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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家新论:先秦法家在历史与现代语境中的地位探析

时间:2023-08-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巴蜀寡妇清世守其业,“秦始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此乃贞洁牌坊之始。而儒学的蜕变与复兴,似乎功德圆满地演绎了“儒为诸子之前驱亦为诸子之后殿”[76]的历史剧目。

法家新论:先秦法家在历史与现代语境中的地位探析

法家的思想在秦朝成为统治的思想。汉朝鉴于人民反抗力量的强大,吸收秦朝失败的教训,改以儒家思想为统治思想。与儒家有联系的阴阳五行思想也与儒家思想混合,而居于统治的地位。法家思想在儒家的掩护下,继续发生作用。这就是所谓‘阳儒阴法’。这两家本来都是代表地主阶级的利益的,秦汉以后继续作为地主阶级统治人民的工具”[71]

法家经过先酝酿,后独立,再与儒家融合的发展过程。秦国采纳法家之术,横扫六国,建立统一的帝国。此非独法家之功也。秦帝国迷信暴力独任刑罚,二世而亡,亦非独法家之过也。帝国新立,治国理政经验不足,六国故族耿耿于怀,政治形势十分严峻。加之,儒学的影响尚微,故朝廷还来不及整体地吸收儒家思想。但是,就基层官僚群体而言,对儒家思想的吸收已经开始。如《睡虎地秦墓竹简》之《为吏之道》云:“为人君则怀,为人臣则忠,为人父则慈,为人子则孝。……君怀臣忠,父慈子孝,政之本也”“除害兴利,慈爱万姓,毋罪无罪,无罪可赦,孤寡穷困,老弱独转,均徭赏罚”“敬而起之,惠以聚之,宽以治之,有严不治,与民有期,安驺而步,毋使民惧。”[72]汉承秦制,国家官僚机器如旧,法家之吏充斥于官府,如何能够告别法治而恢复贵族政体?此间,法家学术在批评反思中改变形象,儒家学术在休养生息中恢复能量。儒法两家在互相浸润中重新登上政治舞台。“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学士靡然乡风矣”(《史记·儒林列传》)。公孙弘、董仲舒、兒宽“三人皆儒者,通于世务,明习文法,以经术润饰吏事”(《汉书·循吏传》)。汉武帝罢抑百家,独尊儒术。其时之儒,已非孔孟思想原貌,而是荀子、董仲舒之学。进居统治地位的儒家思想实际上已经演化为儒法家、法儒家。或者说被独尊的儒术已经变成儒法之术了。因此,法家的终结,不是像一个物体失去质量形状那样地毁灭掉了,而是借助于融入另一个物体从而变异成一个全新的物体,并继续保持着自己的生命力。这种生命力凭借着官僚群体的日常施政行为而代代相传。同样,儒家学术也正是凭借着吸收法家等诸家思想而完成自我更新、与时偕行。

刘师培说:“子夏荀卿者,集六经学术之大成者也。西汉诸儒,殆皆守子夏荀卿之学派者与。”[73]西汉的儒学实即荀子、董仲舒之儒学。荀董之学,实为儒法之学,法儒之学。这种新学术,既像法家那样维护集权君主政体,又像儒家那样坚持约束君权;既像儒家那样重视德政教化,又像法家那样重视政令刑罚;既像法家那样重视成文法的作用,又像儒家那样重视统治者个人素质。汉代以后,所谓“古代法律儒家化”,实乃古代法律之儒家法家化——在政治领域,一秉战国法家理论,尊君卑臣,依法治吏,天下事皆决于法;在社会家庭领域,古老习俗礼仪逐渐经过国家立法程序上升为成文法。其实,家庭领域的的儒家化在秦朝时即已开始。巴蜀寡妇清世守其业,“秦始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此乃贞洁牌坊之始。会计刻石辞曰:“有子而嫁,倍死不贞”,“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史记·始皇本纪》)。故顾炎武《日知录》谓:“秦之任刑虽过,而其坊民正俗之意,固未始异于三王也。”[74]秦律中的“不孝”罪和“非公室告”的规定,正是儒家伦理法律化的重要标志。汉后及至隋唐,所谓“古代法律的儒家化”,虽然亦表现为仁政德教思想对古代刑政的浸润,但究其实只是古老民间礼俗逐渐上升为国家的成文法条。而古老的庙堂之礼则同时演变为国家礼仪。试看《唐律疏议》之《十恶》,其半为维护皇权,其半为维护族权,法家的法治与儒家的礼治已经结合得天衣无缝。

两汉以后,学术派别意义上的法家逐渐退出政治学术领域。但是职业或施政意义上的法家不绝如缕。“东京之变,刑赏无章也。儒不可任,而发愤者变之于法家。……自汉季以至蜀魏,法家大行,而钟繇、陈群诸葛亮之伦,皆以其道见诸行事,治法为章”[75]。而儒学的蜕变与复兴,似乎功德圆满地演绎了“儒为诸子之前驱亦为诸子之后殿”[76]历史剧目。但是,从法律文化角度而言,法家传统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由于中央集权君主政体的内在需要,以及民众对清官廉吏的渴望,以法治国的精神,忠于国家、忠于法律、不畏豪强、为民请命、守法尽职的职业法家群体,依然在古代法律实践活动中顽强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本文原刊于《山东大学学报》2017年第1期,有修改。)

