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大夫人的努力二十年后，终于实现团圆

〔柳梦兰带秀春上。

柳梦兰　(唱)外边传我的儿魁首高中，

只恐怕信不确疑惑横生。

秀　春　(唱)我少东论才学高人一等，

他必然拿锦标显亲扬名。

柳梦兰　秀春，徐知府差人去请大娘，久无信息，令人生愁。

秀　春　外边皆传，我东人中了状元，回家转路过原郡，与大夫人一并前来。

〔差役上。

差　役　大夫人到。

柳梦兰　有请。

〔徐氏上。

徐　氏　〔与柳梦兰同哭，牌子〕自那晚出府之后，我和老爷四川上任，与妹妹音信不通，不知妹妹在哪里安身?

柳梦兰　(唱)自从那晚去逃难，

遇花庵中投会元。

闻说姐姐已离县，

妹妹伤心泪不干。

过后不久即分娩，

幸喜生下戴孝男。

谁知福薄命又浅，

三天未满起祸端。

时衰遇见贼魏典，

盗去冤家于尼庵。

掌灯寻找竟不见，

悲恨成哑不能言。

幸有秀春百般劝，

四方奔走二十年。

白昼沿街去讨饭，

夜间古庙把身安。

天涯地角统找遍，

不见冤家是枉然。

多亏了祥麟宝镜郊外现，

相劝不下去见官。

若非是继常兄弟秉公判，

想见娇儿难上难。

徐　氏　(唱)妹妹的苦愁对我讲，

铁石人闻也心伤。〔役上。

役　　禀夫人，少东人荣耀中了状元回府。

柳梦兰　命他进来!

役　　有请。

〔董士奇带人役上。

董士奇　(引)一枝杏花红十里，

状元归家马如飞。

孩儿与母亲、秀姨叩头。

柳梦兰　我儿站起来。

秀　春　我儿站起来。

董士奇　母亲，孩儿讨来凤冠霞帔两副，母亲请戴。

柳梦兰　如此换衣来。〔换衣〕

董士奇　母亲，孩儿奏明天子，与我秀姨讨来官诰。

柳梦兰　如此秀春你也穿戴。

秀　春　二位夫人，不必相劝，只是秀春实不敢从命了!

(唱)这官诰本应该夫人享受，

小婢子何身伤敢来妄求。

况且是黄花女与谁为偶，

戴凤冠穿霞帔能不含羞。

徐　氏　(唱)不记那日这内变，

多亏窃听背地言。

十二载艰难妹受遍，

凤冠霞帔理宜穿。

柳梦兰　(唱)为觅冤家受磨难，

东走西奔十二年。

忧乐与共莫待劝，

妹妹却之我不安。

董士奇　(唱)我母为我急成哑，

殷勤侍奉义可嘉。

以德报德忙跪下，

感激涕零泪如麻。

秀　春　(唱)夫人相劝东人跪，

观此情景泪双垂。

身为侍婢原非贵，

从无奢望穿霞帔。

皆因是见义勇为不敢将主背，

今日人前有光辉。

谨遵从命主婢废，〔换衣〕

苦尽甘来初心遂。

〔家院上。

家　院　夫人，不好了，董老爷不慎署中起火，把老爷太太呜呼哀哉了!

董士奇　(唱)听惊耗不由人魂飞天外，

罔极恩未曾报泪洒胸怀。

猛然间睁双睛父亲何在?

树欲静风不息悲从中来。

实想说儿荣归可慰年迈，

聚一堂乐天伦有喜无哀。

谁知晓遭回禄竟然遇害，

要相逢除非是梦里阳台。

徐　氏　(唱)听说老爷把命丧，

年迈夫妻不成双。

柳梦兰　(唱)荣华富贵你不享，

不由叫人好惨伤。

〔董成、书童同上。

董　成　(唱)方才外边得确信，

老爷不久到府门。

禀大人，失慎遭火，只伤庾娘一人，我老爷告老还乡;随带丫鬟人役，不久就到府门。方才之报，尽是谣言。

董士奇　母亲，既然我父回来，待儿前去迎接才是。

柳梦兰　此事不要儿管，少避便是。〔董士奇下。

徐　氏　书童，等你老爷回来，你将他摆布摆布。

书　童　老爷见怪如何是好?

徐　氏　有我作主，二妹妹附耳来。酒来。

〔董介带丫鬟上。

董　介　(唱)署中被火真异样，

无端烧库又烧仓。

布政司不究多原谅，

趁机辞职还故乡。

路过长安将亲访，

要见内弟徐继常。

行来在大街人乱嚷，

内　董介的儿子中了状元，现在徐总兵衙内，咱走贺喜走!

董　介　哎，奇怪呀!

