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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学而立集》:探寻中国特色的书院师道

时间:2023-08-0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书院是古代极富“中国特色”的一种教育机构与制度,其教育宗旨、理念、旨趣、形式、方法等均有值得今日大学所宜思味、汲取者。宋儒朱子白鹿洞书院及其五教之目、为学之序、修身处事接物之要的学规,所体现的儒家“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育思想自不必说,就是晚清以降,传统社会末期一些士大夫所创办的书院,其中的“师道”意味亦可圈可点。

《国学而立集》:探寻中国特色的书院师道

书院是古代极富“中国特色”的一种教育机构与制度,其教育宗旨、理念、旨趣、形式、方法等均有值得今日大学所宜思味、汲取者。别的不说,比如书院的主持经营、教书育人中那若即若离、时隐时现的“师道”,就一直令后来者如我辈心仪向往之!

何谓“师道”呢?这首先涉及何谓“道”的问题。在古代社会儒家的传统学者中,从唐朝韩愈以来,就有一种所谓“道统”的意识与执着,当然这并不排除韩愈以前譬如说孔、曾、孟、荀身上也有类此风味,但不可否认的是,的确是因为韩愈《原道》等文章首揭“道统”之义,以抗衡佛道二教,遂为后来宋儒所踵继、发扬、广大,而朱子更是将韩愈所谓的尧、舜、禹、汤、文王、周公、孔孟一脉相承之道标举为“道统”。正如韩愈《原道》所论,他所说的尧、舜、禹、汤、文王、周公、孔孟一脉相承之道非佛教道教之道,而乃儒家之道,用大白话来说,我想大概可以将其定义为儒家学者历代所推崇、遵信并身体力行的仁义孝悌等学说与主张,“道统”也就是历代儒家学者所致力于儒家正统、正宗学说研究与恢弘的前仆后继,薪火相传,当然究竟谁在这历史长河中算得上是“道统”中的一员乃至嫡传,儒者自身也见仁见智,有不同意见,自承程朱一派上接孔孟道统的朱子等宋儒把他们的老前辈、当年披荆斩棘导夫先路的韩愈区别于此道统之外,即是最显著的说明。

“道统”的概念和使用似乎离我们已经很久远了,我在给我院历史学本科学生上“儒家文化”专业选修课时,讲到唐宋之际的“道统”,花了较多时间,学生似乎仍对此恍恍惚惚、不置可否。这也难怪,从小未尝浸染于传统文化典籍与氛围中的“80后”、“90后”们,包括我这“70后”乃至往上的“60后”,对此“玄奥”的道统充满疑问与困惑也是正常的,虽然现在有学者疾呼需要人文学者或说传统文化研究者重拾“道统”意识,但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立竿见影的。我于是将儒家“道统”简单释为对于儒家学说研究、弘扬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大约对于学生的理解、接受稍有益助。

如此,我们不妨再来看“师道”,它是为人师者之道,也可谓为人师者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如果你认同了上述所说的儒家“道统”之道,那么我可以说,在中国古代为人师者的身上,同样也含有这儒家“道统”之道的意味,它或许不必如学者那般斤斤,但在一些学者兼人师的身上,始终是那么强烈、浓厚地呈现并感染着授业者、听讲者。这一“师道”,也和唐代的韩愈有关,其《师说》开篇的“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摆在第一位的“传道”,所传即可谓“师道”,这远非我们今天普通学校所说的“教书育人”中一般意义的道德教育,虽然道德教育自是这“师道”中极重要的一个内容,它更应该是包括立志、修心、养性、涵咏等在内的对于学术文化、国家人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宋儒张载的四句教“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或许最为近之吧!

明乎此,我们再来看中国古代书院教书育人中的“师道”,联系当下国内中小学特别是“师道”流失已久的高校,应该说是可以有所感触、有所体悟的。

宋儒朱子白鹿洞书院及其五教之目、为学之序、修身处事接物之要的学规,所体现的儒家“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育思想自不必说,就是晚清以降,传统社会末期一些士大夫所创办的书院,其中的“师道”意味亦可圈可点。比如世人仰望的史学大家陈寅恪先生,其祖父陈宝箴在光绪六年(1880),奉命授河北道,创致用精舍,“河北风趋为一变”(陈三立语)。按:光绪八年(1882),宝箴擢浙江按察使,是其经营精舍时仅三年左右,“河北风趋为一变”恐未必如后来湘乡时务学堂之效果,然而宝箴却曾极为重视之,斯则不虚也。其去官前,即取所为《致用精舍记》、《致用精舍学规》、《说学》诸篇汇刊之,“以稔后之君子及诸生之造于学者”,正可见其心思之所倾注,而谓“河北山川轮郁,贤豪之所代钟,殆将有瑰玮卓荦之士,明体达用,出而经纬天地、弥纶万变者乎?荀子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河。’笃之,培之,扩之,充之,以俟君子”,又谓“此次精舍,实欲为国造数有体有用之才,非可仅以博文强识塞责”,诚期望于此业彼辈不浅也。这三篇文字今俱存于汪叔子、张求会先生编《陈宝箴集》(下)卷三十九,有识者毋忽焉!

