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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故事三岔口:店主的忠臣孝子之旅

时间:2023-08-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接着上场的是个店主人,他念:“夫妻双双开店房,迎来送往日夜忙。忠臣孝子我敬仰,赃官恶棍命必亡。我,刘利华,自幼爱习拳棒,在这三岔路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店房。看今日天气晴和,待我将老婆唤出——老婆啊!”“来此已是三岔口,怎么不见焦二哥?此处有一店房,想是他们住在此店,待俺问个明白——店家,呔,店家!”

京剧故事三岔口:店主的忠臣孝子之旅

一个戴着镣铐的黑大汉,被两个解差押着赶路。这黑大汉便是三关上将焦赞,我在《演火棍》里曾说到过他。

焦赞边走边念:“恼恨奸贼太猖狂,私通北国害忠良。要拆毁杨家天波府,俺焦赞一怒去汴梁。杀死奸贼谢金吾,王钦若起了歹心肠。他要杨家尽抵命,保本多亏八贤王。将俺发配沙门岛,怒火熊熊燃胸膛!”

我解释一下,杨家将是世代忠臣良将,王钦若是里通外敌的奸臣。王钦若让女婿谢金吾去拆杨家的天波府,从边关赶去京城的焦赞打死了谢金吾。王钦若要趁机灭尽杨家,这时皇帝的堂兄八贤王赵德芳保住了杨家,只是焦赞被发配到沙门岛——一个很远的海岛。

走着走着,焦赞停住脚步。

解差甲问:“你这是怎么啦?”

焦赞掂弄着锁链:“将这刑具与俺摘掉了吧。”

解差甲摆手:“这是朝廷的王法,不能摘。”

焦赞问:“你摘是不摘?”

解差甲说:“不能摘。”

“呸,”焦赞举起被铐住的双拳,“招打!”

解差甲怕打:“二爷,您别生气,瞒上不瞒下,我给您摘了吧。”本来是有规定的,私自通融一下,这叫“瞒上不瞒下”。

解差甲摘下焦赞的手铐:“您松快多了吧?”

“嗯,”焦赞说,“来,戴上!”

“您这是什么脾气,刚摘下来,又要戴上?”

解差乙劝伙伴息事宁人:“你再给他戴上不就得了?”

“好好好,我再给您戴上。”

焦赞指着解差甲:“我叫你自己戴上。”

解差甲呆了:“二爷,我又没犯法,哪能戴这个?”

焦赞问:“你戴是不戴?”

“这……不能戴。”

“呸,招打!”

解差乙又劝伙伴:“二爷叫你戴上你就戴上吧。”

解差甲只得让焦赞给自己戴上手铐。

这个拖着锁链的解差甲看看自己,怎么看怎么别扭:“二爷您瞧,这走到街上多不是个样儿。”

焦赞倒挺满意,说:“这还有个名堂。”

“这叫什么?”

“这叫——风水轮流转,解差变囚犯,哈哈哈哈!”

焦赞等走后,跟踪而来的是个背着刀的青年男子。他介绍自己:“俺,三关大将任堂惠。只因焦二哥发配沙门岛,俺乔装改扮,暗中保护。”

接着上场的是个店主人,他念:“夫妻双双开店房,迎来送往日夜忙。忠臣孝子我敬仰,赃官恶棍命必亡。我,刘利华,自幼爱习拳棒,在这三岔路口开了一家小小的店房。看今日天气晴和,待我将老婆唤出——老婆啊!”

“来啦。”刘妻走出,“什么事啊,大郎?”

“今日天气晴和,将幌儿挂起。”

这时焦赞等到了。

解差乙说:“二爷,天不早了,咱们该打店了。”“打店”的意思是找个旅店安歇。

焦赞便吩咐:“前去打店。”

戴着手铐的解差甲说:“二爷,您倒是把这个给我摘下来呀。”

焦赞说:“这是朝廷的王法,不能摘。”

解差甲苦着脸:“这句话在这儿等着我哪。”

解差乙便为伙伴求情:“二爷,他也伺候您一路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给他摘下来得啦。”

“嗯,”焦赞答应了,“看在你的分上,我也来个瞒上不瞒下,给他摘了吧。”

解差乙给解差甲卸下刑具。解差甲看见刘妻,便上前道:“借问一声,哪儿有店呀?”

刘妻回答:“你出门就没带着眼睛吗?”

“带了一双。”

“没看见?这不是店吗?”

焦赞问:“店主婆,可有上房?”

“有,随我来。”

刘妻将众人带进店中,问:“客人用些什么?”

焦赞说:“明灯两盏。”

解差甲说:“要两盏灯干什么?”