(唱)说介子点了状元郎。

老夫无儿眼穿望，

闻言伤心痛肝肠。

忧闷不语随人往，

有心无心探一场。

行步儿来在府门上，

来来去去笑声扬。

匾题着状元及第人钦仰，

他姓董名士奇表字安邦。

老夫观罢自参想，

百思不解问端详。

不传不语往内闯，

书　童　这个老头子好不知趣，状元的府，岂是随便去的?

董　介　状元是哪个呢?

书　童　是我家主人。

董　介　你主人是谁?

书　童　我主人就是状元。

董　介　(唱)含含糊糊答一场。

你把名姓对我讲，

免得老夫细思量。

你主人就是名姓么?

书　童　官高位显不敢提名，我就要叫状元老爷。

董　介　遇见这糊涂之人，不免自己进去，问个明白。

书　童　你且慢慢的，慢着，待我禀知夫人，看容你见不容你见?若不容见，恐怕你不敢越雷池一步。

董　介　你夫人是哪个呢?

书　童　我夫人是状元的妈哩。

董　介　尘世上岂有这样糊涂的，你快快禀明夫人，就说董介回来了。

书　童　〔对董成〕今天把老爷摆布够了。

董　成　待我去见老爷，老奴与老爷叩头。

董　介　你是谁?

董　成　小人就是当年不中用的董成。

董　介　呵，既是董成站起来。

董　成　老爷恩宽。

董　介　董成，何人在此?

董　成　大夫人柳夫人在此。

董　介　进府回禀夫人，就说老爷从四川回来了。

董　成　老爷回来何用传禀，老爷请进。

董　介　如此董成带径了!

(唱)讲话多时疑未进，

不知是假却是真。

董成带我把府进，〔看〕

上坐着夫人柳娘和秀春。

她三人斟酒笑而饮，

我站在此间羞煞人。(www.xing528.com)

丫　鬟　不理我连老爷也不理了!

董　介　哎!

(唱)开言我把夫人问，

几时离家到亲门?

徐　氏　(唱)姐妹离别十余载，

从未执杯解愁怀。

这不是八月中秋有妖怪，

此刻何不笑颜开?

董　介　(唱)夫人不愿把话讲，

倒叫老夫无主张。

忙问柳娘近无恙，

十余载苦愁说一场。

柳梦兰　(唱)姐妹为儿心费尽，

今日欢饮笑煞人。

妖怪夺魁声名震，

此事世上真罕闻。

董　介　(唱)她二人讲话一般样，

妖怪点了状元郎。

席前再三问不响，

再叫秀春听端详。

秀　春　老爷讲说什么?

董　介　(唱)怪我听谗又信谤，

谋捏长短是庾娘。

想劝她们要原谅，

各学大度能包藏。

秀　春　(唱)老爷讲话好凄惨，

垂首丧气实可怜。

回头我将夫人劝，

既往不咎换笑颜。

徐　氏　(唱)秀春不必来相劝，

柳梦兰　(唱)请来饮酒莫多言。

徐　氏　(唱)错了就赶错处办，

柳梦兰　(唱)以怨报怨理当然。

丫　鬟　莫吃得开!

〔徐明、徐继常同上。

徐　明　(唱)听说贵人到长安，

徐继常　(唱)此时必然庆团圆。

徐　明　(唱)进得府来用目看，

徐继常　(唱)姐丈为何加愁烦?

姐丈回来了?

徐　明　老爷回来了。

董　介　你不是徐明?

徐　明　正是。

董　介　你哪里来这冠带?

徐继常　徐将军破敌得功，官拜游击了。

徐　明　老爷不去席间饮酒，站在这里为何?

董　介　这个，难言、难言。

徐继常　想是从前酒席筵前，斩妖除邪，闹的举家东走西奔，因而戒酒这也是有之。今天有我二人在此，不怕什么，请来宽饮几杯。

董　介　你二人再莫要笑话我了!

(唱)借风扬沙有机乘，

无可奈何求说情。

见义不为是无勇，

过由我负快调停。

徐　明　(唱)老爷愁眉且展放，

徐继常　(唱)这事有弟我愿担。

董　介　我先拜托拜托。

徐　明　(唱)走上前来拿礼见，

徐继常　(唱)为弟还有不尽言。

徐　明　夫人你看我之事，尽怪庾娘，究竟与老爷无干。庾娘今日已死，老爷千里归来，妇人莫念旧恶，上前认过才是。

徐继常　哎呀，是，我姐丈已经追悔，二位姐姐执意不认，难道不予人以自新之路么?

秀　春　二位大人言者极是，夫人还是允许。

丫　鬟　不允许，我是说实话价!

