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血型之谜：关键词隐瞒妻子人工授精离婚时的血型差异

关键词　隐瞒妻子人工授精　离婚时人工授精子女的抚养

一次偶然的机会，王欢发现，女儿安安的血型是A型，可她和丈夫李雷的血型都是O型。有一些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按照遗传学规律，父母都是O型血，是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可女儿确实是她和李雷亲生，这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呢？

王欢和李雷是高中同学，李雷大学读的是医学专业，毕业后分配到了当地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他勤奋钻研，医术精良，是该医院脑外科的重点培养人才。王欢人长得很漂亮，但学习成绩一般，职高毕业后，到当地的一家五星级宾馆工作，几年后做了大堂经理。

王欢是一个非常传统本分的女孩子，她对李雷的感情始终如一。

还在李雷上大学时，王欢就经常利用假期到李雷的学校，两人和所有的大学恋人一样，出双入对，夜晚在美丽的河边耳鬓厮磨，有时还到学校附近的宾馆开小时房。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两人已经无法离开彼此。好几次两人一时冲动偷吃禁果后，王欢都会担心毫无安全措施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怀孕？好在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每月的例假总是正常到来。

李雷大学毕业，两人经过多年的爱情长跑终于结了婚。婚后的生活是宁静而温馨的。李雷是家中的独子，父母希望能早点抱孙子，所以，李雷和王欢约定，结婚后就要孩子。经过小两口的不懈努力，结婚两年后，王欢终于怀孕了。怀孕期间，尽管李雷医院的工作很忙，一天要做好几个手术，但他总是抽出时间陪伴妻子。王欢在李雷的细心呵护中顺利产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女儿李安。

女儿安安在王欢和李雷的爱护中健康成长。一晃十年过去了，这天，安安放学回家，母女俩一起吃晚饭，李雷因为在医院值班，照常缺席家庭晚饭。吃饭时，安安的一番话彻底改变了一家人的生活。安安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告诉妈妈：“妈妈，今天我们上生物兴趣课，老师给我们做血型实验，可有意思了。老师还让我们自己给自己验血型，妈妈，你猜我是什么血型？告诉你，我是A型血。”王欢不以为然地笑着马上反驳女儿：“别瞎闹了，怎么可能呢？我和你爸爸都是O型血，按照遗传学规律，父母都是O型血，是不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的。你肯定上课没认真做实验，把别的同学的血和你的搞错了吧，你肯定是O型血，不可能是A型血。”

确实，懂得一些医学知识的人都知道，按照血型遗传定律，父亲、母亲都是O型血，是绝对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的。所以，王欢断定孩子上课没好好做实验，得出了错误的结论。但是，安安却感到非常委屈，她坚持说自己没有搞错。孩子倔强地说：“我就是A型血呀！你要不相信，就去问我们老师。”“好了，好了，快吃饭吧。”王欢没把孩子的话当真，等孩子扒完最后一口饭，就开始收拾桌子。

晚上，孩子睡下了，丈夫李雷回来了。每次，只要手术做得成功，李雷都会很高兴。夜班回来，总会吃点妻子做的夜宵，喝点酒放松一下一天紧张的神经。这天，王欢一边给丈夫准备夜宵，一边和丈夫唠起了嗑，两人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女儿。王欢忽然想起女儿饭桌上说的话，就问李雷：“哎，你到底是什么血型？”“O型啊。我们俩不是一样的血型吗？所以我们才那么般配呢。”“孩子今天在学校做血型测试，结果，安安说测出来自己的血型是A型，你这当医生的倒说说看，是孩子搞错了，还是怎么回事？”不料，王欢无意识的一席话，却让原本情绪不错的李雷一下子沉下脸来，不耐烦地说：“孩子上课做实验的结果能当真吗？真亏你还是医生的老婆！”说完，没喝几口酒扔下饭碗就去屋里睡觉了。

这对十年来恩爱如初的夫妻，每天总会亲昵一会儿再入睡。今天，王欢明显感觉到丈夫有些心不在焉，就问他：“怎么不高兴了？”李雷轻轻推开了妻子：“我累了，睡觉吧。”这使王欢更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自己一说到安安的血型，丈夫就突然不高兴了呢？王欢思来想去，觉得问题有些严重了。对呀，如果安安的血型真的不是O型，那么，丈夫不就会怀疑安安是自己和别人生的孩子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为了打消丈夫的疑虑，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王欢决定，第二天就带女儿到医院验一下血型。

