圈点，文章坏你岂能与人改变，只惹的商公子身染重病，至如今三个月你心可安？款金莲往前走自嗟自叹，不觉得来在了花园门前。用手儿只开开门儿两扇，将身儿只闪进花园为边。进园来一阵阵香风扑面，月光下观百花难辨鲜艳。头炷香未焚上泪流满面，祝告声空中的过往神仙：此炷香保爹娘身体康健，二炷香保公婆福寿双全。三炷香未焚上泪流满面，想起了商公子珠泪不干。快保佑奴相公病疾好转，俺情愿每夜晚来把愿还。叩罢头许罢愿抽身起站，听谯楼打三更夜深露寒。雪梅女回绣楼懒把书看，又是愁又是痛泪珠儿涟涟。也不知奴相公可能安睡，无奈何掀罗帏和衣而眠。

（白）人生尘世莫强求，不如随心任意游。有朝一日大限到，无限美景一笔勾。我乃商林的鬼魂是也。只因那日在之书馆，我与小姐见上一面，一心想与小姐成亲作合。小姐不从婚姻之事，把我抢白几句，小生得下相思之病，日甚一日。我那岳父久有嫌贫爱富之意，把我送回家去，服药无效，一命归阴。是我心中难舍雪梅小姐，今夜晚上，有心到在秦府与小姐托梦，叫她到在我家，守节立志，抚养我的一双二老。待我听听谯楼鼓打几更？呵呀，原来是三更时辰，不免驾起阴风，与小姐通梦一回。

【阳调】商公子驾阴风来至绣楼，用手儿掀罗帏劝一劝女流。秦氏妻在梦中莫要害怕，我本是你苦命的丈夫来诉情由。那一天在书馆见面之后，得下了相思病我倒卧在床头。你的父不念起翁婿情厚，逼小生离你府夙愿难酬。回家去请名医服药难救，二爹娘细询问才知情由。无奈何央媒红来把亲求，真可恨你的父不把情留。秦小姐念恩爱把情书写就，见情书倍伤痛意马难收。一日三、三日九冤孽病缠就，天不幸昨夜晚命赴阴州。可叹我二爹娘从今无后，到后来靠何人送至荒丘？秦氏妻到我家去把节守，把你的贤孝名传之千秋。商公子嘱咐罢挥泪退走，雪梅女梦醒来浑身汗流。

（白）雪梅又惊又悲，心中暗想：天哪天哪！方才合眼，梦见相公站在奴的床头，扑簌簌两眼落泪，讲的俱是断情之话。我想，相公回得家去，莫非为奴丧命？梦中之事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想到此处好不惊煞人也！

【阳调】雪梅女梦醒来冷汗淋淋，今夜晚莫非是鬼魂缠身？莫不是奴相公命归天界，细思想梦中事好不惊人！到明天对母亲一一细讲，差秦福到商门问一问信音。用手儿掀罗帏残灯熄了，听谯楼打四更寂静夜深，四更儿打罢了辗转难稳，五更里折磨着弱女芳心。雪梅女盼天明泪珠儿湿枕，金鸡啼唤出来红日一轮。秦太师清晨起客厅闲坐，商府里差人来报丧到门。小商旺进门来施礼拜见：“俺少爷三更丧命特来报信音。”秦太师听此言冲冲大怒，骂一声商家老狗全不思忖：“你的儿死不死与我何故？这件事莫非你求我济贫！”那商旺听此言转身就走，秦太师迈开虎步去见夫人。

（白）话说秦老太师闻听商旺来报，言说公子回至家去昨晚间三更丧命，老太师闻听此言欢天喜地，迈开虎步来在后堂，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言道：“我把你个老狗！直到如今，咱二老两鬓白发，乏子无后，咱那门婿身得重病，回至家去不知病情如何？愁有千万，喜从何来？”太师言道：“老乞婆呀老乞婆，事到如今，你还怜念着商家那娃子！适才间商旺报道，言说商娃子回在家去，昨夜晚间三更丧命，老夫闻听心中欢喜，将咱那雪梅女儿另寻一家，轿上去马上来，享不尽的荣华，受不尽的富贵，岂不是一场大喜吗？”老夫人闻听用手一指：“你个无义的老狗！”

【阳调】老夫人听一言气冲牛斗，骂太师你算个无义之徒！“想当初咱两家婚姻一定，至如今他家穷怎能一笔销勾！你把那商公子下眼来看，咱女儿名节坏传之千秋。”只骂的老太师藏舌闭口，绣楼上走下个千金女流：“皆只为昨夜晚奴把梦做，俺需要到二堂细说来由。到二堂见父母正把气怄，问母亲因何事吵闹不休？”

