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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探险:勇敢举动!

时间:2023-08-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回到驾驶台的时候,圣路易已经不见了,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在这次航行中,跟着我们去考察河道的人为数很不少。他们的英文说得很讲究,举止也很庄重,合乎有钱人的派头和名气很大的领航员的身分。“是的,不过上面的沙洲那儿的水退得挺快。”我上一次航行所记下的笔记只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毫无意义的名字罢了。要是打算在夜里通过帽儿岛,那可未免是疯狂的举动。一直经过好几个钟头,所有的人都在这种被抑制的紧

大河探险:勇敢举动!

我回到驾驶台的时候,圣路易已经不见了,我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这一带河面我全都记在笔记本里了,可是我却摸不清头尾,你要知道,现在是颠倒过来了。我在上水的时候看见了河面,可是从来没有掉转头去向背后望一望,看它是个什么样子。我心里又难受极了,因为我显然是不得不从两个方向把这条麻烦的河道弄清楚。

驾驶台里有许多领航员,大家都要乘这下水船去“看河”。所谓“上水河”(圣路易和俄亥俄河与密西西比河汇合处的卡罗镇之间那二百哩)的水位是很低的;密西西比河常常改道,因此这些领航员们的船如果要在一个码头上停一个星期,他们就不得不乘下水船到卡罗镇去重新看一遍;这是说在水位低的时候。这种“看河”的勾当,有不少是一些难得找到工作的倒楣蛋干的,他们专靠随时换新地方,趁着某个有名的领航员害了急病或是有其他必要的时候,才有机会找到个临时工作,替人家担任一次航程。其中有许多人经常来来往往地考察这条河,并不是因为他们当真存着找工作的希望,而是因为在人家船上作客“看河”,比呆在岸上花钱吃饭要合算一些。这些家伙的胃口渐渐地讲究起来,他们专到那些以伙食开得好而出名的船上去揩油。所有作客的领航员都是有用的,因为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黑夜还是白天,他们老是心甘情愿地驾着小艇到河道上去装置浮标,或是随处尽力给船上的领航员帮忙。他们之所以受欢迎,也因为所有的领港只要聚集在一起,都最爱聊天,聊个没完,他们谈的全是河上的事,所以大家总是彼此了解,而且总觉得很有趣。地道的领航员除了河道而外,对天下一切的事情都不感兴趣,他对自己的职业的荣誉感胜过国王的自豪心理。在这次航行中,跟着我们去考察河道的人为数很不少。一共有十来个,我们那宽敞的驾驶台里足够容纳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两三个戴着发亮的礼帽,穿着胸口很讲究的衬衫,戴着钻石的胸前别针和小山羊皮手套,穿着漆皮靴子。他们的英文说得很讲究,举止也很庄重,合乎有钱人的派头和名气很大的领航员的身分。其余的人多少要穿得马虎一些,他们头上戴的是些高筒的尖顶毡帽,那种样式使人联想到从前的共和政治的年代。

我在这群神气十足的人物当中,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我觉得局促不安,甚至可以说是呆若木鸡。人家简直把我看得无足轻重,以致到了必须赶紧按下舵把的时候,我也不敢帮忙动一动舵轮;遇到这种需要帮手的情况,离得最近的客人就动手干了——这种事情是随时都有的,因为河道很弯曲,水又很浅。我在一个角落里站着;我所听到的谈话使我心头的希望完全消失了。有一位客人对另一个人说;

“吉姆,你上来的时候是怎么开过梅子嘴的?”

“正赶上夜里,我是照‘月神号’上的一个伙计告诉我的办法开的;从假嘴子上面那堆木头上面五十来码的地方往外开,对准了梅子嘴下面那个木头小房子开过去,一直开到看得见礁石的地方——一又四分之三噚——然后就一个劲儿冲着河当中的沙洲开过去,一直开到和河湾里那棵独干儿老白杨树并齐的地方,随后就掉转船尾冲着那棵白杨树,把船头冲着嘴子上面的浅水地方,轰隆轰隆地开过来了——九尺半。”

“这么开过来还算挺顺当的,对不对?”