徐　氏　妹妹，事到如今埋怨也是无益，不如命冤家在席前，对着众人将你一十二载苦愁讲说一遍，消消你胸中之气。

柳梦兰　尽在姐姐。

秀　春　二娘允情了，董成，有请你少东人。

董　成　有请少东人。

〔董士奇上。

董士奇　(引)母亲把情允，

上前认父亲。

那是爹爹!

柳梦兰　走!好一奴才!不遵娘命，就敢认父，还不与娘跪了。

董　介　(唱)见我儿跪倒地泪随声下，

徐　氏　老爷，口称你儿到底是什么?

董　介　是我孩儿。是谁?

徐　氏　二娘怀的那个妖怪。

丫　鬟　妖怪在这里!

柳梦兰　(唱)提前事便痛伤心乱如麻。

你的父听谗言不辨真假，

他说娘怀妖怪用符施法。

在房中密商量又恨又骂，

要斩妖要除邪哪念结发。

天有眼使秀春听见此话，

得恶信暗计议逃出县衙。

遇花庵儿被盗将娘急哑，

十二载有义妹伴走天涯。

见宝镜幸病愈方能讲话，

又多亏儿舅父秉公判查。

徐将军儿舅父都在庭下，

看是妖看是怪看是冤家。

课儿读中状元验明莫怕，

有怀疑早斩耳命染黄沙。

徐　氏　老爷而今看明白，看仔细，免得后来再请法师。

董　介　我好羞惭!

(唱)恨当日我不该吃酒带醉，

昏迷中见妖物才把心惑。

到而今口难张又羞又悔，

削白发离火坑有岸即回。

丫　鬟　老爷受了刺激要当和尚，这事我不再将事言明，团圆之局眼看破裂;幸三娘已死，还怕什么?我与他开门见山，将这闷葫芦的药倒个干干净净，免得老爷羞悔难过。老爷你再不要难过，当日房中原无妖怪，妖怪就是我。

众　　你怎么能成妖怪?

丫　鬟　三娘要害二娘和我东人，命我假装的妖怪。

〔董介气〕

丫　鬟　当日衙中实未失火，点火的还是我三娘!

众　　三娘怎么能点火呢?

丫　鬟　三娘见老爷想大夫人、二夫人，我家少东人，恐怕回来不得了，遂下毒手要将老爷烧死;因为拿银钱衣物走得慢，反将她烧死了!〔董介气倒〕

董　介　(唱)听婢语不由人气结血上，

庾三娘心狠毒作事癫狂。

睁开眼深自责泪声大放，〔哭〕

黄梁梦今警觉疼烂肝肠。

八月节饮酒醉遂将祸闯，

见假妖我心疑才入中肠。

自抵任无一日不思不想，

狗贱人因怀恨放火烧房。

若不是悔前非幸蒙天相，〔哭〕

枯朽骨化灰尘鬼作他乡。

董士奇　(唱)十八载曾未见年迈父面，〔哭〕

两鬓白发似雪目见心酸。

暮景促自奉长奉亲日短，

纵夺锦恩难报泪湿衣衫。

徐　氏　(唱)非丫鬟证疑案冤沉海底，

丫　鬟　多亏把我没烧死。

徐　氏　(唱)日相思情还在旧事不提。

柳梦兰　(唱)善降祥恶降殃赖有天理，

姐妹中少一人不由惨凄。

秀　春　(唱)是与非今日白我亦欢喜，

感身世伤心泪不断如丝。

柳梦兰　姐姐你看秀妹，为我冤家耽误青春，有心将状元与她母子相称，姐姐意下如何?

徐　氏　哎呀，甚好!

董　介　哎，这个!

徐继常　这个什么，秀春忠心事主，岂是献媚之人?

徐　氏　秀春何不谢过老爷。

丫　鬟　哎呀，流几点泪当了三太太，我哭上几大声，或许能当四太太，我的我呀。

董　介　你啼哭为何?

丫　鬟　秀春从前和我一样，而今不一样呀，我怎得不哭。

董　介　董成无家，就命你二人成就夫妻。

丫　鬟　我不去。

众　　怎么不去?

丫　鬟　董成当家人，若嫁他就要当老妈子。丫鬟与老妈子，还分什么高低，我不愿意。

董　成　我还嫌你丑，想去我还不要。

丫　鬟　天哪，再不敢攀扯了，再攀扯连董成这个主都毕了。哎，秀春救主人，我是害主人。秀春，有眼睛，择主人。我是两个瞎窟窿，资格不够太太的身子，暂且将就了。董成，走，咱两个拜堂走。

董　成　我不去。

丫　鬟　不去不得成。走吧!〔下。

内　郭大人、赵先生到。

众　　有请。

〔郭元桢、赵从带人役上。

董　介　不知大人与赵先生来到，失误远迎多得有罪。

内　花轿到。

众　　穿堂而过。今是良辰吉日，命他夫妻拜花堂。同请筵上。

〔同下。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