“两处安歇。”意思是你们住一个房间,我住一个房间,分开住。

“嘿,那可不行!”解差甲说,“别的由着你,这可不能由你,一处安歇,一处安歇!”

焦赞不依:“哼,两处安歇!”

解差乙又来解劝:“伙计啊,两处就两处吧,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呀?”

刘妻取来两盏灯,先领焦赞入住。

“我说伙计,”解差甲不明白,“住两处咱们怎么杀他呀?”

解差乙说:“我带了包毒药,待会儿给他送饭菜时……”他在伙伴的耳边说了几句。

解差甲便说:“对对对。店婆子,店婆子!”

刘妻本来在外面偷听,赶紧进来:“在这儿哪。”

“我说,你怎么净顾着那个黑大个儿,不管我们了?”

刘妻故意嘀咕:“那个黑大个儿好横啊。”这个“横”念四声,挺霸道的意思。

解差乙说:“焦二虎嘛,不横?”

“哼,”解差甲说,“他横,也横不了多一会儿了。”

解差乙扯一下伙伴,让他别多话:“店婆子,我们在哪儿住呀?”

“随我来。”刘妻把两个解差带去房间。

解差进屋后,便要刘妻准备饭菜。

刘妻出门自语:“听人言道,三关上将焦赞杀死奸党,充军发配。适才解差说那黑脸大汉姓焦,莫非他就是焦二爷吗?我看他们鬼鬼祟祟地商量着害人,我快去告知大郎,见机而行便了。”

这时任堂惠跟踪到此。

“来此已是三岔口,怎么不见焦二哥?此处有一店房,想是他们住在此店,待俺问个明白——店家,呔,店家!”

刘利华出来问:“住店的吗?”

“正是。我且问你,有两个解差,押送一个黑脸大汉,可住在此处?”

“那个黑……嗯,没有。”

刘利华已听妻子说了焦赞的事,见来人背着刀,不由警惕,便说了“没有”。

任堂惠见这店主言语支吾,也起了疑心,便问:“可有清净的房间?”

“有,您请吧。”

刘利华拿一盏灯,领任堂惠进屋后,却还在磨磨蹭蹭地观察任堂惠。

任堂惠说:“天时不早,各讨方便。”(www.xing528.com)

刘利华嘴里答应,仍然不走。

任堂惠催道:“请便!”

刘利华阴阳怪气地说:“走着哪。”

“你在做什么?”

刘利华从肩头扯下抹布:“擦桌子。”

任堂惠生气了:“你给我走!”

“是啦。”

“去!”

“走啦。”

可是刘利华刚出门又回来了。

任堂惠问:“转来做甚?”

刘利华警告道:“忘了嘱咐你一句话,今晚你要小心点儿。”

任堂惠厉色相对:“小心什么?”

“我是说,”刘利华指了指灯,“小心这灯头火。”

刘利华离开后,任堂惠暗想:“看那店家鬼鬼祟祟,甚是可疑,二哥的下落他必知晓。也罢,俺今晚就在此处察看动静便了。”

任堂惠举着灯烛巡视一番,便熄灯睡下。在戏曲里,桌子就当床用了。

刘利华持刀上,刚到门前,他妻子来了。

刘妻小声说:“这小子扎手,我来帮你吧?”

“不用,”刘利华说,“你去料理那两个解差,我对付这个。”

“好,你我分头动起手来!”