第二天，王欢带着女儿来到了医院，看着医生在为女儿验血，王欢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甚至有些忐忑不安。她不相信女儿的血型会有问题，但也担心会不会真的发生女儿所说的事情？要真是那样该怎么办？自己不敢再想下去……半个小时过后，验血的结果出来了。王欢急切地打开检查单，上面写的结论，果然是A型血。王欢一下子懵了。难道，安安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可能啊。王欢拿着化验单来到医生的办公室，不甘心地问医生：“我和丈夫都是O型血，有没有可能生出A型血的孩子？”医生的答复是否定的，这绝不可能。其实，这个答案王欢早就知道。

女儿如果真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产房里，医院抱错了孩子。王欢一时没有了主意，她拿着报告，急匆匆去找丈夫李雷。李雷正在做手术，王欢只好在手术室门外焦急地等待，神色比同样等在门外的患者家属还要紧张。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李雷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当他转头见到王欢时感到有些突然，皱起了眉头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王欢焦急地递上孩子的血型检查报告，不知所措地说：“安安果然是A型血，我说，这孩子会不会是当初在产房里给抱错了呀？我们的孩子不可能是A型血的呀！你一定要赶紧到妇产科查一查。你们还有没有十年前的档案啊？”李雷听了也是一愣，对王欢说：“我刚做完手术，很累，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下？”说着，抛下茫然无措的妻子走了。李雷的反应，让王欢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丈夫的态度不是明摆着已经怀疑自己背叛了他，安安不是他的孩子，是自己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吗？王欢想，自己生的孩子是谁的，这种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除了李雷，自己没有过第二个男人，孩子还能是谁的？可是，现在纵使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怎么办呀？必须搞清楚孩子是不是出生时抱错了才能还自己的清白。而且，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必须尽快找回来。看来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

但是，孩子出生已经十年了，王欢还能查清楚吗？医院还有档案材料吗？而且，王欢生孩子的时候，李雷就已经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了，妇产科的医生、护士都熟悉啊，李雷每天往妇产科跑，怎么可能把他们的孩子抱错了呢？

王欢当即来到了妇产科，询问：“由于孩子血型不符，现在怀疑孩子出生时和别的孩子抱错了，该怎么办？”医生问：“是在这里生的吗？孩子多大了？”“10岁了。”“哦，那就比较麻烦了。因为我们最多可以查到所有当时在这里出生的婴儿的父母姓名和住址。但是，婴儿有那么多，你必须找到所有这些孩子。找到以后，如果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孩子也抱错了，那么，所有父母还必须都同意和自己的孩子做亲子鉴定，才可能找出你的孩子。这太难了。况且，你怎么知道孩子就一定不是你的呢？这样，你先去做个亲子鉴定吧。等有了结论，孩子确实不是自己的再想办法吧。”

王欢想，医生的话也有道理。现在，只有先证明安安不是自己生的孩子，确实是抱错了，才能消除李雷和自己之间的芥蒂，然后，夫妻俩同心协力一起去找回自己的亲骨肉。

于是，她回家就与李雷商量，是不是一起去做个亲子鉴定？没想到，李雷却很不耐烦地说：“你烦不烦啊！孩子都养这么大了，我们就当她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区别？”但是，王欢执意要去查一查。王欢认为，不证明安安不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找到我们的亲生骨肉呢？李雷有些急了：“要去你去，我这么忙，也没有这个时间。”王欢有些诧异，丈夫这是怎么了？对待孩子的事情上怎么如此无动于衷呢？但王欢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做这个亲子鉴定。

接下来的日子，王欢联系了司法鉴定中心，为她们母女进行了DNA亲子鉴定。亲子鉴定的结果需要等待三个星期，这三个星期对王欢来说就是漫长的煎熬。这三周，王欢看着女儿安安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这个与自己亲密无间的孩子难道是别人的？三星期后，亲子鉴定的结果终于出来了。结论却是：王欢是李安99.99%或更大的生母或然率，即王欢是李安的亲生母亲，李安是王欢的亲生女儿。拿着这样的鉴定报告，王欢彻底傻了。难道鉴定报告也搞错了？女儿李安确为王欢所生，而王欢生命中只有过李雷这个男人，夫妻两人的血型是O型，可女儿却为A型，这在遗传学上绝无可能出现的事情竟然在他们的身上出现了。

