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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于不知:迷惘宇宙真相的心态

时间:2023-07-3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前一种天存于目,能变的花样不多,可存而不论。显然,这都不容易知道。我们常人的想法,如果是“无”,连带的就不再有问题;幸或不幸是“有”,我们当然想知道这有是怎么回事。可惜是有关宇宙的新知并未能使我们减少迷惘。抱憾是一种心态,安于不知是另一种心态,我是认为应该走后一条路。曰不然,我是宁可念到“不知为不知”就停止,不再想这类烦心的大问题。

安于不知:迷惘宇宙真相的心态

语言中常听到“天”的声音,文字中常看到“天”字,音同、字同,上下文不同,意义可能不一样。不一样,有一个算一个,相加,其和会很多。举两种常而重的:一种主要来于仰首所见,天圆地方之天是也;另一种主要来于玄想,说法很多,“天何言哉”是,天不变则道不变也是,用今语可以说得明朗些,是“万有之本”。前一种天存于目,能变的花样不多,可存而不论。后一种天就大有文章可作,古今中外的贤哲几乎都以此为题作过文章。他人作了自己还作,前人作了后人还作,表示:一,都信自己的玄想,不信他人的玄想;二,都对这样的天有兴趣,想明白其真相或所以然。这所以然可以加细说,是何以会有,如何发展变化,以及有没有价值性质的意义。显然,这都不容易知道。难而不退,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能觉知,觉知中有万有,并觉得我们是万有的一部分,生而为人,如不幸,不知母为何人,尚视为终身之憾,况最根本的母乎?

求知根本的母,也是一种欲望。如果真能知呢?恍惚记得斯宾挪莎说过这是最高的获得。人同此心,推想他这种想法,古今中外的贤哲都会接受。都有这方面的求知欲,可是天道远,看不见,摸不着,想知其究竟,只能任“意”之根去逍遥游。逍遥者,照庄子的说法,要“无待”,即不受任何限制。可能连因果的连锁也不要了吧?所以其结果就人各异辞,都以为自己的想法有道理,别人的有缺漏,甚至未能言之成理。且夫理,还有一个逻辑的,是同一事物而解说不同(如李商隐《锦瑟》诗的主旨,有人说是悼亡,有人说是咏自己的诗作),可能都错,不能都对。对天之本然的诸多推想正是这样,“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不能使人人首肯,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由玄想来,难得在实物方面取得证明。这实物,我们过去曾称为“宇宙”,是空间、时间的混合,旧坛子可以装新酒,现在仍然称为宇宙。天换为现代化的宇宙,大变动是由心之官走到外界,由恍兮惚兮变为可见,可测定,直到大而至于无边,远而至于无尽。这样一个宇宙,或天,身上还要粘连着旧时的问题,即何以会有,如何发展变化,以及有没有价值性质的意义。

价值,或意义,难言也,也因为有更急的,只好放一放,暂看作没有这样的问题。这更急的是,既然已知有这样一个宇宙,就应该先弄清楚它的形质。目的与昔人不异,方法却是崭新的一套,即不再是玄想,而是“科学”。科学方法的特点是,先辨清实况(多借助仪器),然后解释(借助规律并更新规律)。显然,这是个既庞大又复杂的工作。可是众志成城,到本世纪结尾,与“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时代相比,我们的所知可说是颇为可观了。可观的观包括微观和宏观,微观越追越小,宏观越追越大。我们吃现成饭的常人对宏观更感兴趣,这里专说宏观。门外汉只能说门外所见,大致是由我束发受书的时候起,先知道天圆地方是无根之说,我们的立脚点是个球体,只是一个恒星太阳系里一个不大的行星。其后随着常识的增加,宇宙逐渐增大,“里”的尺度不合用了,要换为“光年”。跟随着这新的尺度向外延伸,很快就伸到银河系,河外(数不尽的)星系,直到类星体黑洞等等。太大了!而且不只此也,就是这个大怪物还在高速膨胀。其内呢,现在仪器又升空,去找反物质暗物质。据说还有反引力。其实,更奇的乃近在眼前,即有“生命”。比如说,有这么个宇宙是奇,“知道”有这样一个宇宙不是更奇吗?

以上由一个小行星到其大无外的宇宙,以及其内的千奇百怪,都是“知道”驰骋到某种程度才知道的。这驰骋的能力的本性也许竟是不受拘束的,于是有的人就不停止于看到现象,而是进一步,问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即想逆流而上溯其源。据说一种有力的推想是“大爆炸”。爆炸产生宇宙,也就带来时空;爆炸之前呢,据说只有沧海之一“粟”那么大或更小的“一个”颗粒,不久前看英国霍金的言论,说大小如绿豆。假定这大爆炸的推断不错,我们仍然会碰到不少问题。问题有枝干性质的,如一,为什么不得不爆炸?二,爆炸产生的一切(形质、运动、规律等)都是那一粟中本有的吗?问题还有根性质的,如一,爆炸之前那个一粟或绿豆何自来?二,已来是“有”,有没有“无”?甚至能不能“无”?我们常人的想法,如果是“无”,连带的就不再有问题;幸或不幸是“有”,我们当然想知道这有是怎么回事。(www.xing528.com)

可惜是有关宇宙的新知并未能使我们减少迷惘。将来呢,新知增加,会不会有一天,如禅师之顿悟,一切问题都烟消云散呢?希望能够这样,却缺少信心,因为,如康德之面对二律背反,我总是觉得,“有”“无”问题的甚解很可能是在人的智力所能及的限界之外。若然,则生生不息,很后的后来者也就未必能够欣逢问题净尽之时吧?

带着不知其母的大问题辞别现世,亦大问题也,如何对待呢?抱憾是一种心态,安于不知是另一种心态,我是认为应该走后一条路。走上这一条,是不是如读《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还有些自负呢?曰不然,我是宁可念到“不知为不知”就停止,不再想这类烦心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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