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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寻江苏书楼:李根源与曲石精庐

时间:2023-08-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李根源字印泉,又字养溪、雪生,号曲石,别署高黎贡山人,云南腾冲人,祖籍山东益都。1923年,曹锟贿选总统,李根源退出政府,而后来到了苏州。此前的一年,他在苏州十全街买下了姚稷臣的一处旧宅,并将这处旧宅改名为“曲石精庐”。其实李根源不是苏州人,他一直自称是云南腾冲人。孙光庭首先引用了李根源的自道,因为当地盗墓成风,李根源通过访古来制止这种恶习,然而他的这个举措却成了苏州历史上重要的一次“田野文物调查”。

探寻江苏书楼:李根源与曲石精庐

李根源 (1879—1965)

字印泉,又字养溪、雪生,号曲石,别署高黎贡山人,云南腾冲人,祖籍山东益都(今山东青州)。1904年留学日本,1905年参加同盟会,1909年回国,出任云南陆军讲武堂监督,旋升总办。新中国成立后,历任西南军政委员、行政委员、全国政协委员等职。著有《曲石诗录》《曲石文录》《景邃堂题跋》《雪生年录》《吴郡西山访古记》等,编有《永昌府文征》。

李根源是中国近代史上的著名人物,他在民国年间曾任陕西省省长、驻粤滇军总司令兼师长、农商总长,最高曾经做到了代国务总理。1923年,曹锟贿选总统,李根源退出政府,而后来到了苏州。此前的一年,他在苏州十全街买下了姚稷臣的一处旧宅,并将这处旧宅改名为“曲石精庐”。

其实李根源不是苏州人,他一直自称是云南腾冲人。但若以他的远祖来论,李根源应该是山东人。明洪武四年(1371),李根源的远祖李德加入了明军,十年之后,明太祖朱元璋调集三十万大军平定云南,李德随军前往征讨。云南平定之后,李德被授予云南前卫前所千户,自此之后,李德就在昆明安了家。

到了明末,李根源的十世祖李镇雄仍然在任武官,他曾护送永历帝退入缅甸。永历帝被害后,李镇雄回到了腾冲,隐居再不出仕,并且嘱咐子孙不要任清朝职务。自此之后,李家在云南的子孙一直居住在腾冲,以农耕为生,直到李根源祖父李殿琼才打破这个规矩——他参加了清朝的军队,官至武德骑尉。后来李根源的父亲李大茂也参军入伍,因其跟太平军作战勇猛,他被任命为腾越镇中营千总。

由以上的经历可知,腾冲李氏几乎都是武官出身,到了李根源这一代也与行伍有关,他曾当过云南陆军讲武堂总办,以及前面提到的驻粤滇军总司令兼师长等职。但身为军人的他在历史上却对文化事业有着特殊的贡献。他在早年留学日本时就加入了同盟会,曾经参与创办过《云南》杂志,在云南期间还组织刊印了大量的书籍

民国二年(1913),李根源组织人纂修了《腾冲叠水河李氏家谱》,这部家谱的出版使得后世研究李根源的家族,有了颇为翔实的材料。他还组织出版了大量滇人著作,秦光玉在《永昌府文征序》中说:

印泉以军事家、政治家起而肩文献责任,登高一呼,众擎一举,搜罗既易为力,印行亦不困难。故历年以来,曾印有张南园《漫录》十卷,杨弘山《存稿》十二卷,李中溪《全集》十卷,张禺山《诗文选》八卷,雷石庵、胡二峰《遗集》一册,刘毅庵、陈翼叔《遗诗》一册,担当《遗诗》八卷,孙南村《诗集》八卷,尹树人《廿我斋遗集》二卷,曹佩瑶《腾越杜乱纪实》一卷、《饭藿遗诗》一卷,杨迥楼《滇中琐记》一卷,《鸡足山志补》四卷,刘桐轩、王月卿《桐月剩稿》一卷,又纂有《明滇南五名臣遗集》三册,固已发潜阐幽,传之不朽矣。