鉴定报告能证明的是，孩子确实是自己亲生的，却与丈夫没有关系。其实这正是王欢最担心的问题，自己该怎么向丈夫交代？如果孩子的父亲不是李雷，还会是谁呢？王欢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抱着女儿痛哭失声。女儿安安懂事地为妈妈抹着眼泪，问妈妈怎么了？王欢不肯说，这怎么能告诉女儿呢？心里的苦水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

晚上，李雷回到家后，王欢将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了李雷。丈夫的表现却令王欢有些诧异。李雷并没有表现出很震惊或者很气愤的样子，相反，似乎很坦然，这明显不是一个父亲和丈夫该有的反应啊。难道他早有思想准备？王欢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在王欢的逼问下，李雷先是默不作声，后来躲躲闪闪。他的一系列异常表现，更加深了妻子王欢的怀疑，这件事一定与丈夫有关。在王欢的一再逼问下，李雷终于说出了发生在11年前的往事。(www.xing528.com)

原来，婚后一年多，王欢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再加上婚前偷吃禁果后也一直有惊无险，这让学医的李雷开始担心自己或是妻子的身体可能有不能生育的情况。先不惊动妻子，李雷一个人到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的结果让他的心坠入谷底：由于先天发育不良，李雷完全丧失生育能力。想到妻子渴望孩子的眼神，父母亲抱孙子的急切心情，特别是自己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自尊心，李雷决定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包括妻子也绝不告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居然想出了在妻子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妻子进行人工授精的主意。只要能让王欢怀孕，谁都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之后的日子，李雷对王欢说：“现在有一种新研制的药水，在过夫妻生活时涂用，可以促进女方怀孕。”王欢信以为真，说：“好呀，那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试试看。”李雷利用医生的便利条件找来了他人的精液，给王欢涂用后，王欢果然很快就怀了孕。

李雷讲述了实情，并请求王欢原谅，但王欢只是一个劲地哭泣。她对自己的丈夫太失望了，做梦都想不到他竟然用这样的办法让自己怀孕，而且欺骗了自己11年！这个隐藏了11年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但李雷和王欢的婚姻也因此走到了尽头。在王欢看来，丈夫把自己当成了生孩子的机器，没有尊重自己作为妻子的人格。一想到李雷竟然让自己为一个毫无干系、从未见面的男人生下孩子，王欢实在无法原谅李雷对她的欺骗。她不想再和这样欺骗自己的男人生活下去，于是一纸诉状告到法院要求离婚。本来她是准备放弃女儿安安的，但想到女儿毕竟是自己的骨肉，真的要舍弃女儿，她也舍不得。所以，她提出女儿安安由自己抚养，并要求李雷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害。

李雷也同意与王欢离婚，但他不同意孩子安安由王欢抚养，他认为自己与安安也是父女关系。

法院在接到王欢离婚诉讼之后，也觉得很难办！难在如何判断女儿安安究竟是否为王欢和李雷的婚生子女。他们在安安究竟应该归谁抚养的问题上犯了难。根据相关司法解释，夫妻双方一致同意进行人工授精的，所生子女应视为夫妻双方的婚生子女。^[1]但本案的特殊之处是：男方单独实施人工授精，女方并不知情。这种情况下，女方与孩子是一种天然的母女关系，而男方则因缺乏“双方一致同意”这个条件，而与孩子的关系究竟是否属于父女关系，法律上存在争议。那么，在法律上，李安究竟是不是李雷的女儿呢？

法院经过审理，分析认为：如果女方单独实施人工授精，男方不知情的，所生子女对女方来说是其子女，对男方则不是，男方可不承担义务。反之，本案中尽管人工授精是男方的意愿，女方不知道，但孩子毕竟是女方生育，孩子是女方子女是客观事实；也因为生育这一人工授精的孩子是男方的意愿也是男方的行为造成的，所以，法院经过综合分析，最终认定：安安为李雷和王欢的婚生子女，双方对孩子拥有共同的抚养义务。