【注释】

[1]章太炎:《诸子系统说》,载《华西学报》1933年第1期。

[2]谭正璧:《国学概论讲话》,当代中国出版社2014年版,第90—91页。

[3]钱穆:《国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59页。

[4]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第158、264页。

[5]郭沫若:《十批判书》,载《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41—342页。

[6]张岂之:《中国思想学术史·先秦卷》(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610页。

[7]侯外庐等:《中国思想通史》(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191—192页。

[8]蒙文通:《经史抉原》,巴蜀书社1995年版,第151页。

[9]梁启超:《饮冰室诸子论集》,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0年版,第62页。

[10]蒋伯潜:《十三经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9页。

[11]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1—2页。

[12]王博:《奠基与经典:先秦的精神文明》,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49页。

[13]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26页。

[14]傅斯年:《战国子家叙论》,载《傅斯年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62页。

[15]郭沫若:《十批判书》,载《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41页。

[16]蒙文通:《古学甄微》,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235页。

[17]姜广辉:《中国经学思想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170页。

[18]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10页。

[19]皮锡瑞:《经学历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48页。

[20]陈玉澍:《卜子年谱》,载《北京图书馆藏珍本年谱丛刊》,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9年版,第688—689页。

[21]梁启超:《饮冰室诸子论集》,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0年版,第63页。

[22]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65页。

[23]徐中舒:《先秦史十讲》,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10页。

[24]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158页。

[25]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一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85页。

[26]张岂之:《中国思想学说史·先秦卷》(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612—613页。

[27]姜广辉:《中国经学思想史》(第一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218页。

[28]皮锡瑞:《经学历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52页。

[29]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上),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46页。

[30]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65页。

[31]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上),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69页。

[32]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225页。

[33]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57页。

[34]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上),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69页。

[35]范罕:《法论四篇》,载程波点校:《法意发凡:清末民国法理学著作九种》,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20—21页。初版于宣统二年十月。

[36]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6页。(www.xing528.com)

[37]高恒:《秦汉法制论考》,厦门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229页。

[38]金春峰:《以时兴衰的两汉经学》,载《文史知识》1981年第6期。

[39]傅斯年:《战国子家叙论》,载《傅斯年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62页。

[40]钱穆:《先秦诸子系年》,商务印书馆2001年版,第225页。

[41]蒙文通:《古学甄微》,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234、232页。

[42]蒙文通:《古学甄微》,巴蜀书社1987年版,第234、232、233页。

[43]钱熙祚:《守山阁丛书·子部·慎子佚文》,转引自法学教材编辑部:《中国法律思想史资料选编》,法律出版社1983年版,第148页。

[44]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1、2页。

[45]郭沫若:《十批判书》,载《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22、341页。

[46]杨伯峻:《春秋左传注》(第一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85页。

[47]梁启超:《饮冰室诸子论集》,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0年版,第62页。

[48]皮锡瑞:《经学历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48页。

[49]皮锡瑞:《经学历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55页。

[50]梁启超:《饮冰室合集》(一),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19页。

[51]刘师培:《孔子弟子之传经》(上),载《经学教科书》,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6页。

[52]江瑔:《读子巵言》,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52页。初版于1917年。

[53]郭沫若:《十批判书》,载《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51页。

[54]梁启超:《饮冰室合集》(一),中华书局1989年版,第57页。

[55]谭嗣同:《仁学》第二十九,载《谭嗣同全集》(增订本)(上、下册),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337页。

[56]刘师培:《汉代古文学辩诬》,载《刘师培儒学论集》,四川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13页。

[57]梁启超:《饮冰室诸子论集》,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0年版,第55页。

[58]李源澄:《诸子概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10页。

[59]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上),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35页。

[60]蒋伯潜:《十三经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450页。

[61]孙德谦:《诸子通考》,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65、64、67、85、131、132页。

[62]范罕:《法论四篇》,载程波点校:《法意发凡:清末民国法理学著作九种》,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8—20页。初版于宣统二年十月(公元1910年)。

[63]孙德谦:《诸子通考》,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2、138页。

[64]柳诒徵:《中国文化史》(上),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269页。

[65]李零:《简帛古书与学术源流》(修订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316页。

[66]凌曙:《春秋繁露注·序》,参见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507页。

[67]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476页。

[68]苏舆:《春秋繁露义证》,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490—491页。

[69]皮锡瑞:《经学通论》,中华书局1954年版,第4页。

[70]皮锡瑞:《经学历史》,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03页。

[71]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册),人民出版社1962年版,第591—592页。

[72]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1978年版,第285、288页。

[73]刘师培:《孔子弟子之传经》(上),载《经学教科书》,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2015年版,第6页。

[74]顾炎武撰、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752页。

[75]章太炎:《检论·学变》,载《章太炎全集》(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445页。

[76]傅斯年:《战国子家叙论》,载《傅斯年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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