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日本人有进屋脱鞋的习惯？

从2020年1月中旬发现第一例新冠病毒感染者，到7月1日为止，半年的时间里，包括“钻石公主号”豪华邮轮在内，日本确诊的感染者总数累计为19608人，死亡989人。

相比较欧美国家，尤其是与美国一天感染5万人相比，日本属于模范生。

英国BBC在总结日本模范成绩的经验时，特别提到了一点，说日本人习惯在家门口脱鞋，使得沾染在鞋底的病毒不会被带入家中，大大避免了家庭内受感染的风险。

确实，在日本，无论是进家门还是进寺院，大家都要脱鞋。甚至有的公司进办公室也脱鞋。去旅馆入住，进高级料理店吃饭，脱鞋是必须的。

所以，有人开玩笑说：“去美国，忙着解皮带；到日本，忙着脱鞋子。”因为美国人担心恐怖袭击，而日本人担心泥土被带入家中。

那么，日本人脱鞋子的习惯是怎样形成的？又有什么样的说法呢？

我先从“境界线”说起。

在日本人的意识与价值观中，一切事物都有“境界线”，即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地方能进，什么地方不能进？

比如，“红灯不能闯”，这条行为“境界线”在日本是从幼儿园开始进行教育的，而且孩子们是被带到红绿灯的现场进行教育与演练。

在神社或寺院，都有鸟居、山门作为“圣界”与“俗界”的境界线。而在家里，家门就是一个“境界线”，门外称为“外（そと）”，门内称为“内（うち）”，门外的东西不可轻易带入门内，这是日本人的一个基本意识，这个意识也导致日本社会没有串门的习惯，不会轻易地邀请别人到家里来，也因此，日本没有欧美人那样举行家庭派对的习惯。

正因为日本人的意识与价值观中有这么一条“境界线”的概念，因此，自古以来，日本人认为，鞋子必须放在“门外”，而不能穿着进屋。

从神社与寺院的“境界线”延伸到家的“境界线”，古代日本人也产生了“门内”“门外”两个世界的遐想。(www.xing528.com)

日本民俗学解释说，早在日本的绳文时代（约公元前10000～公元前300年，日本的新石器时代，因使用绳纹式陶器而得名），日本古人诞生了“穢れ”思想，认为大地属于“黄泉之国”，是走向死亡的“不净”世界，而家属于“圣域”，不能遭受“不净”之物的侵入。因此，在日本过去的木造住宅中，我们可以看到围墙、门、玄关、门庭等结构，这些结构都是为了防止“不净”之物的侵入。

而“不净”世界与“圣域”之间，用什么作为 “境界线”呢？那就是“沓脱石”。

这块“沓脱石”放在门外，或者玄关处。

所以，坐在玄关的门庭上，在“沓脱石”之上把鞋子脱掉，光脚进屋，不是日本的“现代文明”，而是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形成的习惯，而且这种习惯带有浓郁的宗教思想的色彩，因此，也具有一定的传统约束力，成为日本社会数千年不变的价值观，成为日本人身上的一种DNA（脱氧核糖核酸）。

当然，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日本传统的住宅都是榻榻米房间，而日本人在古代以穿木履、草鞋为主，欧洲人的皮鞋是明治维新之后才引进的。加上日本是一个多雨的国家，因此木履、草鞋容易沾染泥土，如果穿着进屋，就容易弄脏榻榻米，也就容易弄脏家这一个“圣域”。所以，脱鞋进屋并且洗脚，成为日本人的传统习惯。而这一习惯保留至今，所以日本人的浴室与厕所大多数布局在进屋的玄关附近。

即使是现在大多数人居住在了公寓楼，但是，每户人家进门之后，一定会设计1—2平方米的特别区域（低于家里地板10～15厘米）作为“玄关”，供大家脱鞋。边上也一定会有一个固定鞋柜，用于放鞋子。

与日本文化学者向山女士聚会，聊起日本人进门脱鞋的习俗，她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时候日本人可以不脱鞋进屋吗？”

我说不知道。

她告诉我：“日本人只有在死的时候，才可以不脱鞋抬进屋。”

我忽然明白了，日本人外出时突然发现手机忘了带，回家看到手机就在桌子上也一定要脱掉鞋子才进去拿，原因是“不想死”。

如果有如此强烈的生与死的“境界线”意识，那么，进屋脱鞋就不再需要教育，而会成为一种本能的行为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