由这段话可知,李根源为云南文献的递传做出过很大的贡献。对于他的这个功劳,郑卫东、伍庆玲所著《百年云南图书出版与贸易》一书,给出了这样的评价:“李根源,字印泉,又字养溪、雪生,别署高黎贡山人,云南近代历史上不仅是政坛、军界卓有建树,还在关心桑梓文化、搜访乡邦文献、整理滇中故籍上功不可没,更是云南出版近代化转型的参与者与见证者。作为私人出版的典范,李根源对云南近代出版史有巨大的贡献。”

李根源对于典籍的贡献其实不仅如此,他在留学日本期间就开始大量地购买跟云南有关的古书,他在《重刻张愈光诗文选序》中自称:“根源往岁学于日本,尝以余力搜集先生(按:指张愈光)与中溪、弘山、钝庵诸子遗著,为《明滇南七子诗文序》,虑其所得不广,置之箧衍未刻也。”由此可知,李根源为了收集乡贤文献,即使到了国外,也不忘努力地购买。他晚年隐居在苏州时,继续从事着出版事业。

在这个阶段,他所出版的一系列著作,大多统称为“曲石丛书”,这部丛书总计收书22种、29册。因为该书在内容上并非一律,故有人说“曲石丛书”收书太过繁杂,李小缘在《云南书目》中评价“曲石丛书”称:“本书体例,或称驳杂不纯。谓之为一姓或一人之丛书,则曹琨之《腾越杜乱纪实》、孙光庭之《东斋诗文钞》亦皆收入;谓之为地方丛书,则多数虽关滇省掌故,然《娱亲雅言》《吴郡西山访古记》《镇扬游记》《洞庭山金石》等似与滇无关。或以滇人著述而著录之,斯得之矣。印泉先生现以迈年,从事著述,锐意铅椠,行见此丛书之日增月累也。”李小缘的这番话说得较为公允,他说“曲石丛书”中的一些著作虽然与云南无关,然而这些著作的作者却是云南人,从这点而言,该书说不上驳杂。

◎《老子章义》二卷,同治九年(1870)桐城吴氏扬州刊本,李根源钤印

这部丛书中所收的《吴郡西山访古记》,作者正是李根源本人,而这部书也是他的名作,该书的内容乃是李根源在苏州期间寻访古人墓葬的记录。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举措?这跟当时苏州一带盛行的盗墓风气有很大关系,孙光庭在《吴郡西山访古记》序言中说:“‘吴俗掘墓之惨,乃至于是乎!仁人孝子将何所措其亲乎?木本水源之思不几穷乎?’今得印泉是记,为之发伏摘奸,庶冀人心之一悟,末俗之一改也。”

孙光庭首先引用了李根源的自道,因为当地盗墓成风,李根源通过访古来制止这种恶习,然而他的这个举措却成了苏州历史上重要的一次“田野文物调查”。对于他的这个贡献,沈红娣在其《李根源与小王山》一书中说:“李根源苏州访古后,写就了《吴郡西山访古记》一书,这是苏州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地对西部山区的文物调查,有此一书,苏州西部山区的文物古迹就可以尽在掌握中。这是有史以来对苏州郊区古墓最完整的、最详尽的调查。”

◎百鸟园入口

李根源的苏州田野调查始于1926年春,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陆续做了四次田野调查,从他的日记来看,这种调查活动进行得并不容易,比如他在当年四月十九日的日记中写道:“是日定乘船赴洞庭东山,访陆丞相逊、王文恪鏊墓,并游西山,访高少保定子父子墓。因昨日在长冈触尸臭,头昏眩,复于途中饮水不慎,深夜腹泻不止,东山之游暂罢。”

李根源在访墓的过程中,竟然看到了盗墓者刨出的死尸,而尸体正在腐烂之中,由此散发出的尸臭,熏得他头昏脑涨,再加上喝了不干净的水,让他腹泻不止。寻访之艰难,只有从事过类似活动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得到。而我在苏州一地的数年寻访过程中,在不少地方都看到了李根源访古的痕迹。比如,我所找到的惠栋之墓,其墓前就有李根源所立的石碑,每当我看到他的题字时,都会感谢这位先贤:如果不是他的努力寻访和记录,苏州一地的很多重要历史人物的痕迹,就再也无处可寻。