（白）老夫人言道：“雪梅女儿，你哪曾晓知，只因你那公子身得重病，回得家去，昨夜晚间三更丧命。商旺前来报信，你父闻听欢喜不尽，为娘闻听号啕痛哭，所以正在争吵之处。”雪梅问道：“公子昨夜已死，此话可是当真？”老夫人言道：“母女情长，焉能与儿撒谎！”雪梅闻听此言，如雷轰顶，说是：“不，不，不好了！”(www.xing528.com)

【剪剪花】雪梅女听一言气结胸，一头栽到地流平，不知南北共西东；老夫人一见心害怕，忙把女儿抱怀中，连连叫几声。也是那秦雪梅不该死，悠悠一气又复生，哭了声奴的相公：“相公你今年十九冬，竟为奴家丧了命，怎不叫俺痛伤情！”

（白）雪梅言道：“年迈的爹爹母亲在上，至如今公子一身死去，也是孩儿命运不周，儿有心过在府去，与那公子点几张钱纸，但不知道爹爹意下如何？”太师怒道：“我说你个奴才，尽是胡言乱讲！你本是未出闺门的淑女，吊的什么吊啊！”

【满舟】雪梅女泪盈盈：“老爹爹在上细听，守节立志是妇女们常情。你怎说孩儿俺这礼不通？”老太师听一言咬牙恨：“再叫声雪梅儿细听父云。我的儿你只管绣楼坐稳，为父我再与你另择高门。”雪梅女听此言泪不自禁：“老爹爹讲出话全不思忖。你在朝为太宰官居一品，那忠孝和节义全不知闻。为人臣必须要把忠去尽，为人子必须要孝敬双亲；为人妇若不把节孝来守，生之在尘世上不入人伦。”雪梅女越思越想心越痛恨，一心心阴曹府找奴郎君。雪梅女讲罢话绣房走进，老夫人上前去紧抱儿身：“儿呀儿你千万别寻自尽，有为娘我随你吊孝商门。”只劝哩秦雪梅拭去泪痕，老夫人骂太师狗肺狼心！

（白）老夫人言道：“我把你个老狗哇老狗！如今公子一身死去，咱那女儿有心过在府去，与那商郎点几张钱纸，你个老狗执意不从，生生与俺母女作下对头。家院！…‘在。…‘带定纸马银钱，人马轿夫，准备齐毕，咱们商门吊孝。他叫去咱们也去，他不叫去咱们也去！…‘是。”

【银纽丝】家院闻听急忙去准备，秦雪梅到绣楼更换衣襟。拿起梨花镜，照照奴面容，掬起水把脂粉尽都洗清。身上穿起白孝衫绫，用三尺白绫又把乌云蒙，脱了红绣鞋，又把孝鞋蹬，您瞧她悲悲切切来至前厅。

【阳调】老太师见女儿将孝服换定，只气得摇头顿足哼了几声，一霎时她母女坐轿就走，担猪羊和祭礼随后跟行。秦雪梅在轿里泪如泉涌，思往事止不住边哭相公；商郎你若再活三年五载，迎娶俺生一子接续商门。秦雪梅柔肠寸断好伤心，远远地只望见商府大门。那商旺大门外抬头观望，见夫人与小姐吊丧来临。

（白）话说商旺在之大门以外，正在四下观望。那彼厢一看：噢，抬的纸马祭礼，来的人马轿夫，原来是秦小姐同她母亲与我家少爷吊孝来了。待我禀与老爷得知。说说话话到在后堂：“启禀老爷，秦小姐与她母亲，前来与我家少爷作吊，抬哩纸马银钱祭礼，来哩人马轿夫。”商老爷闻听，说是夫人哪里，夫人哪里？快忙出府，门前迎接。夫人闻听不敢怠慢，款动残莲出离大门，见了她母女迎进孝堂，施礼一毕一旁让座。商夫人来在他儿的灵前说道：“商琳儿呀商琳儿呀，今日想你雪梅小姐，明日想你雪梅小姐，你口口声声不离雪梅小姐，如今你那雪梅小姐可来到你的跟前，你可知你可晓吗？”那雪梅小姐一见商公子的灵柩，不由痛哭起来了。