“是的,不过上面的沙洲那儿的水退得挺快。”另外一个领航员大声说:“我开过的地方水深一些,我是在下面一点开过的;从假嘴子那儿往外开——两噚——开到河湾子里跟那个大树桩子并齐的地方,看见了第二座礁石,水深一又四分之三噚。”这些漂亮角色当中有一个说道:“我倒不打算找你们那些测铅手的岔儿,可是依我看来,梅子嘴那儿有那么多水,可真够深的啊。”

这个软钉子碰到那牛皮大王头上,叫他“老实下来”的时候,大伙儿都点头表示同意。他们就是这样谈下去,老谈个没完。同时我心里却老在倒腾着这么个念头: “好家伙,要是我的耳朵没毛病,把话听清楚了,那我就不但要把所有的村镇和岛屿, 以及河湾子等等的名称都牢记在心里,并且还得跟一千二百哩的河岸上装点着的每一个老树桩子和独干儿白杨树和隐隐约约的木材堆攀上很亲密的交情才行;不但如此,我还得准确地知道黑夜里这些东西在什么地方,除非这些客人天生了夜明眼,能够穿透二二哩宽的一片漆黑。我但愿领航员的行业见阎王,我也从来没想到它才好。”

天黑的时候,毕克斯贝先生敲了大钟三下(这是靠岸的信号),船长从公事舱前头他的会客室里走出来,带着询问的神情抬头望着。毕克斯贝先生说:“我们得在这儿停下来,呆一整夜,船长。”

“好吧,老兄。”

就只这么两句话。船靠了岸,拴住了过夜。领航员可以自由行动,不用请求这么一位堂堂的船长允许,我觉得这倒是挺痛快的。我吃了晚饭,马上就去睡觉,心里为了白天所看到的和经历的种种事情而感到气馁。我上一次航行所记下的笔记只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毫无意义的名字罢了。我在白天每回拿来看一看,就被它搅得糊里糊涂。现在我希望睡着了能休息休息;可是不行,这些念头老在我脑子里翻腾,一直闹到天亮,简直是一场闹个没完的、疯狂的恶梦。

第二天早晨,我觉得相当心烦,无精打采。我们又轰隆轰隆地往前开,一路冒了许多次险,因为我们急于要趁着天还没有黑的时候, “开出大河去”(这是赶到卡罗镇的习惯说法)。但是毕克斯贝先生的伙伴,另外一位领航员,不久就把船搁浅了,我们花了很大工夫才摆脱开,因此我们还在河口上面老远,显然就会让黑夜撵上了。这是件很不幸的事情,尤其是对我们某些作客的领航员们,因为他们的船不得不等着他们回去,无论要等多久。这个问题就使驾驶台里的谈话大大地冷静下来了。走上水的时候,领航员们不管水位怎么低,天色黑到什么程度,都不在乎;除了下雾,什么也阻挡不了他们。可是开下水船就不同了;船背后,有急流往前顶,几乎是毫无办法;所以在浅水的地带,开下水船是照例不兴夜航的。

不过好象还有一线小小的希望,如果天黑之前我们能够开过帽儿岛那道错杂和危险的横流,其余那一段就可以冒险通过,因为过了那一关,我们就可以航行得稳当一些,水也流得顺一些。要是打算在夜里通过帽儿岛,那可未免是疯狂的举动。所以白天剩下的那段时间里,大家都老是看表,并且还不断地计算着船的速度;话题始终不离帽儿岛;有时候希望高涨,有时候我们遇到一道很费劲的横流,耽误一阵,希望又低落下来了。一直经过好几个钟头,所有的人都在这种被抑制的紧张情绪之下熬着;这种心情甚至感染了我,以致我也非常急切地盼待着帽儿岛,而且深深地受着责任心的驱使,于是我就希望能到岸上去呆五分钟,痛痛快快地松一口气,然后再从头开始。这时候我们不再定时值班了。我们那两位领航员各人开他在上水的时候所走过的那几段河道,因为那是他比较熟悉的,可是两个人都经常在驾驶台里呆着。

日落之前一小时,毕克斯贝先生把住了舵轮,W先生站到旁边。随后那三十分钟之内,每个人都把表拿在手里,忐忑不安,一声不响,满心焦虑。后来终于有个人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说道:“噢,帽儿岛就在那边——我们可是赶不到了。”所有的表叭哒一声阖上了,人人都叹气,还咕哝着说什么“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啊,我们要是早半小时到这儿多好!”当时那儿充满了失望的气氛。有些人动身往外走,可是他们没听到靠岸的钟声,又犹豫下来。太阳落到地平线下了,船却仍旧往前走。客人们互相递着探询的眼色;有一个人一只手握着门上的捏手,把它转动了一下,却又等待着,然后他忽然一撒手,又让捏手转回去了。我们顺着河湾子沉着地往前开。大家又互相望了一阵,彼此点头表示惊奇的赞赏——可是没有谁说话。大家不知不觉地聚集在毕克斯贝先生背后,这时候天色已黑,一两颗隐隐约约的星子出来了。死一般的沉寂和盼待的心情使人感到沉闷。毕克斯贝先生拉了拉绳子,大钟就深沉而柔和地响了两下,钟声在夜空中飘荡着。随后沉寂了片刻,又响了一下。接着是守望人的声音,从上层甲板上发出来:

“左舷铅锤,喂!右舷铅锤!”