李根源既然是云南人,为什么要长期隐居在苏州呢?按照他的嫡孙李成森的说法,李根源隐居苏州有两方面原因。一是李根源反对曹锟贿选,他离开北洋政府后得到了多位苏州人的支持和保护。二是李根源在苏州访古期间,喜欢上了当地的小王山。而后李根源在小王山建庐,一住就是十年。这么长时间居住于此,跟李根源的母亲葬在这里有很大关系。

1927年,李根源的母亲阙氏病逝于苏州。母亲的突然去世让李根源手足无措,那时正赶上李生活拮据,他从上海借到了五百块钱,才将母亲入殓。朋友们听到李根源这么困难,于是纷纷捐款,而后李根源将母亲的灵柩暂时安放在了石湖的治平寺。然而石湖一地的盗墓风气特别盛行,于是李根源决定另觅他地。一年之后,李根源买下了小王山阳坡的一片风水上佳之地,他将母亲移葬于此,同时在墓旁建起了墓庐,并将此庐称为“阙茔村舍”。

李根源在阙茔村舍一住就是十年,这期间他于此接待了很多著名人物,比如章太炎于右任、沈钧儒、张大千等等,同时他还在这里大量地种树、栽竹,把小王山变成了一处风景绝佳之地。(www.xing528.com)

◎李根源纪念馆入口处

十余年前,我在苏州寻访藏书楼时,已经找到了曲石精庐,李根源在苏州总计生活了十四年,其中有十年都是生活在小王山。1965年,李根源曾留下遗嘱:在他去世之后,要把自己葬在母亲墓的旁边。等他去世之后,家人根据他的遗愿,把他的骨灰埋葬在了阙太夫人的墓侧。也正因如此,小王山成了与李根源有着重要联系的一处地点,于是我决定前往一探。

到达苏州的第二天晚上,马骥先生招饮,他请来了多位朋友,问及我的出行计划时,我提到了吴梅墓、李根源墓等几处遗迹,马兄说他对这一带不熟,而他的同事温治华却向众人讲述了详细路线,看来温先生也是位好古之人。我们又聊到了苏州地区其他名人的遗迹,他也均能说出一些相应的掌故,与这样的朋友聊起天来,当然十分地快乐。而温先生也自告奋勇地说,明天他将带我前去寻访,因为那一带没有明显的标志,难以用语言说清楚如何能找到具体的地点。

第二天一早,温治华来到了我所住的酒店楼下,同时带来了另一位也有着同样爱好的朋友,这位朋友的名字叫缪鑫磊。其实此前我已经跟百合约好,由她带我前去寻访一些遗迹,显然,百合对这些历史遗迹的熟悉程度比不上温先生,于是我等四人凑在一起,一同乘温治华的车前去寻访,第一站就是前往小王山寻找吴梅等人的墓。

从苏州城区到小王山的距离,大概有三四十公里,因为都是同好,在车上的聊天就会变得很是惬意,这样的聊天是打破路途岑寂的最佳方式。很快进入了山区,苏州这一带的山都很平缓,可能是南方雨水充沛的原因,这里的山一眼望上去郁郁葱葱。苏州城内堵车严重,而转入山区之后,却很难遇到一辆车影,这样的反差顿时让人的心情得以宁静。

温治华把车停在了一处园区的门口,我看到上面写着“百鸟园”,温称此园乃是后来所建者,吴梅等文化名人墓园就处在百鸟园内。可能不是假期的原因,百鸟园门前不见一辆车,也看不到任何游人,我等到售票处问之。售票员明确地说,文化名人墓园并不在百鸟园内,而是要沿此继续前行,再转到山的另一侧。

于是我等重新上车,沿着山脚下的路缓缓前行。开出约一公里多的路后,我看到左侧路边有一个巨大的牌坊,觉得此地必是墓园所在,于是我四人下车朝牌坊走去。走到近前方,看清楚上面仅刻着“松柏精神”四个字,而牌坊后面仿古建筑的正门上则挂着“小隆中”的匾额,温先生称这里是李根源旧居及墓的所在地。

