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由于自身的劳动把自己创造为人的，这是马克思对人的基本看法。肯定这一点也就意味着，人之成为人和人之成为主体，二者是紧密关联着的。“主体”的初始含义原本就是指，人是人自己创造性活动的主宰者。
人与主体并非相同的概念。它们是就不同方面而言的，前者主要从存在方面、后者主要从活动方面，分别反映着人的不同性质，因而在使用中并不能随意地代换。虽然如此，就人的存在性质和人的活动性质而言，却又并非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如马克思所说，“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2]，因而人作为人的存在状态同人在活动中的主体状态，即人是怎样的人和人是怎样的主体，又不能不是彼此适应、基本一致的。
关于人的生成和发展，马克思曾经从总体上把它区分为三个阶段，归结为三种历史形态。在他看来：（1）自然发生的“人的依赖关系”是人的最初存在状态；（2）“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构成人类发展的第二大形态；（3）“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也就是可以预见到的最高发展阶段。[3]
马克思揭示出这一人的历史成长画面，在我看来，同时也就是人的主体形态的历史成长过程。
历史必须以“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为起点，马克思把这看做“任何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4]然而又很明显的是，作为历史前提的这种个人其实不过是一些生命个体，它们同动物并无多少差别，尚属纯粹的自然存在，严格地说还不算作人的个人，更不能成为现实活动的主体。如果说与动物有何不同，那只在于他们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因而能够以某种特殊方式结集成共同体，借助彼此的合作关系以提高对付自然力量的生命活动能力。
人的初始依赖状态表明，最初形成的人必然是一种大写的“人”，它不可能直接体现在个体生命中，而只能主要体现于一定数量个体的合成质和累积质，即人群共同体的形态里。至于个人，在这一阶段还不具有独立性，而是完全依附于群体的，他们的生命活动主要也不由个人主宰，而要接受集群主体的支配，也不为他们的个人所有，而是从依附的群体获得的。照马克思的说法，这时的个人只不过是“一定的狭隘人群的附属物”[5]而已。(www.xing528.com)
最初结成的社会共同体，无论凭借的是血缘纽带还是地缘纽带，均属自然的种群。人们对这种共同体的依赖也就是对自然的依赖，人类尚未脱出自然关系的支配。自然纽带一方面把人凝聚为群体，同时也就把人限制于狭小的地域和族群范围，严重地束缚着人们之间的交往联系和个体生命潜能的发挥。所以，进一步发展必然要突破自然关系的限制而代之以社会性纽带，以便把人们置于广泛的交往联系之中，让社会创造的总体实践能力成为每一生命个体都能运用的财富，由此提高个人的自主活动能力。这样的条件，是在社会分工、机器生产、商品交换、市场经济、自由贸易等的发展以及它们所推动的民族和地域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过程中创造出来的。
市场经济是个人自主活动的经济形式。它通过商品和货币这种物的交换方式，一方面摧毁了原来的自然共同体和人身依附的等级从属关系，同时也就把每一单个的人都融进了世界历史性的活动之中。人们面向市场，在这里就是面向整个社会。人们要参与市场的竞争，就必须吸纳和运用社会创造的最高生产能力。正是在这种条件的培育和锻炼下，才使个人获得自立和自主的能力，逐渐成长为自己主宰自己的独立主体。
当一切个人共同获得了人的性质，或如马克思所说“狭隘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真正普遍的个人所代替”[6]之后，人们才会有真正平等的关系，个人才能得到全面的发展，社会关系才可能置于人的自觉支配之下，一句话，人才能够成为真正自由的人。这种达到了高度融合和统一的人也就是“类”。
这就是人类生成发展的大致过程。依照这种理解，如果向我们提出什么是人和人究竟存在于哪里的问题，不局限于人类学的抽象意义而从存在形态上怎样去回答呢？我以为必须这样来回答：“人”是具有无限丰富内容（既包含人与人的关系，也包含着人与自然的关系）并处于不断变化中的一种历史的和具体的存在，起初它主要体现也应该这样去认识：起初人只能以群体方式发挥主体性，最先形成的是集群主体，随着个人走向独立才会形成个人主体，作为最高统一性的类主体只能形成在这一切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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