【上流】秦雪梅一见灵柩魂灵儿飞走，不由得一阵阵痛上心头，奴相公在阴曹将奴等候，细听你苦命妻来诉情由：“那一天在书馆见面时候，也是俺二八女难把情留。用好言解劝你相公走后，小奴家回绣楼自觉害羞。俺只说那件事你丢达过手，怎料想黑夜间你又上绣楼。那一时并非是妻性执拗，一害怕二害羞才劝你下楼。又谁知你一心心要把情做，一点事不遂心你倒卧床头。俺哩父全不念翁婿情义，逼我母送你归愁上加愁。昨夜晚梦凶信如风狂雨骤，梦醒来吓得奴浑身汗流。我只说梦中事不可相信，又谁知你的命一旦抛丢。俺为你好茶饭不美我口，俺为你珍馐美味难下咽喉，俺为你在二堂与父争斗，俺为你吃长斋花园叩头，圣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首，难道说奴的夫全无讲究。你只管你一身尘世撒手，把小奴家撇长江哪里漂流？明知道女孩家节义难守，俺岂肯另嫁男再上别舟！好夫妻谁不想同心携手，好夫妻谁不想百年到头，恨不得把灵柩一把抓透，把尸骨搂怀内供养几秋。”雪梅女只哭得如痴似醉，老夫人劝女儿且把泪收。

（白）老夫人言道：“雪梅女儿，公子已经死去，你哭来哭去他也难还阳了。你随为娘转回家去，为娘再与女儿另择高门。”雪梅闻听，舍不得她那丈夫的容颜，不由得更加悲痛。

【阳调】雪梅女听此言悲哀悲叹，尊一声母亲娘细听儿言：“孩儿曾看过《烈女传》，三从四德记的全，好马不把双鞍配，贞节女不嫁二夫男。马备双鞍难行路，女嫁二夫落不贤。要得女儿回家转，除非是红日出西落东边。”秦雪梅越哭越惨心中越叹，忽听得孝堂里边哭一声夫男。问婆母是何人在孝堂以内，一声声哭丈夫所为那端？老夫人听一言含泪相劝：“叫一声贤德媳妇听娘言。她本是丫鬟爱玉娘心爱见，配你夫三个月你相公归天。至如今小爱玉身怀有孕，但不知是女儿还是儿男。”秦雪梅听婆母讲说一遍，这件事才叫我将心放宽。急慌忙走上前把贤妹搀起，妹妹呀莫啼哭姐姐心酸。小爱玉忙起身施礼拜见：“尊太太和小姐身体可安？”雪梅说：“从今后你莫称自贱，从今后莫论那谁大谁小谁正谁偏。”老夫人见女儿宁死不转，无奈何哭啼啼独自回还。

【鼓子尾】秦雪梅一见母亲回转，不由一阵心痛酸。将母亲送至大门外，款金莲又回孝堂前，孝堂守礼七夕尽，将商琳丈夫送坟园。小爱玉身怀有了孕，后来产生个小儿男。雪梅女抱娇儿看，与商郎面貌无二般。为什么相在人不在？细思想怎不叫人泪涟涟。起下名讳叫商禄，每日里与大娘同床安眠。这本是雪梅吊孝事一段，下一回剪机教子节孝双全。

《雪梅吊孝》描写了商郎去世后，其未婚妻秦雪梅依然愿意嫁于商家。字里行间中反映了秦雪梅对于爱情的忠贞。这首曲子描绘的情形与宣扬的思想契合封建社会的礼教，而今看来在“有情有义”的同时有一些“迂腐”。

（三）反映朝廷忠奸斗争的内容

历史上反映忠奸斗争的故事很多，河南大调曲子中这类题材更多集中在河南坠子传统中篇和长篇大书中，如《杨家将》写的是北宋令公杨继业全家为保大宋，屡遭奸臣潘洪的陷害，表现杨家坚守忠义、前仆后继、忠君爱国的故事。通过演员的演唱，塑造了一大批性格鲜活、可歌可泣的杨家将英雄形象。除此，还有《呼延庆打擂》《刘庸私访》《大明英烈传》《狸猫换太子》《红灯记》等。这类题材，情节曲折，故事性强，很能吸引听众。

（四）反映古代战争的内容

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不同的政治集团为了争夺权力和利益，最后总是要诉诸征战，在中国历史上上演了数不清的征战讨伐。此外，历代统治阶级对人民的暴虐统治、残酷剥削，大小权贵横行乡里、为富不仁、残害百姓，人民群众不甘受其统治，便采用各种方式进行反抗斗争，也会爆发不同规模的战争。征战是中国历代叙事作品热衷于表现的内容，河南大调曲子中，有相当一部分曲目是反映古代战争题材的。如三弦书《虎牢关》《长坂坡》《战长沙》大调曲子中的三国段子《火烧战船》《赤壁鏖兵》等，水浒段子《水浒八卦阵》，岳飞故事里的《收何元庆》《战两狼关》，唐宋明清段子《伍云召反朝》《大战临潼山》《大战登州城》，等等，曲目中的角色，大多血性十足，坦荡耿直，斗争中英勇善战，面对强敌前仆后继、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