对于李根源的寻找,原本就是今天的计划之一,既然首先开到了此处,那也可以将其视为冥冥中的安排,我决定临时变更计划,先在此处探访。然而这里的门卫却拦住了我等的去路,他让我们到旁边去买票。入园买票于今而言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温先生觉得带朋友来访古本是雅事,买票则破坏了访古的心情,他坚决制止我跟百合的买票行为,而后他打电话给朋友,果真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了一位熟人,把我等让入了院内。

进入院中,第一眼所见就是李根源的雕像,我为这尊雕像拍照期间,温先生说他要接着去寻找吴梅墓,因为他明明记得那个墓园就处在李根源纪念馆和百鸟园之间,于是他带上缪鑫磊继续上车,两人做下一步的探访,而我跟百合则在李根源纪念馆内一探究竟。

李根源雕像之后就是纪念馆,走入馆内,里面摆放着一些李根源生前的遗物,墙上的展板则是他生前的一些活动照片。他在四十多岁时就当上了代总理之职,而后在他刚满四十四岁时就突然放弃一切荣耀,隐居在了苏州的山水之中,这是怎样的心境?真实的历史无法还原,我真希望能在他这十年居住之地,寻找到一些他的心迹。

在这些展览中,我看到了他的大量出版物,尤其看到了那本《吴郡西山访古记》的初版本。马骥藏有一本该书,几年前他曾带来此书让我观览,以便实地考察我们所访得之点与李根源当年描绘的差异,他当时就向我声明这本书只是让我看看但不能送给我,我当然能理解爱书人的“小气”。而今在这里我又看到了同样的一册,眼前马上就显现出了当时马骥那“小气”的神态。

◎李根源雕像

其实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我在江澄波老先生的文学山房买到了一帧藏书家扇面,马骥听闻后要我转让,我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给他,只好给了他一部其他的书,以此来搪塞。一念及此,我觉得扯平了,于是心态也平缓了下来,而后把这个故事讲给百合听,她听后一点儿都不笑,反而认真地说,爱好收藏的人都是如此,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参观完李根源纪念馆,穿过右侧的小门,来到了另一个独立院落,而这里正是阙茔村舍。可惜的是,这里大门紧锁,无法入内看个究竟,于是又转回到中轴线,去寻找李根源的墓。在这里看到了长长的碑廊,并在里面找到了曲石精庐的匾额,但可惜这些镶嵌在墙上的刻石都用玻璃保护了起来,这给我的拍照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李根源纪念堂

◎纪念堂内景

从碑廊转到了山后,在这里找到了李根源的墓。按照资料记载,这里埋葬的是李根源的骨灰,然而从墓丘的形制看,倒并不像是骨灰墓,墓碑上并列刻着李根源及其夫人的名字。按照沈红娣书中的记载,李根源的夫人去世于1982年,而后她的骨灰也送到了小王山,如此说来,此墓应当是1982年后所建者,该墓碑的落款是“丙寅重阳立”,而最后一个“丙寅”是1986年,这一年应当是这座合葬墓的重新修建时间。

李根源夫妇合葬墓的右侧不足百米之地,就是他母亲阙太夫人的墓。从外观看,这两座墓的建造方式相类似。整体而言,李根源纪念馆及其墓园的占地面积较大,我感觉在百亩以上,整个寻访过程中没有遇到任何游客,这份安静更增添了墓园的肃穆。

李根源本是云南人,他却对苏州一地很有感情,并且做出了很多与当地有关的文化贡献,这是怎样的一种心境?我在参观完这个纪念馆之后依然没能得到答案。虽然他身在苏州,然而在这个阶段他也刊刻过不少跟云南有关的文献,比如他在1937年于苏州出版了《居易堂集》二十卷,但他也会出版一些跟苏州有关的文献,当地的《吴县志》就是由他来任总纂,而相应的这些著作还有很多。他每到一地都能为当地的文献做出重要的贡献,他的这种以保存乡贤著作为己任的所为,也正是后世对其尊崇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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