明确了安安的婚生子女身份，究竟该由谁抚养安安，双方又争执不下。李雷希望安安归他抚养。他的律师提出：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民事政策法律的司法解释，其中有一个特别的原则，即双方对抚养独生子女发生争议的，在有利于保护子女利益的前提下，考虑不能生育一方的合理要求。^[2]律师认为：李雷没有生育能力，他要求孩子归他抚养，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释，抚养权理应归李雷。

但是，王欢的律师认为：李雷在生育孩子这件事情上欺骗了妻子，缺乏基本的道德素养，而且李雷和安安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安安10岁，李雷还不到40岁，如果李雷和安安一起生活，其实类似收养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收养法》规定，无配偶的男性收养女性的，收养人与被收养人的年龄应当相差40周岁以上。法律为什么要做这样规定？原因不言自明。那么，女儿安安究竟该由谁抚养呢？

法院听取原被告意见后认为：过错责任原则是民法的基本原则之一。大体而言，一个人是不能通过自己的过错获得合法利益的，否则，法律惩恶扬善的基本功能就无法发挥了。本案中，李雷显然是有过错的，他隐瞒了人工授精这一事实，使其妻子王欢误以为安安是他们夫妻爱的结晶长达十年。除了对妻子有过错以外，李雷也给女儿带来了一定的伤害。因此，由他来抚养女儿李安，不合乎民法过错责任原则。故判女儿李安归王欢抚养，李雷按月支付抚育费。

双方的最后一个争议，就是李雷该不该支付王欢精神损失费？

王欢认为，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她一直以为孩子是自己和丈夫爱的结晶。可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这个孩子不是她和丈夫所生，使自己受孕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男子的精子，那是一种怎样的打击呢？另外，日夜相处在一起的丈夫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自己呢？这也是一种巨大的精神打击。有侵害，就要有赔偿。虽然赔偿也不足以抚慰女方受伤的心灵，但法院应该支持女方提出赔偿的要求。

但是，李雷认为，虽然当初自己是做得不对，没有告知女方真相，使王欢生下了安安，但孩子出生以后，王欢很爱安安，母女之间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既然王欢还要争女儿的抚养权，说明王欢已经完全接受安安是自己的女儿这个现实，怎么还能要求精神损害赔偿呢？

那么，王欢能得到精神损害赔偿吗？

侵权责任法规定，侵害他人人身权益，造成他人严重精神损害的，有权提起精神损害赔偿。^[3]法院认为，李雷的行为侵害了王欢的人格尊严，人格权属于人身权益的一种，判令李雷向王欢支付5000元精神损害赔偿。此案终于画上了句号。考虑到本案的特殊性，法院对本案进行了不公开审理，并要求男女双方继续保守秘密，使孩子安安能无忧无虑地健康成长。

洁蕙点评：

本案的当事人李雷，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自尊心，一个高智商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却做出完全漠视妻子人格尊严的事。男女拥有平等的生育权利，任何人都拥有决定自己是否生育孩子的权利（当然，生几个的权利，由于计划生育国策的限制而没有），以及和谁生育孩子的权利。王欢，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人生育孩子，丧失了生育知情权，李雷的行为侵犯了妻子的人格权。人格权是人身权利的一种。人身权利，是公民依法享有的与人身直接相关的权利，是公民基本权利的重要部分，它包括生命健康不受侵犯，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人格尊严不受侵犯，住宅不受侵犯，个人隐私名誉不受侵犯，等等。在我们国家，如果一个人的财产权利受到侵害，受害人只能要求财产受损的赔偿，而不能要求精神损害赔偿。只有人身权利受到侵害时可以得到精神损害赔偿。所以，本案中，法院认为，王欢的人身权利受到侵害，侵权人李雷应给予她精神损害赔偿。

[1]《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夫妻离婚后人工授精所生子女的法律地位如何确定的复函》中明确指出：“在夫妻关系存续期间，双方一致同意进行人工授精，所生子女应视为夫妻双方的婚生子女，父母子女之间权利义务关系适用《婚姻法》的有关规定。”

[2]《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民事政策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第22条第2款：“双方对抚养独生子女发生争议的，在有利于保护子女利益的前提下，要考虑不能生育和再婚有困难一方的合理要求。”

[3]《中华人民共和国侵权责任法》第22条：“侵害他人人身权益，造成他人严重精神损害的，被侵权人可以请求精神损害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