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与写作：卢谌的使命与梦想

刘琨

握中有悬璧［2］，本自荆山璆［3］。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4］。邓生何感激［5］，千里来相求。白登幸曲逆［6］，鸿门赖留侯［7］。重耳任五贤［8］，小白相射钩［9］。苟能隆二伯［10］，安问党与仇［11］？中夜抚枕叹，相与数子游［12］。吾衰久矣乎，何其不梦周［13］？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14］？宣尼悲获麟，西狩涕孔丘［15］。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16］。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17］。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18］。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19］！

【注释】

［1］卢谌（chén）：字子谅，曾为刘琨主簿，后为段匹磾（dī）别驾。曾与刘琨有诗歌赠答。

［2］握中：手中。悬壁：美玉名。悬：悬黎，一种美玉。《战国策·秦策三》：“臣闻周有砥厄，宋有结绿，梁有悬黎，楚有和璞。”

［3］荆山璆（qiú）：春秋时楚人卞和曾在荆山得璞玉，世称和氏壁。璆，美玉。以上两句诗用玉比喻卢谌的才质之美。

［4］惟：思。太公望：姜尚。《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姜尚隐于渭水之滨，周文王出猎时遇到他，说：“自吾先君太公曰，当有圣人适周，周以兴，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因以太公望为号。叟：老头。

［5］邓生：邓禹，东汉人。《后汉书·邓禹传》载，他听说刘秀安抚河北，从南阳北渡黄河到邺城投奔刘秀。

［6］白登：山名，在今山西大同东。曲逆：汉陈平封曲逆侯。《史记·陈丞相世家》载，刘邦曾被匈奴围于白登山七天七夜，幸得陈平用奇计解围。幸：幸亏。

［7］鸿门：地名，在今陕西临潼东。赖：依靠。留侯：汉张良封留侯。

［8］重耳：晋文公。五贤：曾随他出逃，帮他复国称霸的五位贤士：赵衰、狐偃、贾佗、先轸、魏犨（chōu）。

［9］小白：齐桓公的名。相射钩：指任管仲为相。相：以……为相。射钩：即管仲。管仲先辅佐公子纠，公子纠与小白争君位，管仲用箭射小白，射中带钩。后小白即位，不记前仇，任管仲为相，终成霸业。

［10］隆：形容词用如动词，使……兴盛。二伯：晋文公和齐桓公。伯：同“霸”。

［11］党：同党。指赵衰五人。仇：指管仲。(www.xing528.com)

［12］数子：指姜尚至管仲等人。

［13］“吾衰”二句：感叹自己年老力衰，不能成就功业。《论语·述而》：“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14］圣达节：最高境界为能进能退，能上能下并合乎节义。《左传·成公十五年》：“圣达节，次守节，下失节。”知命故不忧：《周易·系辞》：“乐天知命故不忧。”这两句说，谁人说圣人因为达节知命而能够没忧愁呢？

［15］宣尼：孔丘，汉成帝追谥孔子为褒成宣尼公。获麟、西狩：指鲁哀公十四年冬在鲁国西面狩猎，捕获麒麟，孔子认为此兽出现得不是时候，“反袂拭面，涕沾袍”，因而感叹：“吾道穷矣。”（事见《春秋》）

［16］与：待。云浮：指时光流逝之快。

［17］朱实：红色的果实。陨：落。劲风：强风。繁英：繁花。素秋：古代五行说，以金配秋，其色白，故曰素秋。

［18］华盖：华丽的车盖，指车。辀（zhōu）：车辕。二句说在狭路上翻了车子，马受惊把车辕折断。喻世途险恶。

［19］何意：怎会想到。绕指柔：能缠绕手指的柔软之物。这两句是说，怎能料到千锤百炼的坚钢，如今却变为可以缠绕在手指上的柔软之物。

导读

刘琨（271—318），字越石，中山魏昌（今河北无极）人。西晋政治家、文学家和军事家。

刘琨被段匹磾拘捕后，曾写诗给卢谌，然而卢谌的答诗未尽其意，只以普通之词酬和。于是，刘琨再写了这首“托意非常，掳畅幽愤”的诗歌以赠之。这是一首述志诗，诗中多借典故向友人倾诉了胸怀大志而无法实现的遗憾和忧愤，抒发了自己为国出力的志愿和事业遭受挫折的痛苦，揭示了个体生命在绝境中的悲哀与求生的欲望。其主旨是激励卢谌设法施救，与自己共建大业。

全诗采用以实带虚的写法，明是直陈胸臆，又暗中照应着“赠卢”，在吐露心曲的同时对友人进行劝勉。全诗极力铺陈，以史咏怀，语意慷慨，格调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