测铅手的喊声从远处高呼起来,再由顶层甲板上传话的水手们粗声地重复着喊。

“三——噚!三——噚!二又四分之三噚!两噚半!二又四分之一噚!两——噚!一噚又——”(www.xing528.com)

毕克斯贝先生拉动两根打钟的绳子,下面的轮机房里随即就发出微弱的叮当声作为回答,于是我们的速度就缓慢下来了。蒸汽开始从汽道里发出哨声来。测铅手的喊声继续不停——黑夜里这种声音总是叫人毛骨悚然。这时候那一群领航员个个都在定睛注视着,小声地说话。除了毕克斯贝先生而外,谁也沉不住气,谁也不自在。他把舵轮往下按,拿脚蹬住一根舵轮柄,随后轮船转身驶进它那(在我看来)完全看不见的航道——因为我们好象是在一片阴沉的茫茫大海当中——于是他就把它转正,叫它对直走。在那只能听到一半的低声谈话之中,偶尔听得见一两句连贯的话——比如:

“瞧;它已经稳稳当当地过了第一道暗礁了!”

稍停一会儿,另外又有一个压低的声音:“船尾转得恰到好处,真率!”

“现在它开进了航道;顺顺当当地开过去了!”

另外还有人低声说:“啊,这一手可真是呱呱叫——呱呱叫呀!”

后来轮机完全停了,我们就随着流水漂下去。并不是我看得见船在漂,因为这时候天上已经没有星子了,我根本看不见。这样顺水漂流是最可怕的航行,简直使人提心吊胆。随后我又发现一片比我们周围的黑暗更黑的东西。那是岛的上端。我们正在朝它对直开过去。我们开进了它的更深的阴影,这时候似乎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我几乎急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我起了一阵非常强烈的冲动,很想干点什么事情,只要能挽救这条船,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干。但是毕克斯贝先生仍旧在舵轮旁边站着,一声不响,专心致志,象一只猫似的,所有的领航员们都肩靠肩在他背后站着。

“船开不过去!”有人悄声说。

根据测铅手的喊声,水是越来越浅了,后来竟至浅到:“八尺半!八——尺!八——尺!七尺——”

毕克斯贝先生用警告的语气从传话管里对轮机手说:“喂,预备!”

“唉、唉,您哪!”

“七尺半!七尺!六尺——”

我们碰着河底了!毕克斯贝先生立刻敲响了好几口钟,从传话管里嚷道, “喂,让它使一把劲顶过去吧——每一分力气都得使上!”然后又向他的伙伴说: “使劲把住舵!叫它冲过去!冲过去!”轮船咔嚓咔嚓地响起来,蹭着河底的沙子前进,在危急万分的情况下惊心动魄地熬过了那一刹那,随后就开过去了!于是大家在毕克斯贝先生背后爆发一阵声震屋顶的吼叫,这是驾驶台里从来不曾有过的欢腾!

从那以来,再也没有什么麻烦了。那天夜里,毕克斯贝先生成了一个英雄;后来船上的水手们把他的功绩谈论了不少时候,才不再谈了。

在那漆黑一片的茫茫河面上掌握一艘大轮船的航道,需要有惊人精确的把握才行;要充分理解这种绝技,就应该知道,这条船不但必须从许多水里的树桩子和暗礁当中找出一条错综的路钻过去,然后紧紧地蹭着岛的上端前进,近得连岛上垂着的枝叶都要扫到船尾上来,并且还有一处,差不多要从一条看不见的沉船身边经过,如果和它碰着了,那就会碰掉船底的木板,五分钟之内就要毁掉价值二十五万元的轮船和货物,也许另外还得加上一百五十条人命哩。

那天晚上,我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我们的一位客人对毕克斯贝先生的赞辞,他以热情的语气自言自语地说:“这叫做死里逃生,他可真是个呱呱叫的领航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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