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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在《史学史研究》书中精彩描写历史细节

时间:2023-07-2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司马迁常利用对历史人物细节的描写,有时似是不经意的捎带的叙述,而将对历史人物的品评和对历史问题的看法表达出来了。司马迁对这个细节的描写,在全文中是占有一定地位的。司马迁善于用细节的描写从侧面去反映一定时期的政治风气、政治问题,同时也就在其中表达了作者的褒贬。司马迁对于细节的描写,有时也用两两对照的办法:《刘敬叔孙通列传》写了这两个人穿衣服的故事。

司马迁在《史学史研究》书中精彩描写历史细节

司马迁常利用对历史人物细节的描写,有时似是不经意的捎带的叙述,而将对历史人物的品评和对历史问题的看法表达出来了。

司马迁在《吕不韦列传》开卷记吕不韦“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似是轻轻的一笔,却是点出了这个人物的特点。此后用很大篇幅写了吕不韦对子楚返国的奔走经营,就是写他不过是为了“奇货可居”。甚至于他使客著书,“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也是写他用了一种抬高物价式的办法。“贩贱卖贵”这一笔,可说就是对吕不韦的评价。

李斯列传》开卷说:“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这是一个轻松的小故事,写在这个政治家的传记上,好像有点浪费笔墨,但司马迁却正用它写出李斯的全部人生观。列传写李斯从荀卿学帝王之术,游说秦皇,听从赵高而立二世,上督责书,狱中上书,为的都不过是求“所自处”。列传写李斯全盛时,“门廷车骑以千数。李斯喟然而叹曰:‘……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后来李斯跟赵高合谋立二世,“乃仰天而叹,垂泪太息曰:‘嗟乎!独遭乱世,既以不能死,安托命哉!’”一直到要腰斩咸阳市了,李斯“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这都是在最紧要关头上,李斯念念不忘的全部是“自处”的利害,通观列传全篇,在一定意义上,老鼠的故事简直就是李斯一生的缩影。司马迁对这个细节的描写,在全文中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陈涉世家》在篇末写:“陈胜王凡六月。已为王,王陈。其故人尝与庸耕者闻之,之陈,扣宫门曰:‘吾欲见涉。’宫门令欲缚之。自辩数,乃置,不肯为通。陈王出,遮道而呼涉。陈王闻之,乃召见,载与俱归。入宫,见殿屋帷帐,客曰:‘伙颐!涉之为王沈沈者!’楚人谓多为伙,故天下传之。伙涉为王,由陈涉始。客出入愈益发舒,言陈王故情。或说陈王曰:‘客愚无知,颛妄言,轻威。’陈王斩之。”这个故事的位置在陈涉起义、由首揭义旗到最后失败的全部叙述之后,好像是可有可无。但这在司马迁的笔下,却是决不可少的。司马迁在这个故事之后,紧接着就指出来:在斩了这个农民后,“诸陈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无亲陈王者”。他是用这个小故事形象地写出了陈涉在取得初步胜利不久,即陷于严重脱离群众的泥潭里,成为他失败的重要原因。用小故事说明大问题,这是司马迁擅长的本领。

司马迁善于用细节的描写从侧面去反映一定时期的政治风气、政治问题,同时也就在其中表达了作者的褒贬。《卫将军骠骑列传》说:

大将军既还,赐千金。是时王夫人方幸于上,宁乘说大将军曰:“将军所以功未甚多,身食万户,三子皆为侯者,徒以皇后故也。今王夫人幸而宗族未富贵,愿将军奉所赐千金为王夫人亲寿。”大将军乃以五百金为寿。天子闻之,问大将军,大将军以实言,上乃拜宁乘为东海都尉。

这一方面是在写卫青“以和柔自媚于上”,同时也是在写女宠在政治上的作用。《万石张叔列传》说:

(万石君长子)建为郎中令,书奏事。事下,建读之,曰:“误书!马字与尾当五,今乃四,不足一。上谴死矣!”甚惶恐。其为谨慎,虽他皆如是。

万石君少子庆为太仆,御出,上问车中几马。庆以策数马毕,举手曰:“六马。”庆于诸子中最为简易矣,然犹如此。

这当然是写石建、石庆的恭谨。但他们的恭谨对于他们自己做官,很有好处。在同一篇文章里说:

