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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如戏曲文集:从博采众长到自成一家

时间:2023-07-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集众家之特长,成一人之绝艺,自有皮黄以来,谭氏一人而已。这是谭氏所以能超越前人自成一家的首要关键。但其所以复杂还不仅在于他博采众长,而在于他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做到胆大心细,敢于突破框框,标新立异。而事实上他们两人都具有在各自的艺术领域中突破框框的创新成分。这才是谭鑫培由博采众长而自成一家的更重要的关键所在。这不叫“博采众长”,而是七拼八凑,“四不像”。

吴小如戏曲文集:从博采众长到自成一家

在上一篇里已经谈到,谭鑫培在京剧老生界里是一位集大成的人。他对于早于他的诸家老生流派特别是同属于鄂派的余三胜、王九龄(因为谭本人也是湖北人)等人的唱腔和表演,无不博采兼收,择善而从。总之,他能入能出,由于融会贯通,才能别开生面,称得起学无常师。谭氏传人之一陈彦衡在其《旧剧丛谈》中有一段专论谭氏技艺渊源的话,现迻录如下:

梨园内行论须生一门,约分三种:曰“安工”,曰“衰派”,曰“靠把”。“安工”以唱为主,如《除三害》《二进宫》等剧是也;“衰派”纯讲做工,如《状元谱》《天雷报》等剧是也;“靠把”则重武工,如《定军山》《战太平》是也。……谭鑫培才高艺博,能兼三长,而又不拘一格。同一唱工,《碰碑》则学三胜,《乌盆》则学九龄。同一做派,《状元谱》则学长庚,《桑园寄子》则学三胜。同一靠把,《定军山》则学三胜,《镇潭州》则学长庚。不特此,《天雷报》拟周长山,而身段汰其冗拙;《空城计》仿卢台子,而声韵较为悠扬。至于靠把武工,乃其本行夙学。……集众家之特长,成一人之绝艺,自有皮黄以来,谭氏一人而已。

这段话很有启发性。归纳起来,不外能学无常师,择善而从,并且能识别优劣真伪,做到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这是谭氏所以能超越前人自成一家的首要关键。(www.xing528.com)

然而真正把这几句话通过身体力行来实现,也并不容易。择善而从,首先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善”。因此必须广见闻,开眼界,博而后能约,广而后能精。这就要靠虚心学习,细心钻研,耐心磨练,不把要学的东西吃透,是不容易做到“批判地接受”的。我们一谈到谭派唱腔,首先就感到谭腔比他以前和同时的诸家的唱法复杂多变化,这是久有定评的。但其所以复杂还不仅在于他博采众长,而在于他在博采众长的基础上做到胆大心细,敢于突破框框,标新立异。比如在谭腔中已开始融入青衣腔、花脸腔,甚至于京韵大鼓和单弦牌子曲的唱法了。然而人们在听谭腔时,感到新则新矣,而且化腐臭为神奇矣,却绝对无怪异离奇非驴非马之感,始终认为他唱的是京戏而非大鼓书或什么别的。人们并不觉得谭氏把青衣腔揉入反西皮(如《连营寨》)或把大鼓腔融进流水板(如《珠帘寨》)是牵强生硬、断鹤续凫、削足适履的做法。这主要是由于谭氏已掌握了(即吃透了)京戏声腔艺术的特点,即所谓艺术本身的内部发展规律。反之,如果食而不化,活剥生吞,便容易显现出斧凿痕迹(像言菊朋在这方面的缺点就比较明显)。谭鑫培和刘宝全的关系很好,他们两人都把对方的声腔特点吸收到自己的唱法中来,而且彼此又都保持了各自的传统艺术特色。没有人说谭是唱大鼓(或京戏加京韵大鼓),刘在唱京戏(或京韵大鼓夹杂着京戏)。而事实上他们两人都具有在各自的艺术领域中突破框框的创新成分。突破框框并不等于废除规律,丰富自己的艺术修养更不等于丧失了自己的艺术风格,形成了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或邯郸学步的愚蠢结局。借口突破框框而违反或破坏自己这一门艺术的内部发展规律,以不伦不类为标新立异,则更是不能允许的。谭派唱腔吸取前人及当时人的艺术成果可谓富矣,却不等于一盘“什锦小吃”或“杂拌儿”,而是浑然一个整体。这个道理应该搞清楚。这才是谭鑫培由博采众长而自成一家的更重要的关键所在。记得六十年代初,我听一位老生演员唱《碰碑》的第一个唱段,即二黄导板、回龙转原板,他第一句学余叔岩,第二句学谭富英,第三句近似李少春,第四句既像李和曾又近于马连良。这不叫“博采众长”,而是七拼八凑,“四不像”。如果唱戏都唱成这个路子,我看宁可以不唱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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