今欲有所申论者,为《致用精舍学规》中之第四条,兹先全文迻录如下:

一、成德成材,本属一贯,后人歧而视之,遂致学术不古。肄业诸生,或文才可观,而于孝悌本原上不能尽职,虽有一切聪明才辨,适足以成为小人而已。孔子谓:“孝者所以事君,弟者所以事长。”古人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庭闱多阙,则异日之致君可知。故《大学》谓:“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其有内行肫笃而于经世大务荒秽不治,但取浅近语录奉为师资,则亦不足以成大器。精舍之设,原欲合体用为一,为国家树千百孝子忠臣、贤相良将,所以望诸生者厚矣。山长于考察课程外,咨访诸生平日所以事亲事长之道,如内行不敦,斯宫墙有玷,即不得士礼相待。诸生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www.xing528.com)

这段文字,具论孝悌本原,宜加注意:首先,《致用精舍学规》凡十五条,论及诵习经史、旁览天算、存录日记、戒骄矜、免争心、师弟情义、谒圣拜师等诸多方面,然而专门阐论道德、申明孝悌,唯此特别一条,足见宝箴于其之看重。其次,“山长于考察课程外,咨访诸生平日所以事亲事长之道,如内行不敦,斯宫墙有玷,即不得士礼相待”,此一方面;另一方面亦当注意,宝箴并非唯孝悌而不及其他,其先曰“于孝弟本原上不能尽职,虽有一切聪明才辨,适足以成为小人而已”,后则曰“其有内行肫笃而于经世大务荒秽不治,但取浅近语录奉为师资,则亦不足以成大器”,足证其于道德、学问之“道”(孝道伦理品行)与“学”(经史等学术才干)或说“德”与“才”并不偏废一端,而是合乎传统倡导的“道德学问,打成一片”,也就是宝箴所谓的“成德成材,本属一贯”。故曰:“精舍之设,原欲合体用为一,为国家树千百孝子忠臣、贤相良将,所以望诸生者厚矣。”“体用”亦即德、才,体之立而道生于身者为孝子忠臣,用之达而学济于世者为贤相良将,以此寄望于后生者,岂止是孤怀卓识于近代保守与进步、顽固与激进之上,就是对比今日之培养教育,吾辈又得无愧乎?!

宝箴在其与致用精舍诸生交勉之《说学》云:

诸君今日在此切磋,须深维国家之所以取士者何为,便当思我之所以自待者应居何等:当以君子自待乎,抑小人乎?当以忠臣孝子自待乎,抑罪臣悖子乎?当碌碌以苟富贵乎,抑兢兢以励名节乎?当稍求自别于庸众乎,抑蕲至于古之名儒名臣以无忝所生乎?如此细细推勘、刻刻提撕,自然志气奋发,一切流俗龌龊富贵利达之见,自然渐渐消沮。内重则外轻,将日进于高明而不能自已矣。

无论“忠臣孝子”,抑或“无忝所生”,此处“思我之所以自待者应居何等”,亦同样属于为学立志,故曰“如此细细推勘、刻刻提撕,自然志气奋发”。这是陈宝箴所屡屡提示后进以孝道伦理之真挚所在。一旦遇见才俊非议纲常,必平和晓谕,一旦获见名士敢言异说,则从容辨析。故纵观宝箴之所倡行,真可见其于孝道伦理价值谆谆教诲,循循善诱,诚欲竭心尽力维系传统道德,并以此造就人才、导引学子也。

这样的书院、这样的学规、这样的教育、这样的“师道”,似乎现在距离我们已经有些时日了,并且还在越来越远,这是让人痛心的!当然也不能说一无所有,毕竟每个时代都会让人看到一些传统文化得以传承、绵延的身影和努力,业师张新民先生创办贵州大学中国文化书院,苦心经营,在我看来,又强烈地看到并感受到令人振奋的“师道”。《中国文化书院学规》第七条:“欲成就伟大之事业,必先成就伟大之学业。成就伟大之学业不能不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以发明真理为职志;成就伟大之事业亦必担负起人类群体之责任,以服务社会为光荣。非特要蔚成学风,起一代人文,更要聚为良习,兴百年礼乐。此皆非取消而实为成全人之天才与个性也。故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无论于学业于事业,均为至要至大之关键焉。”第八条:“成就学业既要吸收人类之智慧,亦必须具备广博之知识,不能不有专长,亦不能不兼备通识。视野必广阔,工夫必精熟。由浅近入高远,虽高远仍平实,所谓极高明而道中庸是也。而沟通中西,融贯合一,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又注意兼采外来学说之精华,则尤为善治学者所应注意。运转时代,创辟未来,不能不具备学养,亦不能不复活文化尔!”这里面,跳跃着的不正是“师道”的使命、“传道”的精神吗?

我钟情“中国特色”的书院师道,我且充满温情与敬意地践行其中并注视、期待着它的授受与光大!

(刚谨按:此文发表于《寻根》,2012年第1期,题为《书院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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