建为郎中令,事有可言,屏人恣言,极切;至廷见,如不能言者。是以上乃亲尊礼之。

元狩元年,上立太子,选群臣可为傅者,庆自沛守为太子太傅,七岁迁为御史大夫。元鼎五年秋,丞相有罪,罢。制诏御史:“万石君先帝尊之,子孙孝,其以御史大夫庆为丞相,封为牧丘侯。”是时汉方南诛两越,东击朝鲜,北逐匈奴,西伐大宛,中国多事。天子巡狩海内,修上古神祠,封禅,兴礼乐。公家用少,桑弘羊等致利,王温舒之属峻法,兒宽等推文学至九卿,更进用事,事不关决于丞相,丞相醇谨而已。在位九岁,无能有所匡言。……庆文深审谨,然无他大略,为百姓言。……庆方为丞相,诸子孙为吏更至二千石者十三人。

这可见,文章写他们那样恭谨的细节,并不只是写他们,而是要通过这些去写当时官场中的一种恭谨自保、讲究做官的政治风气。像这样的人,从不在朝廷上公开说出自己的意见,从不提出对国计民生的主张,却偏能受到皇帝的亲近尊礼,偏能长期地做大官以至做到丞相。文章写这些恭谨的细节,实际上是对当时官场的腐烂风气的尖锐讽刺。

司马迁曾在好几处写到狱吏。《李斯列传》写:“赵高治斯,榜掠千余,不胜痛,自诬服。”“赵高使其客十余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复讯斯。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绛侯周勃世家》记周勃曾被捕治,及出狱,说:“吾尝将百万军,然安知狱吏之贵乎!”《韩长孺列传》记:“安国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然乎?’田甲曰:‘然即溺之。’”这些记载,也不只是写个人经历,而是写狱吏淫威,写严刑之下,何求不得,这都是跟写《酷吏列传》的精神相通的。

司马迁对于细节的描写,有时也用两两对照的办法:《刘敬叔孙通列传》写了这两个人穿衣服的故事。对于刘(娄)敬是这样写:

娄敬脱輓辂,衣其羊裘,见齐人虞将军曰:“臣愿见上言便事。”虞将军欲与之鲜衣,娄敬曰:“臣衣帛,衣帛见;衣褐,衣褐见。终不敢易衣。”(www.xing528.com)

对于叔孙通是这样写:

叔孙通儒服,汉王憎之;乃变其服,服短衣,楚制,汉王喜。

这两个小故事写出两人不同的品质、不同的风度。

《魏其武安侯列传》曾有多处写魏其侯窦婴和武安侯田蚡为人的不同,并专就田蚡对待窦婴态度上前后的变化写了两条。一条是写窦婴当权,田蚡初起的时候:

魏其已为大将军后,方盛,蚡为诸郎,未贵,往来待酒魏其,跪起如子姓。

又一条是写田蚡做了丞相后的事:

灌夫有服,过丞相。丞相从容曰:“吾欲与仲孺(即灌夫)过魏其侯,会仲孺有服。”灌夫曰:“将军乃肯幸临况魏其侯,夫安敢以服为解!请语魏其侯帐具。将军旦日蚤临。”武安许诺

灌夫具语魏其侯如所谓武安侯。魏其与其夫人益市牛酒,夜洒扫,早帐具至旦。平明,令门下候伺。至日中,丞相不来。魏其谓灌夫曰:“丞相岂忘之哉?”灌夫不怿。曰:“夫以服请,宜往。”乃驾,自往迎丞相。

丞相特前戏许灌夫,殊无意往。及夫至门,丞相尚卧。于是夫入见,曰:“将军昨日幸许过魏其,魏其夫妻治具,自旦至今,未敢尝食。”武安鄂谢曰:“吾昨日醉,忽忘与仲孺言。”乃驾往,又徐行,灌夫愈益怒。

这两条都是关于细节的描写,前后对照起来看,就把一个贪慕势利、骄横自恣的人刻画出来了。

以上所说,都属于司马迁寓论断于序事的表达形式。司马迁的书中也有专门议论的史论形式,也有夹序夹论的形式,这就都须另谈了。

这是1961年的旧作。记得当时是想把司马迁著史的主要表达形式都说一下。但拖拖拉拉写了四五个月,才写了这么一点东西。后来这篇未完的文章一直没有能按预定的计划写下去。在这一点写出的东西里,吸收了前人不少的论点及所举事例,也多草草未能注出来。转眼之间,十八个年头过去了,对于应续些什么、应注些什么,都已很模糊了,自己也不想再继续写了。偶检旧稿,感到司马迁不说空话,不说假话,尽可能从全局着眼来观察史事,并以适当的形式表达出来,这在史学史上是占有光辉地位的,是应该受到重视的。这不只是关于著史的形式问题,更重要的是一个学风问题。我认为,这对于我们今天的史学工作还很有用,所以愿意把这篇旧作再一次发表出来。

1979年11月12日

(1980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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