接下来的很大一段只有动作,没有对话,很适合外国人观赏。

“噗,噗,噗”,在哑钹(bó)的轻声伴奏下,刘利华用刀拨开门闩。

但他进门时,机警的任堂惠已闻声坐了起来,持刀在手。

为了不碰到物件发出声响,刘利华将刀插到腰带后面,然后向床(桌子)的方向摸过去。

任堂惠坐在桌上试探地挥一下刀,刘利华看见刀光连忙后翻避开。

任堂惠轻轻跳下桌子,在黑暗中搜寻对手。

刘利华将刀在鞋底磨了几下,再次摸到桌前,一阵乱砍扑了空。

任堂惠又上了桌子,判断着刘利华可能在哪里。他没想到刘利华也坐在桌上,一伸手就能碰到,可就是碰不到。

刘利华想:怎么没动静了,那个人会不会钻到桌子底下了?他又用刀朝桌下戳了几下。

刘利华下桌再摸,一下摸到任堂惠的手,趁任堂惠来不及反应,他把任堂惠的刀夺了过来。

现在刘利华占上风了,他双刀在手,而任堂惠赤手空拳。

刘利华左右开弓地猛砍过去,任堂惠凭着耳边的刀风锁定目标,抓住了刘利华的双手。

任堂惠的膂(lǚ)力过人,硬是夺回一把刀。

他俩拼命挥刀,二刀相撞,皆脱手而飞。

他们在地上乱摸,谁先找回兵器,谁就能掌握先机。

他们谁都没摸到刀,却同时摸到了对方的手。

力大的任堂惠把刘利华按倒了,刘利华好不容易才挣脱。

刘利华躲进桌子下面,任凭任堂惠击打空气,他趁机休息一会儿。

可是老躲着也不是办法,得主动出击。刘利华搬起桌子,桌腿向前,一阵横扫,但扫到的也是空气。

现在任堂惠和刘利华站到了桌子的两端,他们想确定对方的位置,都试着搬动桌子,竟同时把桌子抬离了地面。

任堂惠先松手,桌子砸下来,砸到了刘利华的脚。

刘利华痛得直跳。

这跳有个名堂,叫“铁门槛”。演员左手抓住右脚,在左脚前面拦成一个圈,也就是一道“门槛”,左脚就在这“门槛”上快速地跳出跳进六七回。

好多年前,张之路先生在《少男少女》杂志上开了个专栏,其中一篇文章提到京剧里的“铁门槛”。我就写信去表示质疑:“表演‘铁门槛’,演员应该拿把刀,就在刀上跳出跳进,因为刀是‘铁’的呀。”张之路接受了我的意见。后来我遇到江苏省京剧院的老演员傅关松先生,向他请教关于铁门槛的问题。傅先生说:“你朋友的说法是对的,‘铁门槛’就是在手上跳出跳进。”原来这个“铁”是表示厉害的意思。“那,”我又问,“在刀上跳出跳进的那叫什么?”傅先生说:“那叫‘跳刀’。”我恍然大悟,赶紧去向张之路收回意见。我向他道歉:“我太自以为是了。”

正在这时,房内由暗转亮,刘妻带着灯烛来了,后面跟着焦赞。

焦赞看见任堂惠,吃惊地问:“贤弟因何到此?”

任堂惠说:“暗地保护二哥来了。”

刘利华这才发现是个误会:“好,闹了半天,白打了一宿(xiǔ)。”

焦赞向任堂惠介绍:“此乃刘氏夫妇,蒙他们搭救愚兄性命。”

“刘义士,”任堂惠深深行礼,“方才不知,多有得罪。”

刘利华也向任堂惠道了歉。

任堂惠问刘利华:“解差何在?”

刘妻说:“早叫我给杀了。”

“杀得好!”任堂惠说,“不过,杀死解差,你夫妻在此多有不便。”

焦赞建议:“何不同到三关?”

刘利华说:“二位言之有理,请到后店一叙。”

“请!”

周锐趣说京剧

《三岔口》是出名剧,而且不是一般的名剧,它得过国际奖,在京剧里很有代表性,经常演给外国客人看。那么,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儿写到它,而是写了好几十出戏后才开始写它?

这是因为,我习惯写有对话的故事,而这出戏虽然开头和结尾都有对话,但它偏偏是以中间没有对话的那段为灵魂的。

虽然有难度,我还是不能不写它。

书画大师吴湖帆曾用宋徽宗赵佶创造瘦金体,给武生泰斗盖叫天写过一副对联:

英名盖代三叉口

杰作惊天十字坡

《三叉口》就是《三岔口》。这对联里写到的另一出戏是《十字坡》,又叫《武松打店》,恰巧也是需要摸黑打斗的。吴湖帆用十四个字囊括了盖叫天的原名(张英杰)、艺名(盖叫天)和他的两出拿手好戏(《三叉口》和《十字坡》),有意思。

我也曾经在沪港儿童文学年会上送给香港儿童文学作家八个字,其中包括了上海、香港和儿童文学:

从文学海

去儿童港

中文能用很少的字表达很多的意思,对不对?

我们再回到摸黑打斗的《三岔口》,它给观众奇妙的感觉。妙就妙在它是在灯光通明的情况下表现伸手不见五指,实在太有想象力了。

是的,戏里的一些功夫,矮子步、铁门槛什么的,确实很有特点,但在别的戏里也能看到,而《三岔口》给我们最重要的享受就是想象力。

那么,如果把灯光调暗一点儿,是不是更接近生活

可是,把灯光调得这么亮,是为了接近艺术

我忽然有个想法,可以画幅漫画,这画谁都能画,就是把画面涂得一片漆黑,题目叫《最接近生活的〈三岔口〉》。这可以讽刺没有想象力,不过这幅漫画的构思本身还是需要一点儿想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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