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跨文化视角下的美国电影《衣橱里的怪物》的情景解读

要正确解读《衣橱里的怪物》中的信息，电影文本的情景语境也尤为重要。

根据克拉姆契的语境理论，情景语境就是电影中的场景。电影文本是在不同场景中展开情节的。故事人物出现在不同场景中，其角色关系也会发生变化。一部电影通常由若干个镜头构成。镜头里的人物、时间、地点和背景一起构成了故事的情景语境。电影文本与印刷文本的最大区别是，电影文本是由语言（通常是口语）、肢体语言和背景信息构成的动态的复合文本。在印刷文本中，作者需要运用文字去描述故事发生的背景、时间、地点和人物，帮助读者在头脑中勾勒出一幅画面。而电影则可通过人物的言谈举止、表情互动和情境的视觉再现，传达出大量信息，而无须繁复的文字描述。正因为如此，根据社会文化中层理论，家庭、学校、社区、教会等社会文化中层组织是人们社会化过程中学习和认知社会文化的场所，是获得社会文化属性的地方。生活、成长在不同社会文化中层组织的群体，或在不同社会文化中层组织的同一群体，他们的言语行为、生活方式和价值观都会表现出差异性，以致传递出不同的文化信息。

《衣橱里的怪物》一开始连续用四个镜头简单描述了四起凶杀案。影片没有用语言向观众一一介绍这些案件发生地的情况，而是通过镜头用画面交代了它们的情景语境。第一，四起谋杀案都发生在切斯纳特这个小城镇；第二，四起谋杀案都发生在家中的衣橱里；第三，从住房等家庭情况来看，四位受害者都属白人中产阶级；第四，受害者分别是老人、中年人、青年人和孩子，有男性，也有女性；第五，凶手很神秘，凶杀案非同一般，案件中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怖。

故事的这些情景语境要告诉观众什么？传达出一些什么信息？

从社会文化角度去解读，这些语境告诉观众：第一，凶杀案的发生地是一个以白人中产阶级为主、社会文化生态单一的城镇，镜头中没有出现其他种族的角色；第二，受害者不分男女老幼，都生活在白人中产阶级家庭，凶手似乎是以代表美国主流社会文化制度与价值观念的白人中产阶级群体为攻击对象；第三，四起谋杀都发生在住户的衣橱里，影片似乎在向观众暗示凶手与“见不得人”的同性恋有某种必然联系。旧金山多元文化的影响已波及这个保守传统的小地方。每一个白人在家中被杀害，就意味着一个传统家庭结构被破坏。凶手对白人中产阶级的威胁，就如同同性恋对美国主流文化价值观念和社会秩序的威胁。影片中的怪物是对同性恋的妖魔化。凶杀案反映了美国主流社会文化对同性恋的惧怕和恐慌，一些善良的人对凶手的疑惑也反映了人们对同性恋的不解。

影片中另一个值得关注和解读的情景是在总统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后，军队进驻切斯纳特，坦克、大炮被用来消灭衣橱怪物。如果说警察介入凶杀案还符合常理的话，军队的介入就非同寻常了。军队的使命是保卫国家，抵御外来侵略。这显然是在给观众传达一种明确无误的信息，衣橱怪物不是一般的杀人凶手，而是对整个国家和社会的严重威胁。

我们注意到一处意味深长的情景。故事快要结束时，怪物双手抱着理查德一步一步地从切斯纳特走向旧金山。切斯纳特市内所有的衣橱都被毁掉了，它找不到藏身之所。它生存的唯一希望在旧金山——一个自己可以找到容身之地的城市。旧金山显然对另类群体具有更大的包容性。泛美大厦一个仅存的储物间象征着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怪物”仍有生存的空间。(www.xing528.com)

电影是一种复合文本，其文本之间的依赖程度更高。观众不仅需要了解不同场景的关系，还要了解这些场景里不同文本的相互关系，这样才可能正确解读不同角色话语的深层含义和编导的用心。

电影《衣橱里的怪物》开始时有一段画外音：“一些非同寻常、无法解释的事情经常发生在极其普通的地方，许多神秘离奇的事情找不到答案。与其费力地去究其原因而无果，还不如接受这些莫名事物的存在，因为有些事情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影片中将要讲述的故事就是如此。”

这段画外音表达了当时美国社会对同性恋的无知、困惑与无奈的态度。用坦博将军和本尼特教授的话来讲：“我们不知道这个怪物是什么，从何而来。”在影片的结尾，一名电视记者大声呼应了影片开始时的那段话：“这完全是一个谜，找不到任何解释。”我们很清楚，这些意味深长的话语一再提示着观众，一步步强化和凸显出影片所反映的同性恋主题。

影片中其他语境也进一步帮助解释了这一主题的含义。

对于怪物意外的死亡，牧师费乃甘似乎找到了答案。他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不是衣橱，是美（人）杀死了怪物。”很多观众对这句话不解其意。那么我们找出与之相关的语境，帮助观众明确其中隐含的意义。情景一，记者理查德多次在不同的场景中或摘掉眼镜或眼镜被碰掉。他平时被宽大的黑边眼镜所遮盖的英俊相貌不由得使女教授本尼特目光呆滞，意乱情迷，表现异常。这是异性之间的吸引所导致的动物的、本能的生理反应。情景二，二人在阁楼上身处危急关头之时，正是由于理查德的眼镜无意间被碰掉，张牙舞爪的怪物瞬间变得温柔起来，眼睛里流露出同样痴迷的神情。理查德的俊美拯救了自己，也最终毁灭了怪物，急转直下地扭转和结束了整个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