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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献研究第19辑下卷:何时逍祖唯?论析与疑点

时间:2023-08-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前怨續後怨,何時逍祖唯?此處“逍祖唯”頗費解。[16]項先生比較謹慎,只對具體文意提出看法,認爲“何時逍祖唯”與“何時解釋竟”類似。“解釋”意爲“解散、消弭”[17],“解釋竟”就是消解完,“逍祖唯”意義也應類似。頗疑“逍祖唯”原爲“消沮爲”。“何時逍祖唯”之“唯”與此不同,既不獨用,也無法表示應答之意。綜合而言,“何時逍祖唯”從字面無法識解,存在文字訛誤。

古典文献研究第19辑下卷:何时逍祖唯?论析与疑点

父母是怨家,生一五逆子。養大長成人,元來不得使。身役不肯料,逃走背家裏。阿耶替役身,阿孃氣病死。腹中懷惡來,自生煞人子。此是前生惡,故故來相值。蟲蛇來報恩,人子合如此!前怨續後怨,何時逍祖唯?(《王梵志詩校注》二七九《父母是怨家》)

此處“逍祖唯”頗費解。項楚校語:“俟再校。按‘前怨續後怨,何時逍祖唯’應即二七七首‘怨怨來相讎,何時解釋竟’之意。”[16]

項先生比較謹慎,只對具體文意提出看法,認爲“何時逍祖唯”與“何時解釋竟”類似。“解釋”意爲“解散、消弭”[17],“解釋竟”就是消解完,“逍祖唯”意義也應類似。劉瑞明《項楚<王梵志詩校注>商兑及補遺(續)》指出:“似當爲‘逍遥睡’之誤”[18],則未必可從。“祖”與“遥”、“唯”與“睡”字音字形都有距離,這類訛變産生的可能性很小。

頗疑“逍祖唯”原爲“消沮爲”。

(一)“唯”在唐宋時期用於句末時,基本功能是表示應答:

(1)有姚衮曰:“夫道窮而心泰者神與之,俗變而志定者義歸之。時之通塞,非智力所及。吾子處否若泰,不改其守久矣。今主司方以公用駭拘俗,吾子賢,淮陰之辱,非韓信罪也;不賢,損益何有於衆人哉!”岵曰:“唯。”(《唐文粹》卷八八,陳岵《上中書權舍人書》)

(2)昂因曰:“觀衆君子之文,信美矣。然古人有言,瑜不掩瑕,忠也。其有詞或不安,將與衆詳之,若何?”衆皆曰:“唯。”(《大唐新語》卷十《釐革》)

(3)主人至,覓庭俊不見,家人叫呼之,庭俊應曰:“唯。”(《玄怪録》卷五《滕庭俊》)

例中“唯”獨用,且表示應答之意。“何時逍祖唯”之“唯”與此不同,既不獨用,也無法表示應答之意。其實,“唯”應是“爲”的音誤,“爲”可作語氣助詞,用於句末,表疑問或反詰。《左傳·襄公十七年》:“親逐而君,爾父爲厲。是之不憂,而何以田爲?”[19]這類用法在唐五代文書、筆記中並不少見:

(4)宜善撫我人,以待其弊,小捷小獲,何用此爲?(《張九齡集校注》卷十《敕安西四鎮節度副大使王斛斯等書》)

(5)王擲筯怒曰:“我不幸有此女,大奇事!汝爲人婦,豈有阿家體候不安,不檢校湯藥,而與父作生日,吾有此女,何用作生日爲?”(《因話録》卷三《商部下》)

(6)望見十餘人持火炬以俟,上駐蹕曰:“何用此爲?”(《次柳氏舊聞》)

唐詩中也多見此類用法:

(7)逍遥飲啄安涯分,何假扶摇九萬爲。(盧象《青雀歌》)(www.xing528.com)

(8)吾皇别有劍,何必鑄金爲。(章孝標《豐城劍池即事》)

(9)自然瑩心骨,何用神仙爲。(陸龜蒙《明月灣》)

例中“爲”都是語氣助詞,没有實意,且往往與“何”搭配。

類似地,“何時逍祖爲”即何時“逍祖”的意思。

“唯”、“爲”互訛的例子在古籍中習見。唐盧肇《澄心如水江陵府初試》“丹心何所喻,唯水並清虚。莫測千尋底,難知一勺初”,“唯”下小注:“一作‘爲’。”[20]劉禹錫《觀市》“唯守犬、鳥、烏樂得腐餘”,校記:“‘唯’,董本作‘俱爲’。”[21]張齊賢《明堂告朔議》“且聖人爲能饗帝,孝子爲能饗親”,二“爲”字,下皆有小注:“一作‘唯’。”[22]

至於二者訛誤之因,則源於音近。清杭世駿《道古堂文集》卷四《四書考異序》:“《孟子》‘有攸不爲臣’,古本‘爲’作‘唯’,北人‘爲’‘唯’爲一音,而義各别。”[23]已經道出二者互訛之由。

(二)“逍祖”不辭,或爲“消沮”之訛。

“氵”與“辶”、“礻”形體相近,比較容易訛混。“逍”、“消”可以互通,《禮記·檀弓上》:“孔子蚤作,負手曳杖,消摇於門。”注:“‘消遥’,本又作‘逍遥’。”[24]司馬相如《上林賦》:“消摇乎襄羊,降集乎北紘。”李善注引司馬彪曰:“消摇,逍遥也。”[25]“祖”、“沮”也有互訛的用例,《史記·楚世家》:“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其世。”“沮”字下裴駰《集解》:“孫檢曰:一作‘祖’。”[26]

“沮”意爲“止”,“消沮”意爲“消散、消除”,例如:

(10)憲宗先攻其易,碎其巢穴,戮其鯨鯢,兵雖未出而氣已震于天下,師道、承宗所以消沮而不能抗也。(《張耒集》卷三九《唐德宗論》)

(11)剛直之節,足以消沮群邪。仁勇之謀,足以折衝萬里。(宋范祖禹《范太史集》卷二八《賜翰林學士承旨蘇軾乞郡不允詔》)

(12)我這裏直了,將這箇去摧他勢,他雖有些小勢力,亦且消沮去了。(《朱子語類》卷五二《孟子二》)

綜合而言,“何時逍祖唯”從字面無法識解,存在文字訛誤。推敲字形、意義,原文應作“何時消沮爲”。“消沮”意爲消散、消除,何時消沮爲就是何時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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